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李元聽到這話,牢記心中。
上曦浮土當是一道神通,大概是與土德、炁變等有關系的。
王行伊目光灼灼地盯著,縱然他是長老,此刻也是滿臉期待。
于孤鴻卻面無表情,只是同樣盯著山頭的赫連衛,目光中有一絲緊張。
地上的浮土顆粒越升越高,逐漸越過眾人頭頂,天上的曦光也越來越盛,隱約間耳邊傳來細微的風聲,這風如樂傳入腦中竟然有種韻感。
這一刻,就連于孤鴻也不由得面露喜色說:“上曦仙道,乘風伴樂,古仙之道!”
然而,天上的云忽然變成了墨色,曦光轉冥,只這眨眼的功夫,塵土紛紛揚揚灑落。
兩位長老面色大變,再也顧不得其他,趕至山巔,看到了一臉不可思議的赫連衛,他的雙瞳中竟然有兩條纖細無比的長蟲爬出了眼眶,帶出血淚。
赫連衛驚聲道:“尸煞噬瞳魔蟲!”
于孤鴻大驚道:“都煞道!這都煞道竟然算計到了我們祁靈門頭上了!”
“這可如何是好?”王行伊有些慌了神,“峰主,可要即可通傳老祖?”
“不必了。”赫連衛雙掌一震,竟然硬生生取出自己的雙瞳,連帶著兩條細蟲也被取出,一并焚化為塵土。
“我遭人算計至斯,哪怕已經逃出赫連山脈,仍舊擺脫不了這宿命。
二位,帶我傳師尊一言。弟子赫連衛能拜在師尊門下,不枉此生!”
“峰主,還有回頭路!”王行伊驚道:“還有通靈傀儡!峰主快快神元脫體!”
“茍活機物傀儡之中又有何用?”赫連衛此刻已經滿面血淚,卻沒有一絲痛叫,繼續道:“修行如此,功敗垂成,乃我赫連氏宿命。只望有朝一日,山門大興,替我赫連家歸統于道!
二位,仙路且阻,我先行一步!”
話音落下,赫連衛再也壓制不住體內道參,身軀化朽,血落成泥,身骨成石,面朝南仰,無瞳之目眺望南方連綿不絕的深山。
天穹上霞光盡散,云上山化作漫天靈光揮灑消失在天地之中,風雪驟急,眾弟子心中不安卻也不敢言說。
山頂,王行伊悲聲道:“峰主遺軀如何處置?”
“就留在這里吧。”于孤鴻沉聲道:“你回山稟告此事,徹查山門與都煞道有任何牽連的弟子,一旦查明…”
“我知道。”王行伊眼眶微紅,顫抖著手把赫連衛身上的儲物袋取下,“赫連家事,我們本不該摻合。但赫連衛既然成了我門峰主,那便不得不插手了。
我去回稟老祖!”
他說完便轉身離去,回山門通傳各處了。
于孤鴻駐足在已經化作石土的赫連衛身前,輕嘆道:“或許你之今日,亦是我之來日。
但這條路,我們既走了,便無怨無悔。只許進,不許退!”
山巔的雪更大了,恍若鵝毛,漸漸掩埋了赫連衛的石像,走神許久的于孤鴻這才轉過身,慢慢踱步離去。
山下,眾弟子六神無主,不敢上山卻也不敢貿然離開。他們心里都清楚,赫連峰主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但這話,無人敢言。
于孤鴻出現在眾人眼前,面上帶著惆悵,吩咐道:“各行各事,過不了幾日山門就該來人了。
赫連峰主已逝,死在了求仙路上。此事不可宣揚,若有多嘴議論對峰主不敬者,莫怪我不講情面。”
說罷,他轉身離去,似乎并沒有多少悲傷。
眾人議論了會兒,也只能各自散去。
李元抬頭,漫天風雪,或為送離人。
他走回洞府,站在暗河旁,卻發覺這河水比往日更陰寒了三分。
土克水氣,而周天落土,自然蘊金發水,這水中靈力比往日更勝三分。
“原來這便是納天地為己用的修行者,一舉一動能引世間物事變化。”
李元稍稍平復了下心情,真修對他而言太過遙遠,面對前輩求道而逝,他只有將尊敬放于心中勉勵自己,他繼續開始投入修煉。
過了幾月后,山門傳來消息,說是靈峰新任峰主開始競選了。
而呼聲最高的幾位,分別是劍修崔懷秋、德高望重的古長老,以及新起的阮經湖。
聽到這個消息時,李元整個人都不好了。
按理來說峰主都是至少要后期圓滿的長老擔任,阮經湖只不過是踏入后期數載,怎么可能成為峰主?
原來他仔細打探之后,才聽說是王老祖對阮經湖頗為贊賞,老祖的話那自然是大過一切的。
古長老雖然在山內名氣十分大,可畢竟年邁,已近一百五十余歲,是比不過崔懷秋和阮經湖的。
峰主一職,就是給有希望更進一步的長老提供靈資而設立的職位,肯定是更看重潛力的。
好在一番爭奪后,玉和老祖親自點了位長老,成為靈峰峰主。
此人名為陳觀,乃是位名不見傳的長老,不過百歲出頭,實力不詳,修為卻已經后期圓滿,也就是凝骨大成。1
既然老祖親點了,那其他人自然不敢再爭了。山門內也清凈下來,兩峰弟子對祁峰峰主王丘的期待也就更大了。
王丘峰主已經一百四十余歲,若再拖下去只怕氣血漸衰,想要成功就更難了。
這些和李元都沒有太大的關系,只要阮經湖沒當上峰主那就夠了。否則到時候哪怕自己成為了后期長老,也要被算計。
愁云山駐地也逐漸平靜下去,只有山頂成為了禁地,被陣法封印,弟子不得登頂。
冬雪化去,滿山溪流,叮咚之聲不絕于耳。
水炁升騰,萬物生發。
李元心頭一動,這等水炁變化倒是十分適合突破。
巡山中的他望著春水匯聚成河,流向遠處,目光微閃。
只要再過一年,自身氣血穩定后,他便能嘗試突破了!
可讓李元心中不安的是,那豐梓竟然再次回到了愁云山駐地,不知道對方有什么陰謀的他,只能再謹慎小心些。
這一日,巡山的李元遇到了早有準備的豐梓,他笑吟吟道:“李師弟,許久不見,修為又見長了。”
“豐師兄,你怎么又來愁云山這窮苦之地?”
李元面色陰晴不定,戒備的看著他。
“呵呵,師弟不必如此小心。”豐梓低聲道:“山頂,落土生寶,必利水法。師弟想要突破后期,只需要山頂那靈物一丁點,便足夠了!只要你我聯手,取走一點…”
李元心中一驚,冷了臉色道:“豐師兄,若再胡言亂語,我即刻去于長老那處告發你!”
他對突破后期還是頗有把握的,可不會因為貪圖什么寶物而把自己的仙路給搭進去。
“今日豐師兄說的這些話,就當我沒有聽過。”
說罷,李元轉身就走,只留下豐梓一人站在原地,眼底閃過殺意,直直盯著他離去的方向。
李元回了洞府,心神一動,正在萬木界里覓食的沉冥被突然拉了出來,它有些不滿的呱呱叫了兩聲。
“聽話,替我看好洞府附近。只要有人靠近我這洞府,你就回來示警,不要與人爭斗,知道了嗎?”
“呱呱~”
沉冥應答了聲,撲棱著翅膀就飛了出去。
李元心中對于未知的危險越來越敏感,他甚至有種時間的緊迫感,或許是冥冥之中的潛意識。
他只能狠心閉關,潛修不出。5
體內氣血的不足之處被他一點點補滿,食靈米,飲沉水,吸靈氣,除去用丹。
通靈下元真訣中明確提到,除非是用在突破境界時的丹藥,平日修行里不可用丹,否則丹毒積累就會成為瓶頸修為停滯不前。
洞府中的李元整日苦修,哪怕煩悶久了也忍著深洞陰暗,夯實體內氣血和壯大靈力。
如此春去秋來又過三載后,李元五十七歲這一年冬末春初,他毅然服下了那枚九壬清溪定骨升仙丹。9
山洞外,春日和煦,點點滴滴冰雪消融,匯聚在山間形成道道溪流。
流水直下,冰寒徹骨,卻也是潤春生發之水,浸透大地山土,滋養萬木。
洞內,李元心神匯聚于一點,合于眉心處,丹田內升起一股溫暖的水流,散入四肢百骸,定住骨軀。
額骨乃百骨之首,定人精氣,一旦碎了,那人自然就活不成了。所以定骨升仙丹就是定住周身骨位,不使身軀骨骼被靈氣沖偏移位,或是被靈力碾壓粉碎。
李元將周身靈力逐漸匯聚在額骨上,以功法中汲取到的元水靈力包裹在額骨上,一點點改變著此骨的凡性。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傷筋動骨一百天,要動這額上骨自然更要謹慎萬分,否則一個控制不住那就是爆顱而亡。
煉氣三境,初期的洗髓去污是能讓皮肉通靈進入體內。
中期的換血搬運是為了能讓凡血凡性化為靈性。
后期的塑骨就是將靈體貫通完全,一到此境肉身便非凡俗之人,而額骨則是托靈升臺以養元神。
只有額骨化靈,才能在體內承擔起拱衛靈臺這個元神所居之處。
一旦有了元神,那么即便肉身死亡,仍舊可以借體重生。
所以定額骨是最為重要的一步,容不得半點差錯。
好在李元的神識強大,足以控制住靈力對額骨的一點點改造變化。
時間一日日過去,李元的洞府外來了好幾次人,因為他沒有按時巡山,無故缺職。
所以當第三個月后,駐地弟子終于上報了長老,王行伊聽完后當即就帶上七八位弟子找到了李元的洞府。
“長老,那里便是李師弟的洞府。”豐梓一臉肅然道:“前些日子我就看這李元行跡詭異,多半是對山中寶物圖謀不軌。說不定洞府中已經沒人畏罪潛逃了。
長老,您直接轟進去就行了。看看有沒有人在,如果不在即刻向山門發布通緝令。
若是在,定要狠狠問罪!”
王行伊點頭,“此子未免太不將山門放在眼中了。你們起開,讓我看看這洞府中到底有沒有人!”1
說罷,他伸手一揮放出一道白色寶旗,沖著洞府就是一掃,頓時白光大盛,地動山搖,將這片山洞都給削去了數丈深,露出了一片暗沉沉的光幕。
一只暗尸鴉怪叫著撲棱起翅膀躲進了光幕中消失不見。
“陣法?”王行伊冷笑道:“一個窮苦弟子,哪里來的靈石買陣法?莫不是動了山中靈脈盜挖靈石?”
他心頭一念,白色小旗放出一道道寒光撕破光幕。
卻見那光幕閃爍變化成了一片片雨幕,攔在身前。
而此時此刻,洞府內的李元正到了關鍵時刻,百日凝骨已成,接下來就是托舉元神升于靈臺,從此元神居竅,靈體感天應地!
正當他要進行這一步時,洞外傳來晃動和巨響聲,沉冥怪叫一聲,意思是外面好多人來。
他一咬牙,從萬木界中取出了最后的八具傀儡,四甲四乙,和入陣中,只為拖延些時間。2
這劇情安排 亂七八糟 但是特么居然還有點合理 王行伊見這大陣不凡,直接口中念念有詞,寶旗里探出一只孔雀的頭顱。
這孔雀清亮的鳴叫一聲,竟然展翅沖進雨幕,所過之處無數雨滴紛紛化作冰點凝聚在空中。
甲木乙木八傀上前,與白孔雀爭斗不休,傀儡肉身雖然無懼冰寒,卻不能占據上風。
不過有八具傀儡阻攔,這九重雨幕得了喘息,不一會便又重新浮現,且雨幕之中迷失方向,難辨東西。
“這陣法頗有手筆。”王行伊見一時間攻不破大陣,又拿出一件法器,往雨幕一指,便化作根銀針刺破雨幕,連連穿過八重。
卻也在此時力竭,被第九層雨幕阻攔在李元周身丈許之外。
王行伊冷哼一聲,喝道:“破!”
那枚銀針瞬間光芒大震,刺破光幕,竟然去勢不減的向李元刺去。
危急時刻,沉冥一口銜住銀針,哪怕此針在他嘴里刺得鮮血直流卻也沒有松口。
“王長老,你這是作甚?”
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于孤鴻察覺陣法動蕩,知道是有后期修士動手了便連忙趕來。
“哦,于長老。”王行伊面上戴著淡淡的笑容,“這名弟子已經連續三月未曾執行巡山任務,故而我特來叫陣。卻也無人理會,更不知道這山洞中的弟子還在不在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嗡~”
四周忽然浮現一聲清鳴,山上的溪流竟然紛紛蜿蜒繞道,往山洞前匯聚而來。
這奇異的一幕讓眾人嘖嘖稱奇,于、王二位長老也詫異的抬頭去看。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