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抓你妹妹?”吳敬中皺眉道。
“老師,我這個妹妹最近老看一些偏紅的書籍,跟雍家小姐走的近。
“還跟著上街喊號子。
“我是真勸不動他了,這么玩下去,我怕出事。
“還不如先拉進來,讓她直面鮮血淋漓的人生,以后好踏踏實實上學讀書。”
洪智有嘆了口氣道。
“這就叫吃飽了撐的。
“就你這關系,她安安心心讀書,畢業了整個津海市,她要什么工作沒有?
“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非得往邪路上走。”
吳敬中惱火道。
“所以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在人前看似瀟灑,誰知道家里有這檔子苦事呢。
“打吧,舍不得。
“罵吧,勸吧,又沒用。
“以前李隊長沒來,我還能由著她。
“現在稍有不慎,要抓個把柄,我不就成通票了?
“是真不省心啊。”
洪智有倒起了苦水。
“抓。
“抓起來嚇一嚇!”吳敬中食指一指,當場下令。
“好的,謝謝站長。”
洪智有快步離開辦公室。
來到機要室。
余則成正在跟機要室的秦科長談話。
見了洪智有,他擺手示意秦科長先去忙,然后迎到了沙發上:
“智有,有事嗎?”
“有事,一個小時候雍曼珠和我妹妹可能會被抓過來。
“站長讓你晚上去趟雍家敲竹杠。”
洪智有開門見山道。
“不會吧,你真要給小慧上課啊。”余則成很是驚訝。
“這丫頭沒治了,只能這般。”
“行吧。
“正好我也好久沒見雍先生了。”余則成點了點頭道。
行動隊辦公室。
李涯靠在辦公桌邊,摩挲著下巴聽著宋飛匯報:
“昨天晚上,站里的洪秘書去見了雍建秋。
“據我們所知,這個雍建秋跟紅票來往密切,之前吳站長的毒藥計,就是栽在了此人手上。
“而且洪秘書跟他女兒還有來往。”
“你的意思是洪智有通票?”李涯皺眉問道。
“我只是陳述事實,沒有證據。”宋飛很圓滑的回答。
他端的是李涯的飯碗。
很多事不得不辦,但沒有證據栽贓站里的紅人,這種傻缺話是絕不會說的。
“不應該啊。
“我聽說馬奎在時,對查紅票很積極。
“他會不查洪智有?”
李涯有些困惑了。
“怎么說呢?
“馬隊長是為了他老婆考慮。
“他…是個廢人,想托妻洪智有。
“所以,對洪智有很多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主抓的是余則成。”
宋飛回答道。
“呵呵,女人緣也太好了點吧。
“做買賣可以。
“通票絕不行,給我盯著他和雍家。”李涯吩咐道。
待宋飛下去,李涯來到了站長室。
吳敬中正在把玩紫砂茶壺。
“站長,洪智有昨晚去見了紅票友商雍建秋,這事你知道嗎?”李涯問道。
“知道。
“他跟雍建秋的女兒是朋友,去看看很正常嘛。”吳敬中道。
“你就不怕他通票?
“要知道您的毒藥計,就是壞在姓雍的手里。
“這中間洪智有是不是有貓膩呢?”
李涯眼一瞟,那股子陰森勁又上來了。
吳敬中放下茶壺,冷眼看著他:“毒藥計是馬奎失誤一手造成的,也是他這個峨眉峰泄露的情報,這不都定了案嗎?
“怎么又拿出來提了。”
說到這,他語氣不滿的勸道:
“李隊長,洪智有剛給你擦完屁股,你就要查人家,會不會太過分了?
“我對洪智有還是很信任的。
“他在津海,美佬那邊吃的很開,你把他送進去,很多事情不好辦。”
李涯嘴角一牽,淡淡道:
“站長,一碼歸一碼。
“他幫了我,我記心里。
“但通票的話,是一定要查的,這也是建豐交給我最重要的使命。
“再說了,這天下是黨國的。
“他不過區區一個秘書而已,事好不好辦那不都在您嗎?”
“你查余則成,現在又查洪智有,津海站每個人你都查一遍唄?”吳敬中不快問道。
“站長。
“我不針對誰,說實話我是很仰慕余則成的,他孤身刺殺過李海豐。
“也很感激洪智有,想跟他交朋友。
“但前提是,他們得是干凈人。
“查他們,也是職責所在。”
李涯堅持己見道。
“而且我聽說洪智有跟您女兒走的很近,查一查對老師您的聲譽、安全也是好事。”他繼續道。
“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啥。
“想查就查去吧。
“回頭查出禍來了,自個兒擔著。”吳敬中目光回到了紫砂茶壺上,不咸不淡的回應道。
“放心,我會小心的,不會給您添麻煩。”李涯插兜而去。
吳敬中頭微微上揚,用余光目送李涯遠去:
“交朋友,有你特么這么交朋友的嗎?”
放下茶壺,他給余則成辦公室打了電話:“讓洪秘書接電話。
“當心著點,李涯要跟你交朋友。”
就這一句,他扣斷,繼續把玩茶壺。
對自己這個準女婿的手段和頭腦,吳敬中還是有自信的。
“喂不熟的白眼狼,要開始查我了。”洪智有放下電話,看向余則成道。
“哎。
“不愧是劉雄的‘干兒子’,這脾氣秉性也是絕了。
“你可是剛幫了他大忙的人。
“這…”
余則成也表示無語。
“玩吧。
“陪他過過招。”洪智有正愁最近無聊,正好跟李涯過過手。
洪智有回到辦公室,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保安旅張旅長嗎?
“老哥,我是洪智有。
“麻煩幫我找一下清風山上的二當家孔方。
“謝了啊。
“對了,駐軍的龐參謀明天要去保定開會,我讓他給嫂子帶了點上好的綢緞布料。
“客氣啥,都是自己人。
“那就這樣,改天來津海了,我在海軍俱樂部做東。”
剛掛斷電話,肖國華走了進來:
“洪秘書,人抓了,關在刑訊室。
“怎么安排?”
“我記得吳泰勛、朱九是不是在里邊?”洪智有問。
“在。”肖國華點頭道。
“把他們和我妹妹帶進去。
“寇正國不是咬了幾個貪腐分子嗎?
“叫老五來套狠的。
“讓這三人旁觀,先嚇嚇他們的膽。”
洪智有想了想道。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肖國華領命道。
“老肖,朵朵的手術很成功。
“不過要在香島那邊將養一兩個月,那邊有專門的醫護,不用太過擔心。”
洪智有見他面有踟色頓時會意,笑了笑道。
“太好了。
“洪秘書,謝了。”肖國華九十度鞠躬道。
“又來了,忙去吧。”
洪智有笑著擺了擺手。
略微等了一會兒,他往地下刑訊室走去。
剛到樓道口,就碰見了李涯。
“洪老弟,咋把自個妹妹也抓了起來?”李涯問。
“看紅書,說不聽,拉進來長長見識。”
“小孩子嘛,別當真。
“嚇唬嚇唬,我待會就放了他。”李涯笑道。
“謝謝李哥。”洪智有燦笑感激。
李哥?
打來津海,陸橋山使絆子,誘捕余則成又砸了手藝。
可謂極不得志。
這一聲哥叫的李涯心里暖和和的。
“正好中午了,一塊去吃食堂吃點?”李涯揚頭問道。
“不是。
“你們行動隊長都是苦行僧啊。
“馬奎在的時候,就吃食堂。
“咋你這建豐派來的紅人,也吃食堂?”
洪智有故作驚愕道。
“哎,還不是那倆錢鬧的。”李涯苦笑道。
“走。
“我知道一家西餐館不錯,我做東,給老哥你慶功。”
“慶功?”
李涯詫異之余,腳步下意識的跟洪智有往外走。
“你抓了鐘旺國。
“貪污、通票,替黨國拔了一顆毒瘤。
“估計毛局長和建豐的嘉獎已經在謄寫了。
“你就等著立功吧。”
洪智有笑道。
“葉秀峰在咬呢,不給我判罪就不錯了,立功是不敢想。
“坐你的車,還是我的?”
李涯走到汽車前,問道。
“那當然是老哥你的。
“行動隊隊長,大名鼎鼎的佛龕當司機,我不坐,我傻啊。”
洪智有恭維笑道。
“老弟,你說話真好聽,怪不得站里都喜歡圍著你打轉了。”李涯聽著也是很舒服。
“他們圍著我打轉,可不是說話好聽。
“而是…”
洪智有笑了笑,沒說下去。到了西餐館。
兩人邊用餐邊閑聊。
李涯悄聲道:“老弟,他們都叫你津海通,我正好有件事想請教你。”
“李哥,你說。”洪智有品了口濃郁的咖啡道。
“我當年參加金山衛戰斗,后來一直在各地執行潛伏任務。
“說真的,沒怎么接觸過錢。
“也不太懂這方面的來路。
“你說陸橋山,一只手表就幾百美金,衣服、皮鞋那都價值不菲。
“不說陸橋山。
“就他手下盛鄉那幫人,一個個都是肥的流油。
“你說站里就這么點死工資,他們哪來這么多錢?”
李涯很不解的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
“權即錢,錢從權,你只要有權,還怕沒錢嗎?
“我打個比方。
“比方啊。
“有人的兒子打人被抓了,他又不想兒子服刑,想找你幫忙。
“只要不是謀財害命,你可以出面私下調停。
“對方就會拿錢感激你。
“還有,某些人想求上進,進水路稽查處、郵政署、城防局這些啊,就這些關系用不著你堂堂中校,一個小小中尉打聲招呼就能辦下來。
“隨隨便便安排個文書,那都輕輕松松。
“這不少說也得一兩根黃魚進賬了吧。
“你要靠死工資,想攢這筆錢,那得猴年馬月去?”
洪智有一點點的教他。
“原來如此。
“可問題是,我天天在行動隊,也沒人找我辦事啊。
“我總不能滿大街的吆喝吧?”
李涯咬了咬牙嘴角,皺眉困惑道。
“這就需要人脈了。
“辦事的,都在軍屬會、幾家洋人俱樂部,老傳統了。
“那邊都是人托人,只要一牽扯,津海、甚至上滬、京陵,那都能帶出關系來。
“你就說盛鄉。
“不起眼吧,一個小小檔案股股長。
“可人家認識京陵的況秘書長。
“你要肯錢,甚至有些事都能遞到委座身邊去,就這么個玩法。”
“軍屬會,俱樂部,跟女人打交道啊。”李涯有點發愁。
“老哥,你不就是想撈錢嗎?
“我給你攬活啊。
“前提是你得兜得住。”洪智有要的就是這個機會。
“你隨便說一樁,我試試。”李涯道。
“河西的陳文功,他兒子想進保密局,愿意出五根金條,這活你不就能做主嗎?”洪智有探頭低語道。
“五根金條!”李涯眼都直了。
“是啊。
“保密局的身份值錢啊,在外邊證件一亮誰不慌?
“尤其是這些做生意的,保密局那就是免搶免查的招牌啊。
“你是警察、地痞,你敢得罪保密局員工的家屬嗎?
“這放在過去就是錦衣衛。
“誰見了不得怵三分?”
“好像有點道理。
“你教教我怎么運作。”李涯很感興趣的問道。
“李隊長一身正氣,干這事不太好吧。”洪智有收住話鋒,干笑問道。
“呵呵。
“一身正氣又不能當飯吃。
“老弟是沒再延城待過,每天固定口糧,碴子粥、大饅頭,過年才能吃上幾片肉。
“那日子熬上三年五載的。
“你就是如來佛祖去了,也得掉眼淚。
“我在那邊時,你知道我當時想的是什么嗎?”
李涯一提到這段往事,眼神滿是酸楚與痛恨。
“我想,回到山城,第一件事就是買上半扇豬肉,吃太娘的一頓殺豬菜。
“到現在,我見了肉都會不自覺的咽口水。
“老板,再上一份牛排。”
邊說,李涯又沖服務生喊了一嗓子。
“所以,我對站里的一些事和人并不反感,沒有餓過的人,不會知道金錢、牛奶面包的可貴。”他有感而發的嘆道。
“明白。
“只有淋過雨,才知道傘的重要性。
“李哥,你要不介意,我就是你的傘。
“這單活給你了。”
洪智有笑著附和道。
“你教教我,怎么運作?”李涯還是有些生疏。
“簡單啊。
“你隨便找個理由裁撤掉一個人,再把這人招進來頂職。
“他要有實力,是個機靈人,直接上崗干事。
“他要沒眼力架,就安排搞些跑腿、聯絡,去街邊擺攤的活。
“不就是這么點事嗎?”
洪智有很輕松的說道。
“那,那站長、陸橋山他們不會過問嗎?”李涯很擔心這個。
“站長從不管這些事。
“陸橋山自己就在保密局撈了不少偏門,都懂規矩,誰敢砸鍋。”
洪智有說道。
“明白了,這活我接了。”李涯爽快道。
“好。
“晚上,去福運茶樓,你見見這父子倆。
“你驗驗貨,合適,自個兒收錢。
“這一單的傭金,我就當送給老哥的開門紅了。”
“謝了啊。
“智有,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李涯感激笑道。
“您是重臣干吏。
“依我看,有建豐這顆大樹,副站長位置必定是你的。
“到時候還往李哥多多提攜。
“你要了做了副站長,上萬美金的活就不在話下了。”
洪智有舉杯相敬。
“借老弟吉言,我要做了副站長肯定不會虧待你。”李涯舉杯跟他碰了一個。
吃完飯。
兩人有說有笑的回到了站里。
正好碰見陸橋山。
老陸嘴角一撇,陰沉著臉進了辦公室。
“洪老弟,謝謝款待啊。”李涯刻意把聲音提高了一度。
“客氣啥。”
洪智有照單全收,步履輕松的進了辦公室。
沒一會兒,陸橋山就走了進來,低沉笑道:
“老弟,這么快打成了一團。”
“嗨,站長指示讓我多關照關照他。
“建豐的人嘛,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洪智有笑道。
“找你攬買賣了吧?”陸橋山一針見血的問道。
“什么都瞞不過老哥你啊。”
“多少錢,啥活?”陸橋山問。
“五根金條,行動隊的一個外編。”
“一個外編,五根金條,大的,小的?”陸橋山眼一圓,忙問道。
“大的。
“河西的陳文功,地主老財不差錢。
“他兒子就想抖抖保密局的威風。
“五根金條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那還不是毛毛雨?”
洪智有一臉隨意的說道。
“五條大魚!
“老弟,你上次不說把這活給我了嗎?”陸橋山急眼了。
“陸處長。
“那會兒你兼著行動隊呢。
“現在行動隊換人了,你安排進去,李涯不會干啊。”洪智有一臉的無可奈何。
“哎!
“可惜了。
“天殺的,當初我就不該讓陜西的侯站長去接他。
“活活把他餓死就對了。”
陸橋山恨的直是咬牙切齒。
“老陸,我還得去趟海軍陸戰隊,就不陪你了。”
洪智有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
“老陸?
“老陸也是你能叫的。
“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啊。
“李涯,真特么克老子啊,咱們走著瞧。”
陸橋山冷冷道。
洪智有是故意的。
他從來不指望叫幾聲“山哥”,陸橋山就能真把他當兄弟。
這世上沒有兄弟。
只有金錢。
現在他擺出一副趨紅踩黑的勢利眼,就是為了刺激陸橋山,加劇這兩人的矛盾,從而為自己贏的更多的生存空間。
晚上。
李涯走出福運茶樓,摸著兜里五根沉甸甸的金條,有點像在做夢。
就這么一句話的事。
安排個人,居然能撈這么多錢。
簡直就跟天上掉餡餅似的,令人難以置信。
看來以后是得使點勁往上走走了。
聽說陸橋山管著警務處和水路稽查處兩個肥缺。
不行。
得撈他一個過來啊。
“李隊長,洪智有在宏升茶樓秘密會見一個人。”正美著,一個手下走近耳語道。
“誰?”李涯問。
“孔方。
“過去是紅票的地下運輸員。”手下道。
“紅票。
“給我盯死了,嚴查。”
李涯瞬間把富貴拋到了腦后,進入無情模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