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有,你說袁會在戲班子嗎?”余則成問道。
“不知道。
“老陸辦事向來仔細,他讓人盤問過,對過冊子。
“再說了,如果真藏在戲班子…”
洪智有摩挲著下巴想了起來。
“那李涯看戲與小姑娘談戀愛,就都是裝出來的。
“這是他提前就鋪好的路。
“為什么選擇戲班?
“說明他跟班主有故交,要知道他是從津海去的延城。
“曾在這邊生活過。
“跟這邊的人有多交集,完全有可能。”
洪智有摩挲著下巴,仔細分析了起來。
“要不,明天你找他探探聽戲的事?”余則成問。
“我去不合適。
“我代表的是站長,像李涯這么精的人,問多了他會察覺端倪。
“對站長不利的事,一絲一毫都不能有。”
洪智有很謹慎的拒絕了。
“是啊。
“大老爺們,誰沒事聊戲?
“你就是找老謝,他也編不出來啊。”
余則成深以為難的點了點頭。
“只要錢到位,他會編出的。
“就讓老謝去,就說讓他試試李涯的戲底子。”
洪智有很肯定的說道。
“成,你這都把老謝當神仙了,我還能說啥,就這么定。
“錢是你出,還是我出。
“那小子收費可狠了。”
余則成眼睛一眨一眨的問道。
“急的是站長和你們。
“袁佩林愛爆誰爆誰去,跟我有一毛錢關系!”
洪智有都懶的鳥他。
“成吧,我出。”余則成肉疼的點了點頭。
現在雍先生錢包干了。
他也跟著緊巴了起來。
哪還敢像之前那樣,大把撒金撒銀去搞任務。
晚上十點,微雨。
昏暗的路燈下。
李涯打著黑色雨傘,站在陰暗的角落里,雙眼死死盯著69號宅子。
“隊長。
“上午我們偽裝的郵報員,還有電話局的人已經確定過了,徐遠山在家里。
“七點時分。
“有人進去拜訪徐遠山。
“戴著帽子看不清臉,似乎很神秘。”
個子不高,但一臉干練的心腹高原匯報道。
李涯雙眼一亮,沉聲問道:“人出來了嗎?”
“沒有。
“除非有密道,我和王普一直在這盯著,眼皮都沒眨一下,那人絕沒有出來。”
高原很肯定的回答。
“太好了!”李涯欣然大喜。
袁佩林爆料出來的這個人根子很深。
表面上是陳立夫的遠親。
以前曾在行政院擔任過要職,在文藝界也很有名望。
據說唐紹儀、張少帥在津時,都曾在他的宅子里住過一段時間。
可見此人地位不菲。
若非袁佩林的泄露,誰又能想到,這樣一位吃穿不愁的名流會是紅票呢?
根據情報。
袁佩林本人并未跟徐遠山有過任何交集。
只是在延城邊保擔任要職時,無意間看到了一份關于津海的內部文件,里邊提到了這個地址。
上邊標有絕密二字。
本是發給克公的。
但機緣巧合下,他看到了。
袁佩林不知道這個地址住的是誰。
但他看過絕密文件的內容,這里是津海與延邊組織直接聯系的一個要點。
如果說整個津海的地下組織盡毀。
延津路69號,就是最后的火種。
可想而知,這個徐遠山的重要性。
跟徐遠山來往的人,也有可能是紅票骨干。
畢竟津海地下組織亟需恢復。
這時候是完全有可能派要員來主持大局的。
“老天助我,一網撈倆肥的!”
李涯咬了咬牙,目光一冷吩咐道:
“院子四周布置人,防止逃跑。
“動手!”
宅子內。
董先生正跟徐遠山喝茶。
“老董,你怎么來津海了?”徐遠山問。
“組織上派我去鎮江談采購軍需的事。
“這不順道津海,又給我安排了新的任務。
“津海這邊的地下聯絡站一直建不起來,之前的明碼電臺又遭到了破譯,好幾位一號線的同志成了閑棋冷子。
“眼下開戰在即,組織急,這些同志也急。
“他們對聯絡點不信任。
“所以只能派我過來居中調和。
“萬幸的是雙方已經順利接洽上,工作開展的不錯,刺殺袁佩林的鋤奸隊同志,也悉數營救了出來。”
一提起余則成,董成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驕傲和欣慰。
“可聯絡站的活干的并不漂亮。
“我剛剛得到情報,繡春樓死的那個很可能不是袁佩林。”
徐遠山皺眉道。
“不是袁佩林?
“袁曾任過邊保調查科科長。
“這個人知道的情報很多。
“他要不死,會很麻煩啊。”
董成神色凝重了起來。
“鋤奸隊已經出過一次事了,再執行任務很困難。
“算了,老董。
“有了上次的教訓,鋤奸再急也不可莽撞了。
“我先送你去碼頭,這邊的事我和組織聯系后再做詳細計劃吧。”
徐遠山吩咐道。
兩人起身剛要走。
就聽到樓下傳來了尖叫聲。
“不好,要出事。”徐遠山拿了槍掩護董成從后邊撤離。
“徐遠山!”
剛要翻墻,李涯大喊了一聲。
兩人唯有緩緩舉手,轉過身來。
“董成?”
李涯看到董先生時,表情由驚訝逐漸變成了狂喜: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我正愁沒立功資本。
“上次用了個假的你去釣魚。
“現在好,抓到本尊了。
“當真是天助我也!
“帶走!”
翌日。
吳敬中拎著飯盒來到了辦公室。
“老師,今兒咋來這么早?”洪智有一邊投抹布,一邊問道。
“還不是你師母,非得讓我給你帶早餐。
“早早把我從家里轟了出來。
“嘗嘗吧。
“炒河粉,廣式一絕。”
說著,他遞上了餐盒。
“謝謝師母。”洪智有打開木屜,取出炒粉大口吃了起來。
甭說,味道還不賴。
專門聘請的大廚就是不一樣。
正吃著李涯滿臉春風的走了進來,見洪智有吃的津津有味,不自覺的咽起了口水:“吃的啥,在津海沒見過啊?”
“李隊長來了。
“粵州炒粉,廣式早點,津海的確不好找。”
洪智有笑道。
“要不要嘗嘗?”他把筷子倒過來遞給李涯。
“美食我所愛啊。
“嘗嘗。”
李涯也不客氣,拿了筷子夾了一大把。
豆芽、雞蛋與炒粉混合的香味在口腔瞬間彌漫,他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嗯,嗯,不錯。
“我以前王老三家的黃湯牛肉面已經一絕了。
“沒想到還有這口等著呢。
一邊贊不絕口,他又是幾大筷子。
原本一盤精致的炒粉,眨眼就見了底。
“老師,你家這粵菜廚子啥時候借我用幾天唄。”李涯用手絹一擦嘴,笑問道。
“好說。
“就是有點貴。
“不過,只要你上心,這個足夠,這世上就沒有你吃不到的東西。”
吳敬中笑了笑,摩挲著手指道。
“老師放心。
“學生肯定上心,這不昨晚一不小心就立了一功。”
李涯側頭嗦了嗦唇齒余味,眼神傲慢而不失得意。
“立功?”吳敬中心下一沉。
“老師,李隊長你們聊,我回辦公室有點事。”洪智有立即拿著屜子,裝了碗筷走了出去。
“老師。
“袁佩林招供了一條大魚。
“可謂是津海紅票地下組織最高級別的負責人。”
李涯志得意滿道。
“最高級別,有多高?”吳敬中皺眉道。
“徐遠山!”李涯道。
“延津路那位行政院退休要員,陳立夫的表親?”吳敬中對這個名字還是很熟的。
“正是他。”李涯點頭道。
“瞎鬧!
“這可是陳立夫的人。
“你剛接二連三的捅中統的馬蜂窩,現在又搞到陳立夫的親戚頭上了。
“你知道這是什么后果嗎?
“你是想替保密局向黨通局徹底宣戰嗎?”
吳敬中板著臉怒斥道。
“陳立夫的人怎么了,別說是遠親,就是親表弟,通票也得抓啊。
“我對著委員長,也是這么說的。”
李涯傲然道。
“有證據嗎?”吳敬中問。
“有。
“首先這是袁佩林招供的。
“其次,我在徐的宅子里,抓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比徐遠山級別還高。
“是一條真正的大魚。”
李涯手往兜里一別,得意笑道。“運氣這么好。
“這么高級,你是連夜一個筋斗云翻延城去抓的人么?”
吳敬中對他這種傲慢、輕狂的神態很是反感。
“讓您猜對了。
“這人還真是延城來的。
“董成!”
李涯道。
“董成?
“就是上次你在紅橋大酒店假誘餌提及的那個人?
“在楊家村秘密會見過余則成?”
吳敬中驚訝問道。
“正是此人。
“我已經把這倆人關進了刑訊室,熬了一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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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等你和余主任了。”
李涯笑道。
“董成是董成。
“余則成是余則成,在沒有絕對的證據之前,不要混為一談。
“別著急定性,審了再說。”
吳敬中跟余則成剛在“蜜月期”,自然得向著說話。
“明白。
“那我去叫余主任。”
李涯怕他透露風聲。
“去吧。”吳敬中擺了擺手道。
待李涯一走。
他氣的直是拍手:“哎!”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他就怕李涯立大功。
幾天前,吳敬中就給喬家才打電話,讓他找李涯要人。
誰知道李涯忒鬼。
找了一堆理由,喬家才礙著自己和建豐,也沒好再追問下去。
現在好了。
這個袁佩林還真有點料。
咬出了兩條大魚。
真是狗屎運爆棚,攔都攔不住啊。
一時間,吳敬中突然有些恍惚。
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在自己的學生面前居然失去了對局面的掌控力。
很快。
李涯不僅把余則成叫了進來,連帶著陸橋山、洪智有一并請了。
“站長,人到齊了。”李涯道。
“幾位來的好啊。
“李隊長昨晚在延津路,抓獲了兩個疑似紅票高級負責人。
“現在就在刑訊室。
“走,一起去看看吧。”
吳敬中不著痕跡的看了二將一眼,和顏悅色道。
到了刑訊室。
徐遠山與董成被鎖在電椅上,已經被打的渾身是血。
余則成和洪智有一進去,險些驚出冷汗。
是董成。
天殺的李涯!
“徐先生,可否給我一個解釋。”吳敬中初到津海時,曾登門拜訪過徐遠山,關系還算不錯。
“吳敬中,我還想問解釋呢。
“你的人不分青紅皂白,抓了我和我的朋友。
“吳敬中,你的手下也太不懂規矩了吧。
“我要見陳部長,我見毛人鳳、鄭介民,讓他們給我個說法。”
徐遠山大叫了起來。
“徐先生,抱歉。
“這位李隊長是我手下不假。
“但他是建豐鐵血青年團的骨干,那邊的規矩跟我的規矩還真不一樣。
“您多擔待。”
吳敬中直接亮明了李涯的身份。
“蔣建豐的人就可以私闖民宅,侵犯自由嗎?
“現在要搞憲政,不是軍政!
“你們這種行徑跟土匪、強盜有什么區別!
“我要見委員長!”
徐遠山擺起了老資格。
“別在這假惺惺了。
“沒有證據我會抓你。
“你真實的身份是紅票津海秘密要員。
“知道你不會承認。
“看看他是誰!”
李涯轉身拿了董成的照片和資料。
“董成。
“曾任邊保調查科主任,后受指派赴京陵任地委第一書紀,京陵情報網負責人。
“別跟我說這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說著,他把照片幾乎是呼到了董平臉上。
“我不知道他什么紅票。
“我只知道董先生是做藥材生意的,是我的朋友。”
徐遠山據理力爭。
“董先生,實話告訴你,供你們出來的人曾跟你做過同事。
“要我把他請來跟你當面對峙嗎?
“當然,在我們保密局用不著這套。
“有這些資料,你不招就是個死!”
李涯把這當成了一言堂,自顧自的審問道。
一旁坐著的陸橋山臉色鐵青,左看看,右看看,見余則成和洪智有也是一臉木然,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作為情報處長,他自然是知道董成的。
可狗日的戲班班主還沒抓呢。
李涯就立了這等奇功。
這還玩啥,基本可以棄子認輸了。
“我沒什么好招的。
“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董先生依舊是笑容平靜,顯然這世上沒有什么能嚇倒他。
“你知道我想要你招什么。
“在京陵的時候。
“哦,也就是余主任在陜西會館附近被秦雙城槍擊后,你們在楊家村是怎么會面的,又是怎么介紹余主任加入你們組織的。
“包括左藍有沒有參與其中。
“這些你都可以說說啊。”
李涯看了眼余則成,燦笑道。
“李隊長,你什么意思?”余則成皺眉問道。
“別誤會,余主任。
“有人給我遞交了一些京陵政保總署遺留的資料。
“上邊有一些不利你的信息。
“為了防止你被誣陷,我特意抓了這個人,好當著大伙做個澄清,萬一是污蔑也好還你清白。”
李涯不是馬奎,說話還是有些技巧的。
“謝謝李隊長。”余則成淡淡一笑,后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說吧。
“說了這些都是你的,再還你自由。”
李涯拿出了自己的七根金條,擺在了桌子上。
“我不認識這位先生。
“我只是個藥材商人。”
董成看了眼余則成道。
“不招是吧。
“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玩。
“老五,再狠一點。”
李涯抬手下令。
老五看向吳敬中,他是分得清誰是當家人的。
“照辦。
“這位徐先生在沒有證據前,先放一放。”
吳敬中看了二人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回到辦公室,吳敬中臉色陰沉的可怕。
洪智有快步走了進來,帶上門,給他端上了茶水:
“老師,先坐會吧。”
“人算不如天算,這個袁佩林了不得啊。
“不出手則以。
“一出手驚人啊。
“把我都快整蒙了!”
吳敬中背著左手,氣憤的指了指道。
“是啊,誰能想到津海還藏著這么兩條大魚呢。
“老師。
“這個董成的資料肯定是假的,政保總署那些老掉牙的情報哪能當真。”
洪智有道。
“問題,這個董成被押到京陵,建豐、毛局長肯定是要親自過問的。
“毛萬里一直想坐我的位置。
“毛局長會不會借著這事向余則成發難,把我拖下水?”
吳敬中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這事要解決也不難。
“先一個扣,一個扣的解。
“徐遠山不是陳立夫的親戚么,又在行政院做過高官,人脈很廣。
“讓陳部長把這人保走。
“剩下這個董成也好辦,只要他死不承認,再把袁佩林找出來除掉,光靠這份材料根本咬不住余則成。
“別忘了,萬里浪已經死了。
“秦雙城要知道真相,余主任早就在上次就被馬奎釘死了。”
洪智有細心的分析道。
“有道理!
“你去一趟徐遠山家,讓他老婆不要找陳立夫,找東北行轅的熊式輝主任去說情。”
吳敬中轉過頭來,正然吩咐。
“熊式輝比陳立夫還好使?”洪智有不解。
“這你就不懂了吧。
“李涯敢對徐遠山動刑,肯定征詢過建豐的意見。
“委座素來對二陳不滿,想踢他們出局。
“找陳立夫去說情,簡直是火上澆油。
“但熊主任就不一樣了。
“是他在贛西把建豐抬起來的,建豐跟康澤斗法時,熊式輝是力挺建豐搞青年團、辦黨校。
“委座、建豐都知他的恩。
“要不能把東北這么重要的地盤交給他看管。”
吳敬中老道的分析。
“老師慧眼如炬,一眼看透。
“學生佩服。”
洪智有心悅誠服道。
“你想法給董成傳句話,讓他扛住,扛死了。
“關鍵還是這個袁佩林。
“智有,拖不起了。
“再拖,津海站就改姓了,別小看副站長,這個副字不簡單。
“那是能管實事的。
“讓李涯坐穩了,建豐的手可就真伸進來了。
“現在趁著我這個老同學還有幾分薄面。
“必須把李涯的副站長夢抹殺了。
“三天,我只給你三天時間。
“務必找到此人,誅之!”
吳敬中面色一肅,下了死命令。
“老師,我或許有一計可行。”洪智有略作沉思,緩緩開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