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穿到這個食物稀缺,變異動植物和鬼遍地游走,人類文明正待重建的廢土世界三年后,趙小袖第一次吃上了肉。
還是香噴噴的烤肉。
而肉的來源——活爹的觸手。
......
用木板、泡沫和塑料圍出來的十平米小隔間里,飄出陣陣誘人的肉香。
趙小袖小小一只,坐在隔壁孟阿婆從垃圾山拾來的喜羊羊塑料兒童小板凳上。
雙膝并攏,腰背挺直,小手手掌緊貼著膝蓋。
大眼望著身前兩米處,正在爐子前忙著烤肉的‘爸爸’。
臉上是一副乖巧模樣,內心卻洶涌澎湃。
這可是肉啊!
末世十三年了,幸存下來的人們早已經忘了無污染的鮮肉是什么滋味兒。
更不要說一直靠基地救濟營養液,食譜里只有甜口糊糊和咸口糊糊的人類幼崽。
“滋啦”一聲。
肉塊兒被炭火炙烤爆出亮晶晶的油花。
趙小袖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流了下來。
被肉香迷糊的人類幼崽在心里暗想,做飯的男人果然很帥。
哪怕他背后全是亂飛的血紅觸手,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因為這觸手,它是真的香啊!
只見她爸趙剛一把抓住那條正沖趙小袖張開血盆大口的觸手,摁在案板上。
他拿起菜刀,手起刀落,十分利落。
“duang!”的一下,剁下了自己身上那條嚇唬幼崽的觸手。
清洗,切塊兒,架起柴火。
中途,男人還不忘回頭,沖乖乖坐在喜羊羊小板凳上的女兒說了聲:
“小袖,再等等,爸爸很快。”
只不過短短幾分鐘,他就已經熟練掌握了人類的語言。
不過說話的語氣還是有點頓頓的,像是程序出錯的機器人。
趙小袖乖軟一笑:“嗯嗯,爸爸不要著急。”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式。
烤得外酥里嫩的觸手,撒上一點點孜然和鹽巴,登時香氣四溢。
趙小袖只遲疑了半秒鐘,就把整張小臉都埋進塑料飯盆里。
嗚嗚嗚,她宣布,活爹的肉就是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趙剛眼看著幼崽因為開心,身上亮起五顏六色的光暈泡泡,身體里藏起來的那些觸手,興奮得“唰”一下全部伸展出來。
它們在空中快活的狂舞著,舔舐天花板、塑料泡沫墻壁、以及屋里的所有物件。
黏糊糊的液體掛滿整間屋子。
趙小袖眼睛驚悚鼓起一瞬,舌尖卷了卷,嘴里的肉香還在。
俗話說得好,有奶便是娘。
所以,她眼前這個不穿衣服、身上還長滿尖牙觸手的活爹,其實還挺慈眉善目的......對吧?
過道上的昏黃燈光亮了起來。
晚上七點半了。
從來沒吃飽過的趙小袖,飽腹后的困倦來得十分猛烈。
她瞅了眼還吊在天花板上的活爹,眼皮子控制不住往下耷拉。
算了,不管他了。
趙小袖自己蹬掉腳上補了又補的塑料涼鞋,光著一雙黑乎乎的小腳丫,爬上床,抱住塞滿干草屑的枕頭,沉沉睡去。
她做夢了,睡得不太安穩。
在夢里,爸爸卷走了這個月基地發給她的兒童救濟營養液,丟下她一個人沖出了門。
再然后,渾身是血的爸爸被角斗場里的兇殘打手們丟了回來。
爸爸安靜的躺在地上,趙小袖小小一個站在他身旁。
男人一米九二的身軀好像變得無比的巨大,似乎要占滿整個房間。
一點尖尖的、血肉狀的,不知道是觸須還是什么東西,從男人心臟位置,穿透灰舊的背心。
“咻”的一下,昂起細小的血紅身子,立在了趙小袖臉前。
頂端的肉苞突然開花,一圈帶刺的細小尖牙炸起來,中間那顆玻璃彈珠大的紅白網狀血眼,盯著她呼嚕嚕亂轉。
緊接著,無數的血紅色肉觸從他身體里延伸出來,很快就沒了人形。
他的頭被一攤紅肉似的刺牙觸手包裹在中間,手和腳以一種極其扭曲的角度,隨便彎折在一片血肉之中。
那一攤血紅如同翻涌的淤泥,在很短的時間內蔓延到房間的每一處。
趙小袖被這些血紅肉觸逼到角落里。
仰頭一看,整個天花板全是一片蠕動的血紅,伴隨著不可言說的濃郁腥味兒。
她尖叫,她害怕,她想醒過來,她大喊著:爸爸!爸爸!
但下午那頓烤肉撐得她怎么都醒不過來......
處在高海拔區域的希望基地,正值九月,晝夜溫差挺大。
趙小袖迷迷糊糊察覺到有什么東西,把她瑟縮的小身體團團裹了起來,一點都不冷。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回到了母親的肚子里,四周都是暖洋洋的,很有安全感。
夢魘消退,她漸漸睡得安心起來。
等到屋外走廊里傳來陣陣喧鬧,“要放水咯!”的吆喝聲傳來時。
夜色褪去,天邊泛起魚肚白。
趙小袖這一覺睡得很舒服,眼睛還未睜開,先滿足的打了個哈欠,再伸個大懶腰。
咕嚕一滾,頂著一頭亂蓬蓬的細發爬了起來。
她以為她在床上。
但實際上,她一抬頭,眼前一片血紅。
一團血紅蠕動的軟肉包裹著她小小的身體,她動它也動,時刻保持著包裹狀態,不窒息,甚至可以說這團肉貼著她的時候,溫柔得不像話。
就是有點嚇人。
從外面的視角看,逼仄的小屋里根本就沒有趙小袖。
只能看見一團鮮紅不可名狀物,霸占了整個房間直撐至天花板。
小小的房間艱難的容納著它無比龐大的身軀,被擠成四方體的它,看起來反倒有幾分可憐。
趙小袖懷疑自己還在夢里。
她重新閉上眼睛,安詳躺下。
起來,睜開眼......一朵比她腦袋還大的血紅肉花,正沖她嘶著滿口的尖牙。
嗯,應該是夢中夢。
趙小袖淡定的閉上眼,再次安詳躺下。
特意等了半分鐘。
再次睜開眼。
很好,非常好,這些可怖的觸手和眼珠子都他爹是真的!
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露出幾顆白嫩嫩的牙齒,盡量向這些可怖的大肉花展現友好。
它們腦袋偏了偏,慢慢縮了回去。
蠕動的觸手全部褪去,趙小袖眼中的血紅也漸漸消失,匯聚成了趙剛。
準確來說,應該是活爹。
因為趙小袖很確定,她那個不負責任、窮困潦倒的親爸趙剛,在被角斗場的打手送回來時,已經死得透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