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天下十大道門名山之一。
夜色蒼蒼望山巔,云蒸霧繞隱飛仙。自古道門出奇士,東海嶗山窺洞天。
此山廣大高聳,古來便有“泰山雖云高,不如東海嶗”的說法。
黑夜漫漫,山風正勁。
三清殿前,那口不知傳承了多少年歲的銅爐內,香火被山風催醒,泛著赤灼的光亮。
李乘歌從大殿中走來,寬大的袍子迎風作響,他眸光微動,看著齊魯市的方向。
這位嶗山掌教,當今道門最德高望重的存在之一,卻是心有所動,夜宿覺醒,再也不能轉而入寐。
“掌教師兄,您怎么出來了?今天是我當值守夜。”
就在此時,一位滿頭蒼白的中年道士走了出來,看著李乘歌的背影,忍不住開口詢問。
“天快亮了。”李乘歌忽然道。
“什么?”中年道士愣了一下。
“黑天漫漫,終有盡時,東方破曉的那第一縷光,便是它的克星啊。”李乘歌望著天象喃喃輕語。
“師兄何故生出這般感慨?”中年道士忍不住問道。
“絕緣,你看不見嗎?”
李乘歌眸光凝如一線,望著齊魯市的方向。
“我見云天之上,金運垂凡,遍生光明,照破山河朵朵,驚動五方神明…”
“生金不朽,隨光流轉,那是天意浩蕩啊。”
李乘歌一聲嘆息,卻是讓旁邊的中年道士豁然變色。
“天意浩蕩…難道…天賜神通!?”
“有人在東山境內運轉那上天妙訣,施展那無上神通?”
中年道士吃驚非小,神通神通,可與神通,那是天賜之法,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無關修為境界,哪怕是天師階位也未必能獲神通。
他們嶗山,號稱天下十大道門之一,卻也只有掌教李乘歌覺醒了神通。
這種力量,為天所賜,本不該在人間顯化,影響太大,變數太多。
“金運上應太白星,垂天縱地放光明。煌煌破滅幽長夜,無災無劫登天庭。”李乘歌面色凝重,喃喃輕語。
中年道士聞言,不由動容,看向茫茫云天。
太白星,主掌西方金德。
它是黑天盡頭,黎明破曉前出現在天上的第一顆星辰,在白天的時候,稱為啟明,在黑天的時候,稱為長庚。
它的出現,便是那無盡黑天的克星,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太白星起,光明無量,破了那無盡黑暗,鎮了那漫漫永夜。
“晨起為啟明,夜宿化長庚。金光生妙訣,天下何人敵?”
中年道士一拍腦門,猛地醒悟過來。
“縱地金光…是白鶴觀的那個傳人…他在東山省?”
“白鶴觀求人得人,難怪能掌天下道門牛耳…”李乘歌凝聲道。
“那個叫做李長庚的年輕人,前些年我在上京市見過,當真是年少絕艷,天資潛龍。”
說到這里,李乘歌看向遠方的目光稍稍一頓,透著莫名的意味。
“天地奪運,縱地金光…確實是得天獨厚,古來少有。”
“師兄,這小子不聲不響來了東山省,還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縱地金光,那可是道門神通,他在跟誰動手?”中年道士忍不住道。
李乘歌搖了搖頭:“不管是誰,前途危矣。”
面對身負天地奪運,并且還施展出縱地金光的李長庚,恐怕就算是真有龍虎,也要飲恨折戟。
“修行路上多劫數,也不知道誰這么倒霉啊。”中年道士點了點頭,輕聲嘆道。
就在此時,齊魯市的方向,天空中再度傳來一聲悶響,眼見云天赤紅,灼灼如狂焰燃燒,席卷似長虹橫天。
“這是…”
突然,李乘歌面色驟變,剛剛收斂的目光豁然大盛,他看向天空,面皮之上卻是浮現出一抹驚異與駭然。
“離焰精芒生三昧,扶搖沖天蕩天河!?”
“師兄…”
此刻,旁邊的中年道士亦是失聲驚語,這般動靜,比起剛剛更加狂烈,就連他都能看到齊魯市方向的天空,已然便渲染成了赤紅之色,離焰生芒,灼灼動天。
那是玄門不傳之秘。
那是道教無上神通。
“三昧真火…道門之中竟然有人覺醒了三昧真火!?”
李乘歌眼眸中透著深深的驚疑,他一步踏出,便出了三清殿,下了嶗山巔。
落霞山,囚仙觀。
金光游離,塵土飛揚,恐怖的身影從扭曲的火光中走來,無法殿化為的廢墟在其腳下漸漸氣化,淪落為塵埃。
“凡…凡哥…那是凡哥?”
劉星陲雙目圓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遍地金光之中,張凡非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破碎了周身金光而來…
這一刻,他變得好似不是人類,熒熒火光從其眼,口,鼻中噴薄而出,煌煌如紅菱纏繞,熊熊似真火臨凡,月光揉碎,空氣扭曲,就連那滾滾喧囂的金光都難以靠近。
“人為根,真為火,念為薪…”
“三昧既定,萬火稱王…”
“這是道門神通,三昧真火!?”
此刻,齊德龍東強,林見月各個雙目圓瞪,看著漸漸變化的張凡,眸子里噙滿了震驚之色。
三昧真火,那可不是一般的道門神通,古來兇名在外,哪個敢言不敬?
傳說此火非凡火,能教修真喪本源,三昧臨凡生變化,心猿驚懼意馬癲!
“非人…非人了…”
此刻,落霞山上,囚仙觀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難以置信。
今夜,此戰…對于他們而言如夢似幻。
天地奪運,神魔圣胎,九大內丹法之中已占其二,如今居然還能看到兩大神通并世。
縱地金光生玄妙,三昧真火降塵凡。
“凡哥果然不是常人…那可是三昧真火啊。”劉星宇喃喃輕語,好似丟了神魂一般。
張凡一步踏來,大地震顫,無法殿化為的廢墟,在他腳下徹底氣化,成了陣陣塵埃散滅。
李長庚巋然不動,神色如常,可是眸光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深邃似淵,如臨大敵。
突然,十丈之地,遍地金光沸騰,李長庚幾乎瞬間消失,便見一道光如劍芒飆擊,斬向了張凡。
砰砰砰…
大地崩裂,一道道裂痕向著四面八方蔓延,瞬間便波及到了囚仙觀其他殿堂院落。
“縱地金光,瞬息而至…”齊德龍東強心中似有一道聲音在狂吼。
金光所及之處,李長庚能夠瞬間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他便是金光,金光便是他,不壞不朽,能夠斬滅一切有形之物。
這便是縱地金光的神妙。
在眾人的眼眸之中,只剩下一道金光的痕跡,張凡身軀猛地顫動,便要被李長庚化為的金光撕裂開來。
金光沸騰,幾乎將張凡包裹。
突然,張凡周身的三昧真火緩緩轉動,便將涌來的金光湮滅殆盡,他的口,眼,鼻中噴薄真火,恍若紅菱舞動,輕輕一掃,便纏向了李長庚。
瞬息之間,李長庚便從那三昧真火化為的“紅菱”之下逃遁,出現在十丈之外。
金光所及這處,他幾乎可以瞬息挪移。
砰砰砰…
三昧真火化為的“紅菱”失去的目標,砸落到了旁邊的院落,斑駁古舊的墻壁頃刻之間崩塌湮滅,碎石飛灰也葬在了那灼灼真火之中。
“天爺,這種力量…太不科學了…”劉星陲看得目瞪口呆,甚至開始胡言亂語。
張凡的三昧真火簡直霸道的不講道理,所及之處,一切都化飛灰,強如李長庚的金光都無法欺身。
“這就是三昧真火…可令妖魔形消,可令諸法寂滅。”
林見月喃喃輕語,美眸中映照出張凡那詭異不凡的身姿,透著一絲渴望和向往。
凡是修道之人,沒有人可以面對這樣的力量而無動于衷。
突然,張凡和李長庚的身形再度碰撞到一起,恐怖的力量比起剛剛戰斗時強大了何止數倍。
李長庚周身金光沸騰,可是剛剛觸及到張凡的三昧真火便湮滅消散。
可是,他有縱地挪移之玄妙,即便金光破碎,也能瞬間遁走。
砰砰砰…
兩道身影不斷碰撞,恐怖的余波不斷擴散,轉眼之間,諾大的囚仙觀都被打崩,化為一片廢墟。
劉家兄弟,齊德龍東強,林見月等人根本不敢靠近,不斷地后退,與那兩個怪物拉開了距離。
“囚仙觀都被打沒了。”
所有人都感到嘴唇發干,心跳加速,雖然大家都是修道之士,可眼下,無論是李長庚,還是張凡發揮出來的力量都超出了他們認知的范疇。
“見鬼了,這般運轉神通,怎么可能長久?”劉星宇泛起了嘀咕。
神通天賜,難以久侍,此消彼長,才合自然。
“李長庚有天地奪運之法…”劉星陲看出來些許端倪。
李長庚身在山中,立定不動,便可奪山勢運數,延綿厚重,自然可以久戰不衰。
可是張凡的三昧真火更加恐怖,能焚諸法諸物,對于他自身的元神也是消耗極大,如引火自焚,稍有不慎,便有生死之劫,按理說絕不可能久戰如此。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此時此刻,張凡元神處,卻有一團香火燃燃,焚燒不滅,不斷地補充著他的消耗。
就在此時,李長庚一聲長嘯,竟是跳脫出來,他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我昔修行得真訣,晝夜功夫無斷絕。一朝行滿人不知,天地皆成金光闕…”
剎那間,十丈之地,金光沸騰,齊齊向著張凡聚合狂涌,一道道銳利成鋒,如同千刀萬剮,穿身而至。
幾乎同一時刻,張凡大手揮處,三昧真火沖天而起,蕩起的赤光如同一片云霧,籠罩在囚仙觀的上空,恐怖的力量壓得滿眼金光爆碎…
縱有金光不朽劫,也難欺身入三分。
此刻,三昧真火化為一道道紅菱,將囚仙觀所在徹底封禁,赤霞沖天,殺伐逼人。
所有人都生出惶恐,似要焚滅在這非凡真火之下。
“無敵了嗎?”
此刻的張凡恐怖地無邊無際,當真是三昧真火藏絕妙,誤殺閻浮多少人?
“李長庚,你今天活不了了。”
張凡踩著真火,蕩著兇威,紅菱灼灼焚燒,一步踏出,便來到了李長庚的身前,周身的金光盡都焚滅。
“你果然是我的對手啊。”
李長庚輕聲嘆息,凝起的目光死死地將張凡鎖定,好似要永久地將其記住。
“奪神!”
就在此時,他一聲輕語,張凡的元神輕輕震蕩,好似蝴蝶扇動翅膀,僅僅微弱細小的變化…
他的元神竟是一分為二,惡神與張凡的元神便分裂開來。
“元神合相大法被破了!?”齊德龍東強失聲驚吼。
張凡與惡神,終究未曾真正合神,乃是借助元神合相大法短暫融合,乃是投機取巧之法。
此刻,他們元神既分,立刻出現了一絲不和諧,三昧真火竟是在眾人眼中緩緩消散。
“我終究是你的克星。”李長庚淡淡道。
“克你媽!”
張凡一聲輕語,身形猛地一矮:“動手!”
話音驟起,李長庚面色驟變,猛地抬頭,便見不遠處,一道干瘦的身影正冷冰冰地看著他。
那干瘦身影不是別人,赫然便是張凡剛剛收服的張北僵,此時,他的手掌拿著一方鐵盒,古拙神秘,對準了李長庚的頭顱。
剎那須臾間,張北僵猛地打開鐵盒,恐怖的金霞激蕩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空殺伐,生生洞穿了李長庚的頭顱。
散亂的血霧彌漫在空氣之中,失去了頭顱的身軀硬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一幕,如石破天驚,震動了所有人的眼球。
“算不死你!!”
惡神盤踞在空中,發出了陰冷的笑聲。
這一步,他也算到了,早就在剛剛李長庚施展縱地金光時,吹起來張北僵,暗為伏兵。
“李長庚死了!?”
眾人面面相覷,看著那倒在血泊中的尸骸,如墜夢中,難以接受。
“終于干死了。”
張凡長長吐出了一口氣,身形踉踉蹌蹌,便要癱倒在地。
這一戰對他的消耗實在太大了,此時,他就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此時,一道倩影閃爍,出現在張凡的身邊,姜萊扶著張凡,站穩了身形。
“回去之后,我要好好睡一覺。”張凡緊緊地靠在姜萊的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他不知道殺了李長庚會帶來何等影響,此時,他只想美美地補上一覺。
“姜萊,你怎么了!?”
張凡余光瞥見,卻見姜萊死死地盯著李長庚斷了頭的尸身,也不說話。
唳…唳…唳…
突然,一聲奇異的鳴叫聲劃破長空,自極高處傳來,幽幽如鶴鳴,輾轉似龍吟。
眾人抬頭望去,黑云散開,明月之下,一只巨大的白鶴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