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文棟走進vvip病房,走到李涵虞面前,他微微躬身,用雙手將小小一張便簽紙遞了過去。
李涵虞心思向來細膩且敏感,一下子就察覺到侯文棟此番對自己的態度,相較于之前愈發恭敬了幾分。
她緩緩伸出手,接過那張便簽紙,目光輕輕掃過紙上的內容,隨后不動聲色地將紙條對折兩次,妥帖地塞進了上衣口袋,輕聲說道:
“侯秘書,辛苦你了。”
侯文棟嘴角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應對得極為得體:
“夫人言重了,這都是我分內之事。”
李涵虞似是隨意地又開口問道:
“現場都處理妥當了嗎?那兩個人的死狀究竟如何?”
侯文棟心里清楚李涵虞想要聽到怎樣的回答,便順著她的心意回道:
“夫人放心,現場處理得十分干凈,李晌也說了,現場沒留下任何線索。
至于那兩具尸體,死狀可謂慘不忍睹,生前定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那痛苦程度,比起直接被炸死,怕是要痛苦上百倍。”
“好啊,如此甚好!”
李涵虞唇角揚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弧度,那笑容里摻雜著母性的溫柔與復仇后的快意。
侯文棟屏住呼吸,看著這個優雅的女人緩步走向巨大的魚缸前。
修復液的幽藍微光在她臉上游移,將那張保養得宜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她的倒影與錢歡殘破的身體在玻璃上交疊,宛如一幅扭曲的圣母憐子圖。
“歡兒,媽媽給你報仇了.”
她指尖輕觸冰冷的玻璃,描摹著兒子血肉模糊的輪廓,
“但這還不夠,對不對?”
看著眼前這溫馨一幕,侯文棟的后背滲出冷汗,他不動聲色地向門口退去,輕輕將門帶上。
“你放心,媽一定會替你守住你的心血,等到你醒過來。”
李涵虞的聲音如夢囈般回蕩在病房內,
“幸好你手下有一只對你死心塌地的好狗,媽才能想出辦法來.”
就在這時,門再次打開。
王新發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彌勒佛似的杜長樂。
王新發西裝筆挺,領帶夾上的鉆石在燈光下閃爍,與病房的慘淡氛圍格格不入。
他目光在魚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李涵虞的傷眼上,他的眉頭立刻擰成一個心疼的弧度。
李涵虞臉上的陰郁瘋癲消失不見,臉上重新掛上那副哀戚的表情,轉變之快仿佛切換面具。
“對不起,執政府那邊有個會,我…..”
王新發快步上前,雙手握住李涵虞的肩膀,聲音里滿是憐惜,
“醫生怎么說?”
李涵虞順勢靠在他肩上,獨眼中適時泛起淚光,遮住另一只眼睛的紗布襯的她愈發惹人憐惜:
“醫生說,錢歡的情況很不好…..”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王新發的西裝前襟,像個無助的小女人,低聲啜泣。
杜長樂站在旁邊,圓臉上堆滿謙卑的笑容,眼睛卻不著痕跡地掃視整個病房。
從生命監測儀的數據,到魚缸里錢歡的模樣,再到李涵虞嬌弱可憐的表情。
杜長樂瞇的幾乎看不見眼縫的小眼睛,正像臺掃描儀般收集著一切信息。
王新發如同最體貼的丈夫般,溫言軟語地安撫了李涵虞許久,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側身引薦道:
“瞧我這記性,這位是杜長樂,聽說錢歡出事后,非要要跟我過來探望一二。”
李涵虞擦掉眼角的淚水,十分感激的看向杜長樂:
“我雖然不在執政府工作,不過也曾多次聽過你的名字,知道你是議員麾下的得力干將,謝謝你能過來看望,真是太謝謝了。”
杜長樂臉上綻開憨厚的笑容,搭配他圓圓的肉臉,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王新發適時輕拍李涵虞的背脊,語氣溫和得近乎殘忍:
“錢歡的情況確實令人痛心,但《八角籠》議案已在執政府過會,實在耽擱不得。
我打算讓長樂暫管二監,你覺得如何?”
王新發聲音溫和,滿臉笑容,可李涵虞卻只從中聽出了滲入骨子里的薄情寡義。
她早猜到王新發會找人換掉錢歡,對此,她是有心理準備的,但她絕沒想到王新發動作會這么快,連一天都不愿多等。
這般決絕與冷酷,還是超出了李涵虞的想象。
杜長樂則從旁上前一步,歉疚無比的插話解釋道:
“夫人勿要多慮,來時我已跟議員約定好,只是去二監暫代監獄長的職務,幫忙度過這段艱難的時期。”
他停頓一下,努力瞪圓的小眼睛里滿是真摯:
“只等錢獄長轉醒,休養好身體傷勢,即可重回二監主持大局,屆時,議員自會將我重新調回隱門特別行動部門。
不怕夫人笑話,在隱門里待久了,我出來還真有些舍不得咧。”
那副憨厚模樣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杜長樂是被王新發趕鴨子上架的老實人。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哪里還容李涵虞說半個不字。
她此刻但凡露出一絲不滿,晚上搞不好就要收到錢歡的病危通知單。
“不必了。”
李涵虞擦掉眼角的淚水,抬頭迎上王新發反光的鏡片,聲音哽咽中帶著決絕道,
“暫代就不必了,以后就都麻煩長樂管著吧。”
待聽到第一個“不”字時,王新發眼底閃過冷色,而后又漸漸轉暖,嘴角勾出滿意的弧度。
“當初我就不同意讓錢歡去二監,是他死掉的叔叔非要他去監獄磨礪磨礪。”
李涵虞站起身,輕輕掙開王新發的手,走到魚缸前,她的手指輕撫玻璃,顫聲道,
“現在好了,磨礪的連一塊完整的皮都沒有,要下去陪他叔叔了.”
病房陷入短暫的沉默。
杜長樂適時地清了清嗓子:
“夫人言重了,錢獄長年輕有為,只是不幸被小人害了,不過我相信有夫人的照料,錢獄長重新轉醒指日可待…”
李涵虞連忙打斷杜長樂的祝福,這哪里是祝福,這是在催命吶。
這人還沒當上監獄長,就這般包藏禍心,若真讓他執掌二監,錢歡還能有活路?
李涵虞臉色愈發嬌弱,滿臉母性的光輝:
“二監那攤爛攤子,議員看著安排就是,我只盼我兒能醒過來,等他醒了,我也絕不允許他再去監獄這種危險的地方。
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不求他上進出息,只求他能常伴我左右。
若他到時能醒來,還盼議員能給歡兒找個安全閑適的位置待著,做點清閑差事就好。”
王新發嘴角揚起滿意的弧度,意味深長地掃了杜長樂一眼。
杜長樂渾身肥肉一顫,圓臉上立刻堆出惶恐神色,眼角的皺紋擠成菊花狀。
“說什么傻話。”
王新發沒再讓杜長樂說話,他站起身走過去從身后環住李涵虞,嘆息中帶著寵溺,
“錢歡難道只是你的兒子?”
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
“他也是我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