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全都是我說的迅曾經說過“人都是調和的、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說在這里開一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愿意開天窗了。”
雖然今生這個世界沒有魯迅先生,但看樣子,這個世界的人也是折中的。
這不,幽王現在就想要開窗了。
換天生邪惡的姜氏小鬼攝政,那還不如讓長公主繼續監國呢。
至少長公主還是自己人,而姜氏小鬼只會奪姬氏的江山。
盡管以姜離表現出來的才情,日后只要不半途夭折,幾乎是百分百能成至強者,不會為了天子道果而犧牲,但萬一呢 而且,現在天子道果可還在天子體內,隨他一同被封印著,這個時候要是攝取大權,固然沒有天子道果帶來的至強之力,卻也少了天子道果的桎梏。
反正無論如何,幽王都不可能讓姜離有一絲染指江山的機會。
“司空該不會在說自己吧”幽王冷笑著道。
“誒,王爺說笑了,孤也就滿足前面兩個,有大義和大功,孤的德行可未必能夠得到諸公的認可啊。”
姜離十分謙虛地擺擺手,向著眾人問道“你們說是吧”
“司空此言,恕下官楊言不敢茍同。”
左右官員中,立即有一人站出,朗聲道“司空匡扶社稷,力敗太平反賊,若說司空無德行,那我等百官便皆是地痞流氓之輩,也無顏立足于紫微殿上了。”
這一番話可謂是一派凜然,有理有據,聽得百官都不由側目,想看看是何人的部將。
一看是太倉令楊言,那沒事了。
太倉令乃九卿中的大司農之屬官,而大司農論從屬,當是屬于司空管轄,正好就是姜離的部將。
當然,這不是重點,姜離這司空剛上任,就算是理論上的部屬也沒理由那么舔,可偏偏這楊言還是朱晦庵的學生。當初天璇提議讓姜離繼任司空之時,可就是楊言第一個出聲附議的。
現在又是姜離要搞事,楊言自然是義不容辭,第一個力挺。
楊言這么一說話,當即就有不少人附從,幽王一看,還都是一些老面孔,全是當初支持姜離繼任司空的。
這姜氏小兒果然是腦生反骨,早早就拉攏了朱晦庵,在朝中安插好了人手,此時剛一上任就有了一定的班底。
幽王目光幽深,將那出聲附和之人一一看在眼中,又看向太尉孟鈞,卻見這位孟家的老家主此刻雙目微闔,似是不堪老邁,開始假寐了。
看起來沒支持姜離,但也沒有反對。
長公主下臺對大皇子確實是好事,姜離上臺對他也是壞事,但現在有幽王頂著,大皇子那一派的人又何必一起扛雷 何況仙后如今也是在和公孫家主天璇聯手,雙方沒翻臉,大皇子那一方就缺了點底氣。
于是,幽王就只能自己上了。
“司空和那風滿樓稱兄道弟,此次梁州之戰亦是有妖神教出手相助,德行”幽王呵呵一笑,“孤看是未必佳啊。”
既是有風滿樓這個破綻在,幽王就盯著這一點窮追猛打,以風滿樓為由開始攀扯。
還真沒說,這還挺管用的。
畢竟妖神教那名聲啊,說是神憎鬼厭都不為過,任何人沾上都難落得好。
但是,沾上妖神教的可不止姜離啊。
“王爺這是想說我姜離德行不行,還是想說公孫家和皇室德行不行啊。”
姜離不疾不徐地道“按照王爺這攀扯的法子,怕是要把招風滿樓為婿的皇室,還有招孤為婿的公孫家都給算上了。我們有一個算一個,只要和長駙馬有關系的,那都是德行不行啊。”
“長公主。”
姜離看向姬陵光,很是誠懇地問道“幽王爺該不會是抱養過來的吧,要不怎么盡想著給皇室抹黑呢。”
“除姜氏之主外,非姬氏不得封王,此乃祖制,不得例外。”
長公主面色嚴肅地說著,又看了眼幽王,“不過依今日之見,本宮懷疑可能有哪個地方出了紕漏啊。”
什么紕漏 當然是幽王可能是抱養的紕漏。
和天璇斗了多年的長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之前被幽王抓著風滿樓那贅婿說了那么一通,現在不報復過來才怪。
兩人一頓陰陽怪氣的,把幽王都氣得目綻幽光。
“姜離,你放肆”幽王冷喝道。
“你才放肆”
姜離同樣喝道,論聲色之厲,全然不下于人。
“孤曾治雍州之災,平魯王之亂;孤曾力阻梁州水患,斬淮水真神無支祁;孤如今更是一手平定了太平教之亂,斬張指玄之首級。幽王,你有何功勞,你有何資格來質疑孤”
姜離沉聲厲喝,就差指著幽王說你不行了。
幽王也是被氣得眼中冒火,聲音拔高,“孤看伱是自詡功高,試圖蓋主了,孤看你是想謀朝篡位,禍亂大周江山。”
“如今國朝之安穩,全賴孤之力,你說孤試圖禍亂江山”
姜離當面硬懟,“這大周的九州八十一郡,是在我的肩上擔著的,大周江山這幾個字,還輪不到你來說”
“猖狂小兒”
幽王袍袖鼓動,一股幽森陰冥之氣勃然升起,演化出森羅地獄之相。
同一時間,姜離身上八景閃現,博大之象卻凝縮于方寸之地,如同八道門戶,圍繞著身體飛旋。
兩股力量乍起而乍盛,森羅地獄之相碰撞先天八景,剎那間紫微殿一黑再一明,就見光影交錯,狂風暴起,一道人影向后暴退。
是幽王 他連退三步,雙眼陡然流淌出兩條漆黑的血絲,緊接著一口陰冥之氣噴出,如血般揮灑。
“王爺”
百官之中當即就有人驚呼,隨即就看到幽王身形一晃,竟是要倒下。
這時也顧不上被余波傷到了,忠誠于幽王的官員紛紛過去扶住幽王,卻不想幽王儼然是要昏迷般,讓他們大驚失色。
反觀姜離,面色如常,就是右臂上出現道電弧,一閃即逝。
“快快快叫太醫”
然而幽王乃是鬼修,太醫可治不了死人。
果然馬上就有聰明人喊著送幽王去陰律司治療。
于是紫微殿中看到一幕奇景,一眾官員呼呼嚷嚷地帶著幽王出殿,外頭還有陰氣涌現,卻是陰律司的陰神來接幽王回去療傷了。
一場朝會遇上了這么一種意外情況,百官面面相覷,也不知該怎么說好。
最終,他們的目光落向姜離和長公主。
“看孤做什么,是幽王先出的手。”姜離淡淡道。
上邊坐著的長公主則是有些心累地揮了揮手,道“幽王突來隱疾,相應之事,等幽王痊愈后再議吧,退朝。”
至于讓長公主還政之事,那自然也是再議了。
一直在假寐的太尉孟鈞像是終于睡醒了一樣,起身行禮,其余官員見狀,也是一同行禮,然后有序退去。
姜離落到最后,卻沒隨其他人一同離去,而是直接轉向側面,隨著長公主一同進了側殿,又出了紫微殿。
長公主輕輕揮手,讓一旁的侍女去退了車輦,和姜離一同步行,后方隔著百丈遠,一群宮女太監遠遠跟著。
“你今日可是好生威風,逼得幽王都不得不出此下策。”
長公主拖曳著長長的裙擺,華貴的宮裝襯托出婀娜美妙的身段,一身赤紅如火,帶著明媚大氣,一邊走著,一邊輕笑道。
姜離和她并行,對于幽王之舉似乎并不意外,回道“雖是下策,損了聲名,但是很有用。既阻止了我謀取攝政之權,也沒讓長公主繼續監國之事定下。”
幽王看起來被激怒了,實際上也是被激怒了,但悍然出手之時,卻是出于理智,而非是怒火。
他以這種失當之舉給自己掙了個傷勢,也讓今日之議半途中斷。
長公主沒還政,但也沒能定下繼續監國,關鍵還是某個天生邪惡的姜氏小鬼沒能成為攝政王,執掌朝政。
“明日他該是有備而來了。”
長公主說到這里,露出嫌棄之色,“平定反賊拖后腿,爭權奪利倒是積極,還不惜主動受創。真真好笑,沒為了平定太平教流一滴血,反倒傷在了功臣手里。”
“因為在土伯和幽王看來,太平教威脅不了江山,但天生反骨的姜氏可以。”姜離笑道。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幽王的針對,比起姬氏的這些人來,反倒是展現出了寬廣的胸懷。
然而姜離當真心胸寬廣嗎 長公主聞言,鳳目微瞇,掃向姜離,“你下了重手”
用肯定的語氣說出疑問的句式,長公主是篤定了姜離下重手。她早就看出來了,這小子和自己的老對手一樣小心眼,雖有隱忍之功,能夠為了某事忍耐多年,但要說心胸寬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能讓這對師徒心胸寬廣,那只能說明已經出氣了。
“幽王求仁得仁,做晚輩的又怎能不成全”
姜離微微一笑,“所以我多出了一點力,讓他明天也不好上朝。”
真的就是一點點,姜離伸出兩指比劃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沒有出手太重。
想要明天有備而來那也得你能來才行。
幽王求捶得捶,姜離順水推舟,這位閻王的傷勢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還真不好說。傷重昏迷倒未必,但也僅僅是沒到昏迷而已。
而且,幽王會出手,未必不在姜離的預料之中。
而既然早有預料,自然就不會為幽王對自己出手而氣惱了。
長公主聽了都笑出聲來,一連串如銀鈴的清脆笑聲久久不絕。
“自討苦吃。”
她如是說著,同時打量著姜離,“還有,你看起來是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是晚輩啊,你和天璇也是這般說話的”
作為老牛吃嫩草的經歷者,長公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說不定,眼前這一棵嫩草已經被啃了。
“那當然是不同的,”姜離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長公主是嫂子,師傅是師傅,我對師傅一片孝心,日月可鑒,絕無失禮之舉。”
就連昨晚進入天璇時,姜離都喊的“師傅”,你就說有沒有失禮吧。
“是嗎”
長公主一臉狐疑。
她可是親眼看過姻緣薄上的記錄的,知道這師徒二人的紅線。
嫩草也許還沒被吃,但絕對已經有感情了。
師徒倆要說沒點沖動,那是不可能的。
“姑且就當你是個尊師重道之人吧,希望你不要辜負你師傅的信任。”
長公主神色微微轉淡,似是別有深意。
她和天璇一樣都是支持著姜離,甚至拍板決定姜氏回歸,但要說將江山相讓,長公主可沒那么敗家。
好在姜離也確實沒有這心思。
讓他攝政可以,讓他當天子還是免了吧。
“我若有此心,就該等到長公主還政后再出頭。”姜離道。
然而長公主卻幽幽道“有時候你有沒有心思,并不重要,自有人推著你走。”
姜離眉頭微皺,想起某個贅婿。
他該不會想推我當天子吧 仔細一想,未必不可能。
讓伏羲血脈承載天子道果,接觸蒼天,之后會發生什么,也許就只有大尊知曉了。
姜離想到這里,再看長公主,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因為就連他也摸不準自己那好大哥為了伏羲道果會做到哪一步。
一時間,二人都沉靜了下來。
皇城外。
剛剛被送出的幽王突然睜開了雙眼,站了起來。
他對著一眾圍繞著的官員沉聲道“姜氏小兒處心積慮,早已在朝中經營出黨羽,孤也只能以受創為代價進行拖延。爾等去尋二皇子,告訴他暫做隱忍,孤已有定計,姜賊得意不了多久了。”
眾人見到幽王醒來,皆是心中一定,聞聲紛紛行禮,然后去找二皇子,告知情況。
幽王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看著眾人離去,再轉身道“回司。”
背對皇城之際,幽王一把抓住前來迎自己的判官之手,低聲道“帶孤去找土伯。”
說完,幽的七竅同時流出血絲。
“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