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趙古不過一練氣七層的匪修,如何置得那般大的家業”
老修的語氣令得康大寶一挑眉毛,按理說,對于鬼馬梟這類只是有點名頭的坐寇,周邊幾縣的大族高門不管,其實也是尋常。
只要不侵犯他們自家的利益,一些小家小戶被人滅門也是聽過便是,沒道理會放在心上。
再一個,就趙古這點勢力,哪能稱得上“那般大的家業,荼毒數縣,幾無人能制?”這幾個字。
這是似老修這類窮酸的慣用伎倆,好學那縱橫士說話。
先聲奪人地朝著主家開口危言聳聽一番,待主家心驚了,便好謀個上賓的位置。
康大掌門是在這濁世里打過滾的,自以為看穿了老修的拙劣手段,但又眼見老修那副言之鑿鑿的模樣,卻不似有假。
康大寶一時有些拿捏不準,便沉默不言,由得老修繼續開口說話。
“趙古的生父姓史,名理。康掌門交游廣闊,當知道他是申縣史家的當代家主,也當知道他是草巫教的上代祭巫吧?那位趙古的正室惡奶奶,也是史理早年間收下的記名弟子,特意配給趙古的。”
“嘶,你這老頭,這些秘辛事情,是從何處曉得的?”康大寶按下心驚,繼續沉聲問道。
“趙古鬼馬梟一年的收益,大頭歸史家,還得分潤給草巫教一些,剩下的才能落在趙古手里,與大小嘍啰一并分了。”老修也不答話,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所以老子是砸了史家和草巫教的碗?”康大寶心下驚呼,陳野那老瘋子為了筑基四處搜羅靈石都快癲了,道爺我居然在搶他的靈石?!
這事要是真的,待史家和草巫教反應過來,寒鴉山左近這四家怕是都剩不下一個活人。
“你若是在戲弄康某,可要知道后果。”康大寶面露狠色。
“幾戊悟孑然一身,親族血裔早在五年前便喪于賊手,來此報信投效不過是因為康掌門替幾家報了滅族之仇,絕不敢虛言。”
老修的臉上無悲無喜,談起滅族之仇四字亦是平淡得很。
讓幾戊悟下去等信,康大寶坐不住了,喚過來三個師弟又圍坐在一路,緊急商議起來。
“未必不是真的,似史家這類左道出身的家族,豢養一隊邪修,做點無本買賣再正常不過了。”
袁晉在外頭混的時間長,人面廣,倒是了解一些家族的處事作風。
“袁師兄說得對,早年間師父也曾和史理打過交道,師父言其為人殘暴,行事乖張,也對他沒有什么好感。”裴奕也在旁言道。
“按明面上的人算,史家史理練氣九層、史理兩個堂弟亦是練氣后期、剩下練氣初、中期以下的史家人一二十人。”康大寶掰著手指頭在旁算道,倒聽得蔣青眼神放光。
“咱們連史家都惹不起,更別說草巫教了,得出去求人了。”康大寶愁苦了臉,什么世道!清閑日子哪里能尋。
“掌門師兄最好能先找個中人說和,還是得以和為貴。”裴奕亦提議道。
“那是自然。”康大寶贊賞地看了裴奕一眼,重明宗內總算有個識大體的了,能跟自己一樣知道以和為貴的道理。
“我去趟魚山,看能不能請動山公,再轉道去趟明家問問。老二你稍晚些去趟禾木道,拜見黑履師叔。老三,你去信給賀家,他家人多,能來幾個也是好的。裴師弟,野、陸、薛三家人你也通個消息,肥油都被大家一起喝進肚里了,禍事也不是朝著咱們一家過來的。”康大寶又如此安排下去。
三人各自奔波,留蔣青看家,半月后才在重明宗匯合。
去時是三個人,回來亦是一對多一個。
“黑履師叔外出已有半年不在宗里,不知何日回轉,小弟托他留在禾木道的主事師侄去見過陳野一趟。陳野那邊聲言:鬼馬梟以前每年上供的靈石是一百二十塊,只要咱們同意補上,這件事便僅限于史家,草巫教這邊,不會有旁的人出手。”
“賀家大哥剛去拜會賀家頭上那位前輩了,不在家。賀德工閉關,大宗無人理事,賀家姨娘做不得主,只招待吃茶。至于那些支房里主事的,說什么的都有,就是沒個愿意幫忙的。”
“野家跟陸家已許下承諾,聽從我們調遣。薛笏沒有表態,聽旁人說,六代前他們跟史家論得上姑表親戚,多半存了要與其轉圜的意思。”
“同修會謝柳生說山公帶著秦道兄去了定州,據傳是那邊有一筑基靈物出世,或可換得。”
“明二爺云游去了,明家諸位長輩只說會去信草巫教和史家說和...”
好嘛,康大寶心下一涼,聽了半天,四兄弟傻呵呵的白跑了半個月,愣是一個強援都沒能拉來。
好好好,雖然向來好做最壞打算的康大寶事前已經想過這份場景。
但這“貧賤親戚離”的滋味兒,他康大掌門在這回算是嘗了個十足。
但勿論其他幾家的情況是真是假,禾木道那方的回復倒是不會錯的。黑履道人這些年里,對于自家的庇護之恩,實是毫不作假的。
康大寶只得再在心中暗道倒霉,三兩下撥開這些雜亂心情,隨即開口安排:
“不管陳野說的真假,這條件都答應他,索性將這一百二十塊湊成一百五十塊,大不了以后四家均攤就是,給就給了。
老三,你去給薛笏傳話,轉圜的事要做就得拉上大家一起,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哪有他一家上岸的道理。要是他們薛家人還有話說,咱們就合著另外兩家人先把他薛家屠了。”
康大寶說到最后,小眼一瞪,面上露出分狠色來。
除了蔣青還覺得可以斗一斗,裴奕跟袁晉倒不反對康大寶的想法。
求和是個不錯的主意,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
前幾次重明宗運氣是好,幾場惡戰下來連個傷殘都無,但誰敢保證每次都有那么好的運氣。
何況,今次的對手實在難敵,僅史理這一個老修便足以令康大掌門頭疼了。
更別提史家同樣是傳承有序的修仙家族,他家的修士的斗法本事,定然比最近幾回被己方輕易收割、連件像樣法器都未齊備的散修可厲害多了。
勿論蔣青那把飛劍再厲害,在康大寶面前,也是沒有半點反駁資格的。
聽了后者的安排,蔣青只半天功夫便到了琴葉林,亮著飛劍把康大寶的交待一句不差的說給薛笏聽了。
薛笏看著那把飛劍心里發顫,一句多的話都不敢言,只佝著身子一一點頭應了。
待蔣青走后,薛笏關上門回去又悶頭想了半天,最后到底還是沒敢不把蔣青那把飛劍說的話當回事,當下便又派了親近族人去聯系史家。
“呵,你還當我家在史家面前真有甚面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