只見碩如平地的蠱雕背上,一個酒糟鼻老頭一只手斜杵著,一只手握著一個包漿的酒葫蘆,頭四十五度角仰望,盤膝而坐,酒氣如嗝,風雪不近。
“陳將軍,立在那作甚,八千里風霜,還早著呢,來,喝酒!”
豢龍氏的董老頭喊他。
在他身后,一頭銀發的少女,背對著站著,發絲飄飄,別有一番風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陳淵轉身,目光微動,從蠱雕頭上一縱,落到老頭近前,手一拂,桌椅板凳,酒水糕點,應有盡有,隨后自顧坐下,眉眼往少女寸心的方向一斜。
“她這是?”
董老頭自然地上桌,嘿嘿笑道,“估計是看到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想起北海的花開了。”
陳淵眉頭一挑,有個疑問,“老人家之前說龍女失憶了,她可還記得自己是誰?”
“當然,其實也不是失憶,就是重傷后元神的自我封禁,這是龍族的一門保命神通,再重的傷勢也會在沉睡中慢慢恢復,但是遇到刺激會徹底蘇醒,陳將軍還是要注意點,蘇醒后的龍女與現在截然不同,老頭子都拉不住。”董老頭酒氣熏熏,怪笑一聲,笑瞇瞇地看著陳淵。
陳淵卻是若有所思,“若真有可能,還真想見識一下北海龍女的威風。”
說著,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了一下,送入口中,隨后落下杯子,聲音輕慢,
“老人家呆在錦官城不更自在,何必非要跟陳某一起去蹚這一趟渾水!”
他本來想拜托老頭子照看一下云頂山,沒想到老頭偏要帶著北海龍女一起來。
董老頭將酒葫蘆往桌子上一放,兩只手十指快速掐動,像做算學一般,隨后兩手如閃電般在周邊連動,一甩,七片雪花甩在桌上,四片在上,三片在下。
接著,雪花快速融化!
“水火并濟,陳將軍此次之行,吉兇難測,不知是將軍命數奇特,天機難測,還是真有這么一回事,嘿嘿,小心點總不為過。”
“老夫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你這么一顆龍巢,別給我整死咯。”
陳淵臉色一抽。
這老頭子平日里沒個正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點難揣測,這種高來高去的上古氏族中人,想來都是有真本事的,自己還是小心些沒錯。
對了!
他想起一件事,只見他手一抬,手里形成一個風旋,風雪飛入手中,慢慢一凝,就要凝聚成三個字符。
但下一秒,
“噗”
“噗”
“噗”
剛凝聚一半,雪屑毫無征兆地炸開。
而陳淵感覺到突然一股詭異的力量阻止了這一切,而自己無法掌控。
“嗯?”
他不信邪,又試了兩下,無一例外,讓其心中越來越吃驚。
董老頭看的有點迷糊,“陳將軍這是無聊?”
陳淵面色驚異,沒有搭理老頭,自顧自手指尖噴吐著微微毫芒,在桌子上一筆一劃。
“咔嚓”
桌子上裂開了一個縫,隨后蔓延,垮拉一散,桌上的酒水糕點散落。
“哎喲。”
只見董老頭眼疾手快,腳下一踮,穩穩地將一壺酒接住,隨后一翹,將酒接住,口中連聲,“差點差點。”
而陳淵卻是被吊起了興趣。
這可真是奇了!
他在將軍山那槨中用法眼中拓印出的四副圖刻中,第一幅圖刻講述了那皇棺材主人的來歷。
那群人離開云頂天宮,而那云上建筑上有三個字,他本來想拓印出來,讓出身豢龍氏的董老頭認認,想來人家來自上古氏族這樣的門庭,結果竟然刻印不出來。
他當即看向念念叨叨的董老頭,“老人家,別說話,看我!”
豢龍氏董復一雙眼睛古怪地看著陳淵,左看右看,心里想這小子怎么了。
卻見下一刻,陳淵眼中泛起金光,而那金光點點,迅速凝聚出一副金色圖像。
董老頭當即怔住,隨后眼睛猛然一瞪,失聲脫口,“白玉京!”
接著,其身子猛然往前一伸,一雙渾濁的眼睛亮的發光,道:“這地方是哪?”
這明顯前后矛盾的兩句話,卻透露出老頭的不平靜。
陳淵沒想到豢龍氏的這老頭竟然見了這副圖刻,很吃驚的樣子,自己也驚到了。
“白玉京?”
“難道是那三個字?”
這名字很熟悉,他的那個世界有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這么一句詩,一種奇怪的時空錯亂感,讓陳淵有些恍惚,眼中的金光散去,那圖刻也隨之隱去。
“哎哎哎,再看老夫再看一會。”董老頭還沒看夠。
陳淵現在越來越好奇了,見董老頭的反應很大,眼神一奇,“老人家你說的白玉京可是那云頂天宮上的三個字?”
“沒錯,這是天書上的字,是一種秘文,就算千年世家也未必了解這種秘文的存在,陳將軍這是哪里弄的圖?”
“難道是你白天在將軍山.”
董老頭突然變得不醉氣熏熏了,眼珠子轉了轉,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陳淵神色不動,輕搖了搖頭,很自然地編了一個故事,“這是陳某當初在十萬大山云霧海禁地附近的一座山養傷時發現的一副圖刻。”
“根據陳某了解到的信息,猜測畫中的人可能就是千年前封印十兇的那批大神通者,所以陳某好奇,給老人家看,看能得到什么信息。”
董老頭眼神狐疑地瞅了瞅陳淵說這話時的表情,卻沒看出什么破綻,半晌,嘿嘿笑了下,
“這東西哪里來的與老夫無關,剛才只是激動了一下,這確實是白玉京三個字沒錯,而伱剛才說的猜測,很有意思,前塵往事過了千多年,當年那些人的記載寥寥沒有幾筆,似乎被刻意抹去,要想找尋這些人的身份估計只能去帝京,去朝廷。”
說著,他又自問自答似地,雜亂的眉毛皺了皺。
“難道這世界上真有白玉京這個地方?”
陳淵被這老頭弄的有些迷糊,不解其義,那圖刻上不是寫了么。
董老頭似乎看出了陳淵的疑惑,似笑非笑,“老夫知道陳將軍不理解,光憑這圖刻還證明不了這白玉京是真的白玉京,因為”
說到這,老頭故作高深,
“白玉京還沒被人證實存在過!”
“盡是些虛無縹緲的傳說!”
“有人說這地方是天人寄居之所,有人說是茫茫無盡的海外之地。”
“誰也不知道這地方長什么樣子。”
“所以說,光憑這個圖刻,還說明不了什么,可能只是有人故作玄虛,誆騙天下人用的,這種事老夫也聽說過不少。”
陳淵很認真地聽這位豢龍氏老頭的講述,內心感覺到或許這天地之廣大,自己蝸居在這一道之地,還遠未了解到,內心帶上了一絲憧憬。
他想起在將軍山見到的一幕,千年那批人布局讓戰死的人復活,他還不相信,但見老人說白玉京的神秘,他又有些相信了。
他內心收拾好情緒,很快平靜下來,此事太過玄奇,虛無縹緲,思慮無用。
“原來如此,受教了!”
卻見董老頭見他如此,話題一轉,嘿嘿一笑,“想來陳將軍將那副圖刻應該收藏了下來,這圖刻不如交給老夫研究研究,說不定能發現什么大秘密,你我原地升天,哈哈。”
剛說兩句正經的,又來了!
陳淵知道這老頭開始打他的主意,直接懶得搭理,“陳某去修煉了!”
說著,起身一縱,跳到蠱雕頭上,迎著風雪呼呼,盤膝打坐。
其背后,豢龍氏的董老頭見了他的背影,搖了搖頭,感嘆一句,“真是寂寞如雪啊!”
另一邊,天雄關,天香樓,黃昏時。
門口,
“讓開!”
緊隨著,馬蹄踢踏聲遠去。
門口站著那位校尉,拱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