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殘酷的事實直接擺在了宮云硯的面前,那就是司機搞不好也背叛了他。
更要命的是,禍不單行,后方的敵人也是飛奔而來,隔著數百米就開始不停開槍,灼熱的子彈帶著尖銳的聲音呼嘯而來,打在了旁邊的墻壁和大門上,火星四濺。
宮云硯長嘆一聲,并沒有再打算逃走了,而是挺直了腰背,然后拿手撥弄了一下自己散亂的頭發,再將襯衣的紐扣扣好,褲子上的一些灰塵也是拍掉。
做這些事情,是因為宮云硯被儒家文化熏陶很深,因此在這生命的最后一刻效仿古代先賢的做法:
君子正衣冠,從容赴死。
然后他看向旁邊的宮夫人,眼中有柔情浮現:
“我這一生當中那么多的女人,真沒想到竟然是阿寶你陪我最后一程。”
宮夫人此時已經滿臉淚痕,聲音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握著宮云硯的雙手。
可是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了刺耳的剎車聲,然后就見到一輛紅色的出租車用驚人的速度開了過來,緊接著一個漂移甩尾直接停到了兩人的面前,輪胎還裊裊的冒著煙。
陡然遇到了這樣的事情,無論是宮云硯還是宮夫人阿寶都瞪大了眼睛,當然兩人也不會浪費半點時間,直接爆發出了洪荒之力往出租車里面鉆了進去。
后方的追兵見狀以后,頓時氣急敗壞,瘋狂叫罵,但并沒有什么卵用,當他們沖到大門口的時候,那輛紅色出租車已經連尾燈都看不見了,只在地上留下了兩條深黑色的車轍印。
宮云硯看著身后的追兵被徹底甩開,窗外的景物更是飛速后退,于是吐出了一口長氣,那種險死還生的松弛感讓他瞬間眼前都有些發黑。
就在這時候,前排的副駕駛上突然丟了一個小包到后排來:
“先簡單包扎一下,把血止住再說。”
宮云硯立即抓住小包,說了一聲感謝。
然而宮夫人阿寶聽到了說話的這聲音后,突然呆滯了,然后發出了一聲尖叫:
“你是真真!你居然是真真??”
聽到了阿寶的話,宮云硯正要呵斥老婆真是異想天開,但立即就看到了副駕駛上的那人轉過了臉來,他也是瞬間如中雷擊然后呆住,因為那真是自己的傻兒子啊,只是.......氣質,神情,還有發型都與記憶中截然不同。
更關鍵的是,他接下來的話更是像一道天雷似的,將兩人劈得頭皮發麻:
“我不是弟弟,我是天五。”
一瞬間,車內足足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鐘。
這個時候,宮云硯才想起自己有個兒子叫做宮天五------畢竟他只存在于牌位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真是顛覆了他的認知啊。
最后還是出租車司機帶著哭腔道:
“各位,各位!后面現在沒有人追上來,咱們現在要去哪里?”
宮天五淡淡道:
“我不知道,爸,你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以去嗎?”
宮云硯頓時咽下了一口唾沫道:
“當然!去華山路十七號。”
打破了這沉默之后,宮夫人阿寶的母性立即就占據了上風,伸手去摸著宮天五,滿眼都是淚:
“你真是天五嗎?媽媽一直都很想你,媽媽夢到過你無數次,每次醒來都會把枕頭哭濕.........”
宮天五沉默著,但不知道為什么,覺得鼻子很酸,有什么熱熱的東西在眼眶里面涌動,似乎隨時都要流淌出來,但他不是一個喜歡輕易表達情感的人,只能理性的道:
“媽,你去幫爸將腿上的止血帶纏緊一些,然后每隔幾分鐘就松一下。”
事關丈夫,宮夫人阿寶立即就去照做了。
很快的,出租車就開到了華山路十七號這地方,宮天五這時候才道:
“我不認識這位出租車師傅,是我逼他開來救咱們的,我許諾只要去蛤港那里跑一趟,就給他三十萬,還將爸的一塊表抵在他那里做了質押,所以待會兒你們別忘了拿錢給他。”
說到這里,宮天五才對著滿頭大汗的出租車師傅點了點頭道:
“一路上多有得罪,抱歉了。”
這師傅只能苦笑道:
“好說,好說。”
然后宮天五做了個收東西的動作,宮家夫婦倆這才看到,原來自己的兒子一路上都用一把尖刀抵著這師傅的腰間。
宮天五想了想又接著道:
“還有,菲傭結結有問題,不僅平時一直在虐待弟弟,更是在策劃綁架弟弟,他的男友很可能還與這次父親受襲有關,我已經在家里收拾她了。”
宮夫人阿寶聽了頓時驚呼一聲:
“啊??怎么會?”
華山路十七號乃是宮家的產業,此時見到出租車停了進來,已經有好幾個人涌上來警惕的詢問。
見到了這一幕,宮天五很干脆的眼睛一閉,直接將身體控制權還給了弟弟宮明真,自己重新回到了識海,以他現在的情況,控制這具身體還是非常吃力的。
最重要的是,這么短短時間,來之不易的因果點就再次被消耗了三點,只剩下七點了,讓宮天五心中都在滴血。
要知道,前往仙界還魂都是至少要消耗三點因果點保底的呢。
***
很顯然,隨著宮天五的撒手,宮明真的重新復蘇,出租車上的情況頓時再次混亂,不過對宮云硯這樣的大佬來說,要應付這種局面也真是灑灑水了。
宮云硯直接讓手下取了五十萬現金交給司機,然后將自家的那塊百達翡麗星空拿了回來,緊接著就讓私人醫生來給自己取子彈,做手術。
做手術的同時還拒絕了全麻,又連續打了七八個電話出去,應該是在收拾之前的爛攤子了。
這時候宮天五反而有些擔心了,在識海里面忍不住對亢道:
“他們不會把我當成鬼,請來一群道士和尚超度我吧?不會讓我喝帶著香灰的水?或者讓神父來驅邪?”
亢鄙夷的道:
“凡人,你是不知道因果點的強大之處!!”
宮天五聽了之后也是半信半疑的,便果然只能靜觀其變了。
果然,在宮云硯處理完了手邊上這些事情,空閑下來之后,第一時間就去找自己的私人醫生詢問這個問題,私人醫生聽了描述之后便苦笑道:
“BOSS,術業有專攻,你說的這些東西應該涉及到了心理學的范疇,而我畢業于阿姆斯特丹大學外科系,所以我只能向您推薦托德先生,他也是泰城這邊最權威的心理學博士。”
宮云硯點了點頭,表示接受這個說法。
然后在一個小時之后就進行了預約,與老婆阿寶一起前往了托德博士的辦公室。
聽完了兩人的述說之后,托德博士愣了愣幾秒鐘,然后微笑道:
“兩位,你們所說的這種事情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可能非常罕見,但在醫學領域上,這其實是一種相當正常的生理現象,我們的教材上管這種情況叫做精神分裂,或者是多重人格。”
很顯然,宮家夫婦聽得有些似是而非。
托德博士很干脆的道:
“前任世界第一首富,星鏈的擁有者MSK先生在患上阿斯伯格綜合征和雙相情感障礙癥的同時,也被診斷患有多重人格,雖然沒有透露出具體信息,但經過我們判斷這位富豪體內至少有三個不同的人格。”
“幼年時候在學校當中受霸凌的經歷使他形成了第一個內向人格。”
“進入社會之后和失敗的初戀讓他形成了第二個INTJ型人格,這種人格具有高度的分析能力、創造力和邏輯性。牛頓、霍金等人也都擁有類似人格。”
“除此之外,此前太陽報網站曾登出了一條消息,一名曾為MSK先生執行過硬件軟化工程的模特透露,這位先生在性方面有著很多別具一格的獨特癖好,這說明他擁有第三個黑暗類的虐待人格,這種人格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因為當其從虐待別人的時候獲取不了足夠的快樂之后,就會將虐待的對象轉向自身。”
當名人的例子被列舉出來以后,宮家夫婦好像有些明白了。
托德博士接著開始滔滔不絕:
“其實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多重人格,宮先生我冒昧的問一句,伱在網絡上與陌生人交流的時候,和現實當中是一樣的嗎?是不是顯得更加肆無忌憚,大膽明了一些?”
宮云硯頓時想起了自己兩天前在推特上和一個女大學生的對話,里面的某些內容確實是現實當中難以啟齒的,但網上就很順暢而理直氣壯的說了出來,頓時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托德博士道:
“這其實就是輕微的人格分裂體現,你在網絡上聊天的就已經是你的隱藏人格的雛形。”
“太太你之前就說過,家里一直都有供奉哥哥的牌位,你們的兒子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就會在心中覺得哥哥好強好偉大,犧牲了自己成全了我和媽媽,所以我要成為哥哥那樣的人,于是在這強烈的渴望下,他就長年累月,日復一日的塑造著自己的第二人格。”
“現在看起來,他做到了,只是因為過多將精力和精神投注在了第二人格上,所以他自身的發育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夫婦兩人一聽話題轉到了自己兒子身上,頓時就來了興致,不過托德博士接下來的滔滔不絕兩人就插不上話了:
“這種現象源自線粒體.......”
“我們需要做一個脫氧脫糖核酸的相關實驗........”
“去年細胞雜志上有一份記載了KUS實驗的論文,我覺得其中一個病例與這孩子很相似。”
“......”
一個小時之后,宮家夫婦有些懵逼的走出了托德博士的辦公室,兩人好像知道了很多東西,但好像又什么都沒弄明白,用行話來形容,那就是腦瓜子嗡嗡的。
這時候,托德博士的助手+護士給他倒了一杯咖啡來,她穿著黑絲和包臀裙,博士的手情不自禁的就伸過去拍了一下。
護士南希也不生氣,嫵媚一笑道:
“博士,多重人格的說法還是有些牽強呢?”
托德博士立即臉色一變,罵了一聲“法克”,但旋即又想起今天早上才早安咬了呢!面前這個騷貨并不怕這個威脅------只能怒道:
“你懂什么,去給我定一塊雞肉披薩。”
南希聽了之后輕笑一聲便離去了,托德博士等她走遠了之后才冷哼一聲,自言自語的道:
“這個婊子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這對夫婦是史萊克推薦過來的,我若是表現不出胸有成竹的樣子,日后被史萊克一宣揚,那我日后還怎么在這里立足?”
“當然更重要的是,我TM是按時間收費的!!我多講半小時,帶來的額外收入都可以讓我多買十盎司黃金了!”
此時在停車場里面,宮云硯沉思了一會兒對著老婆道:
“你還有頌巴差大師的聯系方式嗎?”
宮太太愕然了一下道:
“我要找找,好像還有。”
“當時他為我施術之后就患了一場重病,搶救了很久才緩過來,然后就深居簡出了,希望當時留的聯系方式還有效。”
宮云硯道:
“天五這件事實在是匪夷所思,我看醫學方面是很難解釋清楚的了,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我看這事要弄明白根源,那么還是要著落在頌巴猜大師身上。”
宮太太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
兩天之后,
宮家夫婦已經來到了清邁的一處鄉下。
這里風景旖旎,空氣清新,充滿了泰國鄉野之間的異域風情,
在蓊蓊郁郁的芭蕉樹當中,赫然出現了一處古老的寺院:
活潑嫩綠的藤蔓爬滿了古舊的紅墻,斑駁的拱形通道上有著時間留下的獨特印記,地面被踩踏得光滑的青石板卻是一塵不染,尖銳的佛塔頂部直插天空,下方雕塑的勝三世明王像雖然已經被風化了不少,依然顯得怒目圓睜,惟妙惟肖。
這一切落到了宮家夫婦的眼里面,就覺得這里應該是高人淡薄名利,看破紅塵了的隱修之地,因此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恐怕驚動了高人。
很快的,一個男子就出來迎接宮家夫婦了,他大概四十歲上下,穿著洗得掉色的赭紅色僧袍,雙眼看起來就十分明亮,頭頂有一層薄薄的短發,除此之外一件裝飾品都沒有,看起來就是那種非常典型的苦修士形象。
他雙手合十,對著宮家夫婦低頭道:
“薩瓦迪卡,兩位貴賓,我是古差。”
很快的,古差就將兩人帶到了一處客堂當中,這里看起來也是異常樸素,除了佛像布幔之外,就只有幾張藤椅,但周圍卻打掃得十分干凈,這里還有一個穿著打扮類似的男子在,見到兩人之后也是合掌施禮。
宮云硯道:
“我們是來拜訪頌巴猜大師的。”
古差歉意的道:
“師父在好幾年之前就領悟到了普嘉的真諦,因此前往孟卡亞盆地進行苦修,想要將私我的一面徹底祛除,苦修的時間將長達十三年,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無法與之取得聯系,目前由我處理一應事務。”
古差這個人的身份倒是毋庸置疑的,畢竟之前宮太太就在頌巴猜大師的身邊見過他追隨在側。
不僅如此,古差身后侍立的那個人宮太太也是認識的,叫做他木信,同樣也是頌巴猜的弟子,還上門來宮家送過藥。
而聽到了這來龍去脈之后,宮太太頓時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古差看起來也是善解人意,溫和的道:
“有什么事情可以幫到兩位嗎?”
宮云硯臉色顯然有些悻然,畢竟他這樣的大佬吃了個閉門羹很不爽,此時他木信則是道:
“兩位,師兄平時潛心出世,遠離紅塵,已經至少有師父當年九成的法力了,只是他淡薄名利不為外界所知而已。”
“事實上,若兩位不是之前曾是師父的客戶,那么他都不會出面來處理這段因果的。”
聽到木信這么說,宮家夫婦頓時肅然起敬,宮太太耳根子軟,便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出來。
在聽的過程當中,師兄弟就對望了一眼,然后眼神當中便有了狂喜之意,等到宮太太將事情說完之后,古差就連連道:
“恭喜兩位,恭喜兩位!當年我師父為太太做法之后就私下告訴過我們,說雖然救了你們母子兩人,但對哥哥始終是委屈了他,損了陰德的,我記得當年太太后來還專門為哥哥求了一塊靈牌。”
宮太太點點頭道:
“是的。”
古差道:
“那塊靈牌看起來普通,其實師父耗費了很大的心力,主體用的是星月菩提樹的樹心做的牌體,表面涂抹的是大象骨灰加上那難寺當中的香灰,還請上師持咒三日,做完這塊牌之后,師尊甚至大病一場。”
“這樣的話,宮天五先生的靈魂就沒有散去,居住在了靈牌當中,成為了你們家養的古曼童,又被稱為金童或者佛童,并且隨著你們的供奉法力不斷增長。”
“在平時宮天五先生不顯山露水,默默的陪伴家人,但在關鍵的時候就能感應到家人的危險,出面進行拯救。”
宮太太聽到這里,雙眼都已經噙滿了淚水:
“真的嗎?天五真的一直在家里嗎?”
古差用很肯定的口吻道:
“是的,而且宮天五先生與宮明真先生情況十分特殊,是屬于超越了孿生兄弟的親密存在,可謂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難得從頭到尾都是由我師父施展法術所培養,締造出來的,所以才能在關鍵時刻借助宮明真先生的身體來拯救你們,并且還不會有任何負面效果。”
“如果用現代醫學的方式來解釋,那就是多重人格。”
聽到了專業人士這么說,外加之前的心理學博士也給出了類似的解釋,哪怕是宮云硯這樣的大佬也不由得不信了,便忍不住追問道:
“那......天五他會對家里有什么危害嗎?”
古差道:
“十幾年都過去了,您發現有什么危害了嗎?”
宮云硯看了一眼老婆,宮太太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抽泣道:
“我的兒子怎么可能有什么壞念頭,他就這么一直默默的守著咱們家,前不久還冒死跑來救了你,你怎么能這么說他!”
宮云硯頓時有些尷尬。
好在古差的情商貌似很高,立即就道:
“太太,既然宮天五先生成為了古曼童,你們家的守護神,那么還是有一些禁忌需要遵守的,否則的話,即便是對生人無妨害,他自身也會感覺到不舒服和不安。”
“比如每天供奉的東西里面不能有魚和水產品,佛牌周圍三米之內不可以有刀等等.......”
“我雖然最近在潛心修行,不接外單,但你們這件事乃是師父這邊的因果,所以您留下地址吧,我準備一下就過去看看有沒有什么疏漏,你們可以放心,這一切屬于之前事件的延續,不會產生任何費用。”
接下來一干人又聊了一會兒,可謂是賓主盡歡,宮家夫婦也是滿意而回。
不過,看著宮家夫婦的大G車隊消失在泥土路的盡頭,他木信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古差你是不是瘋了!為什么要免費過去幫忙!我們現在還欠著邦哥那邊七十萬泰銖的高利貸,還有一個月就要到期,你是想被砍死在清邁的街頭嗎?”
古差冷冷的道:
“你懂什么,今天來的這個男人,手中可是掌握了七百億泰銖資產的強人,并且出手十分大方,我說免費,對方難道就真的會不給錢嗎?”
他木信冷哼了一聲:
“希望你的判斷是對的。”
然后他皺眉道:
“那個宮天五怎么看都不像是古曼童啊,和咱們師父更是沒有半點關系了,你這樣生拉硬拽......”
“夠了!!”古差突然怒吼道。
此時周圍已經沒有人了,古差一把就揪住了他木信的脖子,面容扭曲的道:
“告訴我?你想要繼續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呆著嗎?”
“你想要每天晚上都被蚊子和跳蚤弄得睡不著覺嗎?”
“你想繼續用削平的竹子擦屁股嗎?!”
“你想永遠和芭提雅的人妖皇后絕緣嗎?”
他木信頓時被嚇到,弱弱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