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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洪智有死了?

  啪啪!

  杜月笙拍了拍手。

  又是數十個黑壓壓的青幫好手從四周涌了過來。

  濃烈的殺氣彌漫。

  洪智有看著他,很平靜,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杜月笙!

  “可認得周某!”

  站在他身旁的周炎摘下帽子,猛然大喝一聲,鋼針般的髯須,眼如銅鈴,面如雄獅,手中一把寒光閃閃的短斧,氣勢好不駭人。

  杜月笙盯著他,瞳孔猛地一縮。

  他這一生刀口舔血,什么狠人沒見過,可謂泰山崩于前也絕不會色變。

  然而此刻,這位梟雄臉上浮起一絲恐懼之色。

  “斧頭幫!”

  他從牙縫中蹦出三個驚悚的字眼。

  一股無形的死亡陰影,像蛇一般冰冷纏繞,令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想起來了。

  面前的這個人是王亞樵的副手。

  那年他站如嘍啰,在角落里親眼目睹,王亞樵當眾給了上滬霸主楊虎一巴掌。

  楊虎一言未發,目送王亞樵而去。

  在王亞樵的身邊,就有眼前此人。

  “你可以試試。

  “是你的人刀塊、槍快,還是我的斧子快。

  “我保證你一定會倒在小洪爺之前!”

  周炎死死盯著他,殺氣騰騰道。

  杜月笙吞了口唾沫。

  他是幫派中人。

  王亞樵也是。

  不同的是,他的幫派有人情世故,有蠅營狗茍。

  但王亞樵的幫派沒有。

  他們只有是非曲直,打打殺殺,不死不休。

  這是一幫連委座都不想招惹的亡命之徒。

  該死!

  “退下!”杜月笙重新坐下,擺了擺手道。

  唰唰!

  青幫的精銳殺手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大堂內又恢復了平靜。

  月色灑在天井里,茭白如玉。

  “原來是周先生當面,失禮了,請入座。”杜月笙抬手,然后給二人倒上了茶水。

  周炎不坐,收了短斧,往后退一步立在洪智有身后。

  杜月笙再次看向洪智有,眼里多了幾分鄭重。

  之前,他知道小瞧這位年輕人。

  像周炎這種人,是不會為了錢供人隨意驅使的。

  答案只有一個。

  洪智有必然有非凡的人格魅力。

  “謝謝。”洪智有微笑點頭。

  “先讓我猜猜,杜先生在想什么。”

  他吹了吹茶,沉聲道。

  “愿聞高見。”

  杜月笙端起茶壺,起身給他續上。

  “你在想先穩住老周,客氣幾句,甚至賣個低,把我和老周打發了。

  “然后,再派青幫的精銳殺手或者別的手段除掉我和老周。

  “畢竟這里是上海灘。

  “畢竟你是杜月笙,一個心狠手辣、能屈能伸的青幫頭子。

  “我這條過江龍又算得了什么?”

  洪智有笑道。

  杜月笙眼神一凜,微微發笑,不言語算是默認了。

  “那么,咱們就來論論,殺了我好,還是不殺我好啊。

  “我這個人不信什么道義、感情。

  “我就以錢,明碼來論。

  “想我死的人出價多少?”

  洪智有打開天窗說亮話。

  “黨通局有人出價一千兩黃金。

  “津海有人出價一萬美金。

  “軒尼詩總公司有人出價兩萬美金。

  “龍東公司有人出價一萬八千美金。

  杜月笙翹著腿抽著香煙,跟他盤著賬。

  “嗯。

  “差不多有十萬美金了,看來我的人頭很值錢啊。

  “的確是筆不錯的買賣。”

  洪智有笑道。

  “是啊。

  “十萬美金,都夠裝備一個大軍團了。

  “我也沒想到你會值這么多錢。

  “所以,你不該死嗎?”

  杜月笙瞇著眼,冷聲笑問。

  “該!

  “如果可以,我都想殺了我自己。”

  洪智有笑侃了一句。

  “那咱們就算算,殺了我,會有多少人賠錢。”他接著道。

  “你也看到了。

  “軒尼詩和龍東公司想殺我的人最多。

  “因為我是賣酒的。

  “你也知道龍東背后是子良、子文兩位先生。

  “我死了,宋家每年會少近十萬美金的純分紅。

  “軒尼詩的東亞區負責人鮑威爾先生會損失不菲。

  “好有陸戰隊的菲爾遜少將。

  “還有香島的榮家。

  “還有馬漢三這些倒爺。

  “當然,還有委座。

  “傅作義偷襲張家口得手,委座大悅,想借晉綏軍勢力把李宗仁的桂系從北平徹底清出去。

  “條件就是四十萬美元軍需,以及合并張垣、保定兩大公署。

  “由傅作義坐鎮北平出任剿總。

  “眼下孔、宋兩家在瘋狂往兜里攏錢,根本不愿意往外掏美元。

  “靠誰?

  “靠我這種倒爺。

  “委座給江浙財閥的任務是二十萬美金,虞軒委托我去籌集、兌換十萬美金。

  “來,你是賣水果起家的,算賬比我在行。

  “你算算我死了,他們得賠多少?”

  洪智有輕叩了一下桌子,反問道。

  “你比我想的還要值錢的多。”杜月笙眉頭皺了起來。

  他本以為洪智有就是個津海倒爺,吳敬中撈錢的狗腿子。

  沒想到這里邊涉及的人物。

  沒有一個是他惹得起的。

  這樣的人物要死在青幫,不說別人,宋子良就會要他的命。

  “所以,你這十萬美金的買賣做不得。

  “我怕你有錢賺,沒命。”

  洪智有道。

  “這都是別人的賬。

  “我現在說說你的賬。

  “戴笠一死,你比誰都清楚,沒了這座靠山,你在上滬風光不了幾天。

  “我聽說你在香島有房產。

  “但在那邊似乎不是很吃的開。

  “我可以啊。

  “交了我這個朋友,我讓你做粵州酒廠的代理。

  “這家酒廠有榮家的投資。

  “你去賣,就能跟榮家搭上關系。

  “還有我在香島致公一脈的關系,以及吳站長的老同學謝力公,這些足夠你在香島謀一份營生。

  “不說人上人吧,但好歹還算體面。

  “它或許不能立即帶來十萬美金的收益。

  “但卻可以讓你和你的子女很好的活著。

  “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

  “老杜。

  “你已經老了。

  “這江湖已經不屬于你了。

  “把身段放低點,野心小點,這樣對你有好處。

  “現在我還能坐在這跟你喝茶。

  “萬一上滬插上紅旗。

  “又或者江浙財閥拿你動刀了。

  “那會兒你不是階下囚,就是逃亡的難民,你還想坐在維多利亞大酒店里跟我喝茶,你有這個資格嗎?”

  洪智有往后一靠,揚起下巴冷笑道。

  杜月笙后背滲出了一層冷汗。

  洪智有的話像一把把尖刀扎在了他的心窩子里。

  戴笠死后。

  他無數個不眠之夜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未來的江山是誰的?

  一旦紅旗招展,他必然是死路一條。

  就算是國軍勝了。

  江浙財閥必然大肆收割,上滬覬覦他這點好處的不少,要想取代他那不就是國防部,不,甚至是上滬警察局長的一句話嗎?

  吹鼓手永遠是吹鼓手。

  換了套班子,吹的再好,還得看人家愛不愛聽。

  不愛聽,照舊是死路一條。

  他想去香島,謀劃很久了。

  但那邊魚龍混雜,洋人、各大勢力早已經跑馬圈地,他想在那邊殺出一番天地,沒有洋人和戴笠這種級別人物的支持,想成為龍頭老大基本是幻想。

  最戳心窩子的事實:

  他的確老了。

  已經沒有足夠的精力、干勁去打去拼了。

  能下半生安穩落地,兒孫衣食無憂,已是最大的奢望。

  “看起來,你這個朋友我不交是不行了。

  “喝茶。”

  杜月笙笑道。

  “跟我交朋友,目前還沒有吃虧的。

  “我跟尹先生說過,我的生意經是一九論,朋友九,我一。

  “我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

  “因為維護朋友關系從來不是靠感情。

  “而是實打實的利益、金錢。

  “所以,無論是美佬、法國人,還是駐軍軍官、包括子良先生,他們人人視我如知己、親人。

  “杜先生,信我。

  “總有一天,你也會為了那個‘九’,不惜一切代價的捍衛我這個‘一’。”

  洪智有說著,起身伸出了手。

  杜月笙坐著沒動,靜靜的抽著香煙。

  煙氣籠罩著他的臉。

  很模糊。

  像是一尊神秘的石雕。

  直到抽完,他在煙灰缸里狠狠捻滅煙頭,然后伸出手,沉而有力的與洪智有握了握:

  “沒有人不喜歡錢。

  “九九歸一,年輕人,你對世道看的很透徹啊。

  “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謝謝杜先生。”洪智有道。“人,我可以放。

  “但你恐怕仍然很難活著離開上滬。

  “想你死的人太多了。

  “我不殺你,有人會殺你。”

  杜月笙道。

  “毛森?”洪智有眉頭一挑說道。

  杜月笙點頭道:“沒錯,毛森暗示過我,要留你在上滬。”

  “保密局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放了你,我本身就是在冒險。

  “毛森的為人相信你也清楚。

  “你走了,他定然會對我不滿發難。”

  頓了頓,他看向洪智有:“當然,我說過,既然認了你這個朋友,這些風險我自會承擔。

  “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離開。

  “據可靠消息,毛萬里今早回京陵了。”

  “我若不能離開,又怎么會來?

  “不過需要杜先生跟我演一場戲罷了。”

  洪智有很自信的笑了笑。

  “什么戲?”杜月笙問。

  洪智有湊近了些,低聲耳語了幾句。

  杜月笙聽完,立即大喝:

  “來人,洪智有辱我太盛,亂刀處決了他。”

  數十名刀斧手沖了出來。

  一片嘈雜后。

  庭院歸于了平靜。

  于此同時。

  上滬警備司令部,數十輛軍車出動。

  一封封電報雪片般飛往各地。

  一通通電話,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杭城。

  毛森起的很早,打了一套太極拳后,日常泡茶。

  他的心情還算不錯。

  “站長,上滬那邊有消息了。”秘書快步走了進來。

  “念。”毛森道。

  “洪智有被杜月笙處決了。”秘書道。

  “接著說。”毛森道。

  “據說在要人交涉中,洪智有激怒了杜月笙,連帶著他的隨從被杜月笙的刀斧手亂刀當場砍死。

  “原本洪智有是要去上滬警備司令部過夜的。

  “警備司令部的李參謀得到消息后,第一時間派兵去了青幫總堂。

  “僵持了很久。

  “李參謀才把尸體帶走。”

  秘書匯報道。

  “我知道了。”毛森淡淡點頭。

  說著,他起身回里屋,撥了個號碼:

  “接局線,上滬站。

  “喂,王站長,我是毛森。

  “聽說昨晚青幫總堂發生了流血之事,連警備司令部的李參謀都驚動了,請問是否屬實?

  “好的,我知道了。

  “謝謝王站長。”

  掛斷電話,毛森回到了院子,端起茶杯輕輕品了一口。

  據王新衡所說,昨晚的確有大動靜。

  現在杜月笙已經聯系不上了。

  他回到院子,一個科員正在跟秘書耳語。

  很快,秘書匯報道:

  “站長,有新消息。

  “杜月笙已經讓李參謀給帶走了。”

  “帶走了?”毛森皺了皺眉頭。

  杜月笙在上滬還是有些地位的,敢明目張膽的逮人,看來洪智有可能真的死了。

  “你讓警備司令部的人打聽下。

  “尤其是洪智有。

  “不管是生是死,我要確定的消息。”

  毛森吩咐秘書道。

  “好的,站長,我這就讓人去打聽。”秘書領命道。

  毛森放下茶杯,站起身長長的舒了口氣。

  死了好啊。

  也是時候讓吳老狗嘗一嘗江山幫的厲害了。

  毛局長身居高位動彈不得。

  他可不是!

  挨打,不還手。

  絕不是他毛森的風格!

  他不僅要還回去,還要十倍、百倍的讓吳敬中疼。

  洪智有是吳敬中的斂財工具。

  更是他的準女婿。

  此獠一鋤,吳敬中可遠比自己當初失去莊管家要痛啊。

  津海站副站長一職,毛萬里沒謀求到。

  殺了個洪智有。

  也算是小小扳回了一局。

  更可喜的是,下手的是杜月笙。

  吳敬中就算知道是自己暗中指使的,想找茬也沒門路,這口惡氣憋也能憋死他。

  痛快啊。

  京陵。

  毛人鳳背靠在柔軟的真皮躺椅上,笑盈盈的看著侄子毛萬里:

  “萬里啊。

  “以你的功勛和資歷,外放個乙種站站長問題不大。

  “鄭介民不久就要調往國防部做次長了。

  “一旦調任,我立即給你安排。

  “你有什么意向,可以提出來。”

  對這個侄子,他向來是滿意的。

  “叔,上滬的王新衡能動一動嗎?我要能去上滬,與毛森就可以互為犄角,滬杭一帶就完全是咱們的了。”毛萬里野心勃勃道。

  “上滬你就不要想了。

  “那地方別看繁華,那是江浙財團根據地,攪合深了會出事的。

  “再者,眼下建豐一直在反貪腐。

  “依我看,那邊遲早是要碰出火的,這時候去上滬就是往火坑里跳啊。”

  毛人鳳搖了搖頭道。

  “那津海呢?”毛萬里賊心不死道。

  “看看,這就是余則成的副站長任命書和嘉獎令,我這才扣一天,吳敬中就打電話催了。

  “津海你短時間內就別想了。”

  毛人鳳道。

  “不就是走了個狗屎運,撿了個季偉民嗎?”毛萬里不滿道。

  “那叫狗屎運。

  “我給了你那么多情報,派了那么多人手。

  “你把青島翻了個遍,也沒見著人影。

  “怎么人余則成二十四小時就抓到了。

  “萬里,輸了就是輸了,得認。”

  毛人鳳白了他一眼道。

  “不過,這事沒完。

  “鄭介民已經把陸橋山從督查室帶走了。

  “只給予了一個警告處分。”

  頓了頓,他又道。

  “不是?

  “吃里扒外,這可是犯了家規大忌,就一個警告處分解決了?

  “叔,這可是咱們反擊鄭介民的好機會啊。

  “老廣幫不守規矩,上哪他也沒地說理去。

  “那個陸橋山還跟他是干親。

  “叔,不能放啊。”

  毛萬里急了。

  “糊涂。

  “鄭介民馬上就要去做國防次長了。

  “到時候就是咱們保密局的頂頭上司。

  “我這時候放了陸橋山,緩和下關系,對咱們沒有壞處。

  “總歸這次咱們雖然丟了副站長一職。

  “但鄭、吳、建豐的關系也產生了裂痕,尤其是鄭介民,他是不會咽下這口氣的。

  “你等著吧,這個陸橋山遲早還得殺回津海。

  “別忘了,他可是津海站重建的元老,知道很多內幕和吳敬中的私事。

  “一旦他殺回津海,將會是血淋淋的回馬槍。

  “到時候你別說副站長。

  “就是當站長也有可能啊。”

  毛人鳳老謀深算的笑道。

  毛萬里一聽,登時又樂了起來:“叔,你這么說,我心里就透亮了。”

  “對了,昨晚…”

  他剛要說洪智有的事,毛人鳳的機要秘書走了進來:

  “局長,侍從室的彥及先生來了。”

  “彥及先生!”

  毛人鳳連忙起身。

  “萬里,走跟我去見見彥及先生。

  “他可不是一般人想見就見的。”

  他沖毛萬里使了個眼神,親自來到辦公樓下相迎。

  “彥及先生,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快請,快請。”

  毛人鳳滿臉堆笑道。

  “能吹我的,哪還有別的風。

  “毛局長,我來找你是有大事的。”

  陳布雷開門見山道。

  到了迎賓室。

  毛人鳳讓人上茶入座后,開口道:“彥及先生,是上邊有差事嗎?”

  “算是吧。

  “這位是?”陳布雷并未見過毛萬里。

  “我侄子毛萬里。”毛人鳳介紹道。

  “萬里見過彥及先生。”毛萬里恭敬道。

  陳布雷作為文人,對三毛甚至戴笠向來是嗤之以鼻的,視為下三濫、屠夫之流。

  今天要不是張群出差。

  又事關黨國大事,他才不會跑這趟腿。

  “萬里,你先下去吧。”毛人鳳見他神色不喜,擺了擺手道。

  “是。”

  毛萬里沖二人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彥及先生,請。”毛人鳳抬手奉茶。

  “我這次是受江浙商會虞少爺所托,來讓你保一個人。”陳布雷道。

  “保人是我們保密局的專長。

  “能讓您親自跑一趟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吧。”

  毛人鳳笑道。

  “確實不是一般人。

  “他是津海站的秘書洪智有!”

  陳布雷道。

  (本章完)

夢想島中文    諜戰吃瓜,從潛伏洪秘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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