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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裴奕大婚

  大衛仙朝乾豐四百二十七年三月初一,宜昏宜祭,值神安平。

  今天是重明宗傳功長老裴奕娶親的日子,嫁進門的新婦自然是蒯家小妹。

  這姑娘模樣俊俏,年歲不大,在閨閣中為這門婚事擔驚受怕了這么些時候,今日終于得償所愿能嫁給裴奕,別提有多么高興了。

  唐固蒯家只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家族,裴奕大婚的排場自然不能與康大掌門相比。

  不過比起重明宗與費家那場婚宴,今日卻要喜慶許多。

  這日來得都是與重明宗極為要好的勢力,這把賀德宗終于坐上了主桌,跟新郎官好好喝了一場酒;

  袁晉喝得興起,直接趕走了樂師,親自取過篳篥吹得不亦樂乎,還招呼袁長生也過去與他同奏;

  葉正文正瞪著一只獨目捏著陸震的鼻子灌酒;

  鐵西山摟著周宜修的脖子親熱說話;

  賀德工與陸巽則拉著平日里極難親近的蔣青劃拳,輸得一塌糊涂卻喝得不亦樂乎,賀元稟在旁斟酒,看著自己親爹這幅模樣,臉上有些羞赧,可蔣青也是越飲越開心,賀元稟斟酒的動作卻不敢晚上半刻。

  周昕然領著一眾好熱鬧的小字輩跑到新婦面前討喜錢,小家伙們“師娘”、“嬸娘”叫個不停,羞得新婦換上粉頰不敢抬頭,最后還是董婉兮、董寧馨二人出來解圍,才將這些晚輩們打發走。

  裴確已是束發之年,不是小孩子了,勝似親父的裴奕今日大婚,正是他這個當侄兒出力的時候,他沒有跟一眾師兄弟在一起哄鬧,而是似個小大人忙前忙后,反把該康大掌門這些長輩的操弄的正事都接過去忙了不少。

  若說此次裴奕與蒯家小妹誰最開心,那便非新任蒯家主蒯恩莫屬了。

  小姑姑出嫁,蒯恩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在席間觥籌交錯,沒過多久就喝得不省人事了。

  坐在主桌的康大掌門看得忍俊不禁,忙叫韓韻道與段安樂將他們這位世兄攙扶下去休息。

  他偷偷把眼神往女賓那一桌看去,心里頭暗暗嘆了一聲,賀家小妹今日也來了,正坐在新婦身邊與她說話,觀其眉眼,也不見什么慍怒模樣。

  這便好,至少沒出現什么爛俗的劇情。

  “唉,只是不知道賀家小妹要便宜哪家小混蛋羅。”康大掌門還是暗道可惜,今日他一得見賀德宗,便覺這位世兄氣息愈發深厚了。

  假以時日賀德宗若是真成功筑基了,那憑著洪縣賀家的底蘊,不出幾年,便可形成一個架構嚴密的筑基勢力,重明宗可就是錯過了一個聲勢不小的筑基親家了。

  “要么試一試,把裴確說給賀家小妹?年紀是沒差許多,就是差了輩了。”康大掌門想得自己連連搖頭。

  大衛仙朝治下的宗門、家族,對比起仙朝外的許多勢力而言,對于禮法還是較為講究的,一般而言,不會做什么逾禮的事情。

  裴奕的婚宴雖比不得康大寶那場因著費家嫁女來的高朋滿座,可如今的重明宗也是今非昔比了。

  裴奕又是傳功長老,名義上是重明宗除了康大掌門之外的二號人物,不算是個小角色了。

  是以此次但凡在平戎縣排得上號的勢力都或輕或重地送上了賀禮,連重明宗過去一些許久未曾聯系過的姻親勢力,也都又奔過來了聊表心意。

  當然,來的勢力門第都不高,筑基真修更是只有黑履道人與孫嬤嬤兩位。

  黑履道人只現了一回身,給新郎新婦說了些和睦相處之類的場面話,吃了敬酒便走了。

  倒不是黑履道人對裴奕不怎么感冒。

  事實上裴奕在黑履道人眼里頭是重明宗所有晚輩中,除了蔣青最有天賦的,比起某位掌門不知強出多少,每每在講法過程中都有所照顧。

  黑履道人之所以不肯待太久,實是因為自他斬了瑞錦門四名筑基之后,一時風光無量,來客眾多。這令得黑履道人自覺太耽擱修行,所以這些年才一直深居簡出,此次若不是裴奕大婚,他還未必會出現在外人面前。

  不過話說回來,修道之人,本就是該如此。

  孫嬤嬤則要辛苦些,還吃了好些上來套近乎的各家家主的敬酒。

  莫看筑基真修這些年死了一個又一個,看似好不值錢的模樣,但在這些小勢力眼里頭,卻已經是云端上的大人物了。

  在此之前,這些人里頭說不得都有人從沒有見過一回活的筑基。

  此番眼見孫嬤嬤如此和藹,自己總歸要試一試上來討個近乎,有棗沒棗先打一竿子再說嘛。

  而孫嬤嬤之所以如此行事,則是因了此次裴奕大婚,費疏荷也來了。

  她與康大寶以兄嫂的身份吃過蒯家小妹的入門茶后,便坐回了女賓那桌。

  被一眾女修簇擁在中間的她談笑中大方得體,遣詞造句也不覺高傲,讓這些“鄉下村婦”頗有些如沐春風之感。

  連與她接觸甚少的董家姐妹康大掌門此番都對費疏荷改觀不少,只覺平日里頭自家男人和幾個叔叔伯伯吐槽這位嫂嫂有些沒道理。

  “入門這么久還沒生孩子又怎么了?不見得是這位嫂嫂一個人的毛病吧?”董寧馨與姐姐董婉兮正使著眼色。

  她們姐妹二人自小便未分開過,大了更是共事一夫,之間的默契自然非比尋常,不用說話,只消眉眼一動,互相之間意思便能曉得個七七八八。

  只是眼神還不過癮,董寧馨這頭大著膽子,剛要側身到姐姐耳旁說話,卻感覺一個光滑的東西從自己的手背上蹭了過去。

  “呀”這下董寧馨小聲驚呼,引得桌上一眾女賓都把目光投過來。

  眼見一個憨頭憨腦、背身骨甲的小東西,劃過董寧馨的手背,大搖大擺地走到了盛著赤鬃山豬肘的盤子面前,伸出小腦袋,旁若無人的大口咀嚼起來。

  費疏荷的眼眸中難得的流出了一絲意外之色,連剛剛應付完一眾小勢力當家人、重新回到她身邊的孫嬤嬤也小聲驚道:“哦,耆鼉黿?這瑞獸可有些日子未見過了,不意在這云角州還能見到。”

  孫嬤嬤何等人物,筑基真修的一言一行在這個場合上可都有人關注的,“耆鼉黿”三個字方才一念出聲,康大掌門便慌得連忙扭過腦袋來。

  畢竟能在重明宗的地頭上這么橫行無忌的“耆鼉黿”,除了康大掌門的“二兒子”小奇之外,就沒有第二只了。

  康大掌門忙跑到女賓席上告罪一番,將小奇一把揪住,扯回了主桌。

  這小東西自從晉升一階下品之后,康大寶原先為了禁住他而在袖子里刻的禁制便不怎么能圈得住它了,再過些日子小奇怕是只能住進靈獸袋里頭去了。

  回到了主桌的小奇有些鬧騰,赤鬃山豬的豬肘被靳世倫帶著墨兒在今日下了苦功夫,燒得紅亮濃郁,很是誘人。

  除了女賓那桌嫌它吃起來油膩,都沒幾人好意思動筷子之外,其他各桌都只剩骨架了,小奇這才“長途跋涉”過去分享的,未料還沒吃過幾口,便被康大掌門揪了回來。

  小家伙看著主桌上沒剩幾絲肉的骨頭架子,又回頭望望女賓桌上的那份,瞬時起來了好大不滿,四足躍起,在桌上蹦跶一陣。

  這可愛的模樣倒是把費疏荷逗得樂了,她問過桌上其他女賓過后,忙叫身旁侍立的玉兒將肘子端到了主桌上頭,這才算平息了小奇的怒火。

  康大掌門頗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了一眼費疏荷,后者一見前者目光投過來,臉上原本天真俏麗的笑顏倏地一收,又擺出來了平日里頭那副高貴端莊的模樣。

  康大掌門點頭致意,收了眼神,只覺好大沒趣。

  費疏荷也微笑示意,兩口子相敬如賓。

  這場飯從黃昏吃到日落,又從日落飲到拂曉才算結束。正經修士們平日里頭要么刻苦修行、要竭力奔走,求尋資糧,似這類可以開懷暢飲的時候可是少有,飲到最后,都還有人依依不舍。

  費疏荷自是等不得這許久,日頭將要落下的時候便帶著孫嬤嬤和一眾侍女裊裊婷婷地與一眾賓客作別。

  這儀態大方的做派令得賓朋們心中好生羨慕,暗想重明宗康大掌門是走了什么運道,居然能有如此福氣,得享貴女。

  被旁人艷羨的康大掌門也只得按下心中苦水,做出一副與娘子依依惜別的樣子出來,也好讓外人、讓費家看看自己與費疏荷伉儷情深的模樣。

  婚宴過后,裴奕回去看新娘子了,康大掌門則回到自己的小院兒。

  重明宗的局面越鋪越大,康大寶的掌門小院兒卻是越發冷清。

  霍櫻是連個正經妾室名分都沒有的外室,到現在康大掌門都不知道費疏荷到底曉得了前者的存在無意去管,還是根本不曉得。

  但無論如何,霍櫻也不該帶回重明宗來,費疏荷住的青菡院,可就在對面呢。

  是以除了幾個師弟偶爾被康大掌門抓來對弈,其他時候,基本都只有他一人獨在。

  這也是修行人的常態,仙路本就該是寂寞的,康大寶過去那些年里跟兩個師弟抱團取暖的日子才是不正常的。

  如今這樣子其實是好事,也是康大掌門該習慣的事情。

  熱鬧過后,康大寶并未選擇休息,而是直接回到了云房立即修行起來。

  如今他人雖不貴,但事情卻是繁多,似藍銀礦脈、重明坊市的營建都涉及筑基真修,他還是其中關鍵的主事之人,松懈不得。

  是故這大半年里頭,他這修行又被落下了不少。眼見連陸家主陸巽居然也突飛猛進晉升至練氣七層了,康大掌門受了刺激,爭分奪秒地開始刻苦起來。

  他是想刻苦了,袖中的小奇卻不安分。剛才從婚宴上回來酒足飯飽的它并未選擇呼呼大睡來消化,倒是鬧騰得不行。

  康大寶幾次入定都被它打亂了,于是無奈之下,只得取出一株半尺長短,小指粗細的珊瑚狀靈草來。

  小奇一見了這東西,立即便安定下不說,還拿圓乎乎的小腦袋來蹭康大掌門的手背,這模樣別提有多乖巧了。

“夯貨,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康大掌門笑著將一株羊角瑚扔給小奇,后者瞇著眼睛大快朵  頤起來。

  這靈草看著柔嫩,卻很是經吃,小奇晉階一階下品靈獸過后,牙口已經鋒銳了不少了,似凡俗武宗用的“神兵利器”,也是一口一個缺口,咬在這羊角瑚上頭,卻要很費勁才能扯下來頭發絲那么細的一絲來,卻也樂此不疲。

  康大寶在旁也看得高興,感慨著這羊角瑚無愧一百靈石三株的價錢,不僅對于“藏六”所屬的低階靈獸的成長都有不小幫助,而且還能幫助飼主擺脫小家伙的糾纏,當真不錯。

  就是價錢有些貴了,照這么飼育小奇,一年下來開銷可不少,該比得上四五個弟子的年俸了。

  但若是飼育得法,小奇不出三十年便可成長為一階上品頂峰,若能成功筑基,當是血賺的。

  料理完了小奇這頭,康大掌門并指一揮,一塊半人高矮的映月巖石板出現在了身側,二三十只嬰兒手指長短,頭重足輕的靈蟲從床頭的蟲室嗡嗡飛了出來,附在石板上頭,吸食起來。

  這些靈蟲獅頭青身,節節身子上還有銀鱗散落,口器尖利,密密麻麻如鋸齒分布,看著便不好惹。

  這些康大寶當年從蠻人真修墳冢中尋到的獅蟲卵,也終于孵化出來了。

  這些小家伙出生之后,不到半年便又繁衍了一代,眼前這些定期食用映月巖的獅蟲比起它們的父母威能已經勝出許多了。

  莫看只區區二三十只靈蟲罷了,康大掌門照顧起它們來可是相當上心的,院內明明還有寮房閑置未用,康大寶卻都未專門改一間蟲房來用,而是將獅蟲蟲室安置在床頭同吃同住。

  因了這番用心的緣故,獅蟲群的威能也不容小覷,現在就是尋常的練氣三四層的散修修士遇見它們,也難說能勝。

  上次康大掌門在蒯家擂臺上勝那霍家贅婿曲禾勝得并不輕松,回來后黑履道人雖未訓斥,卻也責備了一番。

  黑履道人原話是這么說的:“若是連個草包飯桶都拿他不下,那你便真是個草包飯桶了。”

  聽了這通訓斥,倒也令得康大寶清楚了自己太過依賴破妄金眸這門高階瞳術不是好事。破妄金眸的品階雖高,可康大掌門迄今還未練到家,若是被有心人用心針對了,還是有些危險的。

  迄今為止,康大掌門的斗法手段還是乏善可陳,除了破妄金眸之外,便只有短刃可用。

  那具受創于噬金鼠的煉尸被埋在了大槐樹下面,康大寶布置了陰系陣法,也叫了周宜修在得閑時候多去看看,但想來不過個四五年時間難堪大用。

  便是養好了,屆時康大掌門修為本事應也有不小進益,這煉尸是否還合用可就難說了。

  好在此次康大寶從草巫教藏經樓中翻閱到了一部《妙草堂百蟲論》,當真是瞌睡遇上枕頭,康大掌門如獲至寶地研習了數月之后,御使、飼育這獅蟲群便頗有章法了。

  這靈蟲只要飼育得法,那么它們的成長周期比起耆鼉黿可要短上許多,依著康大掌門的推算,不出三五年時間,隨著獅蟲群的進階、壯大,必可以成為自己手中的一道犀利手段。

  在后續的斗法之中,也不消動輒就拿出破妄金眸這門底牌對敵了。

  獅蟲群若真馴養得當,屆時鋪天蓋地的二階蟲群烏泱泱地一蓋,便是筑基真修都要避其鋒芒,到那時候...

  不知什么時候天已大亮,日光映照在康大掌門的臉上,打斷了他的臆想,令得他又重新入定練氣修行。

  這些事情還太遙遠了,他現在還是要先安心修行才對。

  得閑的日子不多了,再過旬日,他便又要回到重明坊市常駐了,修行之事免不了又要被耽擱一陣,現在當要爭分奪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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