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月光如水,如水的卻不止是月光,還有覽秀閣的小姐姐們。
覽秀閣作為豐云縣有名的銷金窟,自然是每日人流如織,尤其是官府宣布滅了王家滿門的邪祟已經被除掉了的情況下,今夜的覽秀閣更是迎來了報復性的消費。
畢竟人緊繃的神經是需要緩解的。
而有些活動,便是最好的一劑良藥。
人至中年的李富貴李二少爺更是如此,他每天無女不歡。
畢竟讀書太累,練武太苦,修道又不得其門而入,也就只有那點事還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了。
李家的田畝、農莊、商鋪數不勝數,他太爺爺當年致仕歸鄉時,就把他這輩子的活(kpi)都干完了,他享受享受怎么了?
二百兩一斤的茶葉,他也不是沒喝過。
更何況前天還有一件大喜事發生,他的死對頭王家大少爺全家升天,往后再也沒有人和他搶花魁了。
從今往后,他就是豐云縣覽秀樓最靚的崽。
如此大快人心之事,豈能不出來松快松快?
月色如水,照在覽秀樓外迎賓的小姐姐身上,凸顯得小姐姐們皮膚愈發白皙、我見猶憐。
小姐姐們面對熙熙攘攘的客人,并沒有如同一般影視作品當中描述的搔首弄姿,反而是分外矜持,只是對著進來的客人們斂裾一禮,算是表示歡迎。
像什么‘大爺來玩啊’、‘李公子好久沒見您來了,是不是忘記小桃紅了’這種粗鄙之語是萬萬不會出現在覽秀樓姑娘口中的。
太low,掉逼格。
李富貴喜歡覽秀樓的也就是這一點。
上檔次。
勾欄、半掩門、麗春院那種俗氣的地方才搞滿樓紅袖招,他什么身份什么檔次啊,去那種地方,跟販夫走卒混一起,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顯得他太爺爺當年白混了?
他家三代努力,可不能去這種讓祖宗蒙羞的地方。
人群熙攘間,李富貴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們便嬉笑著進了覽秀閣。
以他們的派頭,自然不會跟別人擠在一樓大廳處喝酒嬉鬧,一行人以李富貴李二公子為核心,走進了二樓的一處包廂當中。
幾人依次坐定后,一群鶯鶯燕燕便魚貫來到包廂中陪侍左右,眾人行起了酒令,間歇喝上一杯皮杯酒,一時間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之后,李富貴李二公子忽然心血來潮,擁著懷里的佳人,朝著眾人發問道:
“大家說,如果不依靠祖輩的余蔭,咱們如何才能富貴?。”
一言出,滿堂寂靜。
顯然李二公子的發言難住了他的這些狐朋狗友們。
“吳公子,你來說,你家祖上是如何發跡的?”李富貴目光一凝,盯上了自己的新小弟-清遠鎮吳家的大公子。
吳家大公子,準確的說現在應該是吳家的家主了,因為在一個多月前,吳家大公子的父親吳長壽馬上風死了,大公子吳晴喜極而泣,火速接替了老父親的位置,并將自己的弟弟趕了出去。
因為吳家的山貨、皮草等生意多有仰仗李家的渠道,因此在上位家主后,吳晴便對李二少多有巴結,經常陪吃陪喝陪玩,希望能維持甚至擴大家族的生意。
見到李二少爺發問,吳晴面露難色,不知如何作答,見周邊其他狗腿子紛紛露出戲謔神色后,他忽然靈機一動,福至心靈,開口說道:
“我爺爺小時候跟我父親還有我說過,如今世道,想要富貴,靠的便只有三條。”
“哪三條?”一時間李二少和周邊的其他狗腿子也來了興趣,紛紛感興趣的把頭偏了過來。
“那三條便是。”
“見利忘義,兩面三刀,照顧嫂子。”
“哈哈,吳公子真是妙人,吳老爺子更是妙人,當浮一大白。”李二少哈哈大笑,席間充斥著歡樂的氣氛。
見利忘義,兩面三刀在他們這個圈子里司空見慣,李二少并不會因此低看吳大公子一眼。
圍在他身邊的阿諛奉承之徒多了,吳公子的話反而讓他頗感有趣,像發現了一只有趣的新的玩意一般。
李二少喜歡聰明人,更喜歡聽話的人,吳公子今天能夠在眾人面前自污家世,伏低做小,他很滿意,可以考慮收下當狗。
尤其是照顧嫂子這一個回答,真是絕了,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死鬼大哥。
嘖嘖。
他有點來勁了。
“今晚的費用,由本公子來買單,大家都找相好的姑娘去休息吧。”李公子一言結束了今晚的歡聚。
月至中天,眾人也鬧騰累了,便在姑娘們的攙扶下朝著房間走去。
李公子拒絕了身邊麗人的攙扶,也跌跌撞撞的朝著覽秀十二樓中的牡丹樓走去。
他什么檔次啊,怎么能跟手底下的狐朋狗友睡一個檔次的姑娘。
太low.
覽秀十二樓,分別是芍藥、月季、牡丹…..雛菊等十二種花來命名,一次起步便要付一年的銀子,這一年期間樓主便不會再有別的恩客,避免了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囧況。
一年后想給花魁贖身也行,續期也行,加錢!
穿過花圃,越過假山,月華如水,照耀著覽秀樓內的樓臺水榭,忽然,一陣涼風吹來,李公子的酒醒了一半。
只見前方不遠處一口水井旁邊,一位身著白色素衣的姑娘正在低聲啜泣。
一根緋色發帶將如墨長發束起,翠色束腰帶將姑娘的小蠻腰襯托得盈盈一握。
姑娘腳上穿著的….她沒穿,那蓮足,真是增一分則長,短一分則短,腳趾晶瑩如玉,在月色下分外誘人。
這誰頂得住啊。
李公子連忙上前,想要看個真切。
這一看,可算是把李公子的魂都給看丟了。
面如芙蓉唇點漆,柳眉彎彎眼如螢。
還細枝結碩果。
是他的菜。
這一刻,李公子忘記了自己的目的地,牡丹樓主。
牡丹樓主是誰啊,真不熟。
“姑娘深夜哭泣,所為何事?”李公子趕緊上前詢問道。
見到有人前來,白衣姑娘停止了哭泣,扭著頭不說話,月光下,姑娘的瓊鼻分外挺立。
李公子再問。
姑娘這才幽幽的說道:“公子,你說這世上為什么這么多無情薄幸的男人呢?我的姐姐便是被這種人騙了身子,想不開上吊自殺了。”
“那是姑娘你的姐姐遇人不淑啊,姑娘你是覽秀樓中新來的丫鬟嗎?我怎么沒見過你,你以后可得擦亮眼睛了。”李公子說完胸膛一挺,自信的看著白衣女,就差在自己臉上紋一個良人的字樣了。
白衣姑娘臉上閃過一抹嬌羞神色。
“那公子你是良人嗎?”
“如假包換,實不相瞞,豐云縣人都稱呼我為豐云第一深情。”
“今晚我一見姑娘便已墜入愛河,非卿不娶。”
“我不信。”
“姑娘如何才能相信在下?”李公子一下子急眼了。
“除非把你的心挖出來給我看看。”
“好,依你,我的心,都給你。”
“當真?”
“當真.”李公子面色一喜,上前便欲摟住白衣姑娘的肩膀。
就在此時,一抹烏云忽然飄過,遮住了月光,長廊當中的燈火忽然熄滅。
李公子感覺自己宛如摟住了一塊千年寒冰一般。
Xx上腦的他此時才回過神來,看著懷中的佳人。
“公子,我美嗎?”
白衣姑娘抬起頭,臉蛋慢慢融化如同蠟燭,眼睛和嘴巴融成三個黑洞。
“啊!”李公子驚恐的叫出聲來,卻發現自己周邊不知什么時候起浮現出了淡淡的薄霧,任憑他叫破喉嚨都沒人搭理他。
他想跑,可是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般,怎么也提不動。
“公子,你說過伱把你的心給我看看的。”
“我來了喲。”
“小剪刀來咯。”
白衣女手上驀然出現一把紅色的剪刀。
“李公子,白又白,剪完腎臟剪心脈,一動不動真可愛。”
“李公子,你的心是黑的啊,我的真心人到底在哪里呢?”
“我得再找找我的真心人。”
白衣女將手中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放入一個灰布口袋當中,她揮了揮手,覽秀閣大門外掛著的大紅燈籠忽然變成了白色,上面寫著兩個碩大的奠字。
倆燈籠還不斷往外冒著白色的煙氣。
白色燈籠宛如會傳染一般,覽秀閣內的許多燈籠也逐步變成了白色,白色燈籠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終掛滿了整座覽秀閣。
一時間,豐云縣最大的人與人連接機構陷入到了一片迷霧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