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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揭暗

  寒白的刃從朦朧的霧中緩緩游出,這本已是令人心生寒意的一幕,更詭異的是它偏偏又有著蛟蛇一般的靈動姿態,當被那沒有五官的頭顱盯住時,悚然的寒意便徑直從心中升了起來。

  裴液凝目持劍盯著它,意識到這正是脫胎自星蟲的特質,創制者對它做了有限而契合的改制,使之由蟲化蛇,確實更切合劍的物性。

  此時它攀上崖坪,便直直盯住了裴液。

  但它并不像要進攻的樣子,龐然又輕靈的身軀游走上來,長有六七丈地盤繞在崖坪,朝著裴液緩緩搖擺著頭顱。

  它是在.索取什么?

  裴液頓一下,嘗試著把取自席天機腰間的奪魂珠緩緩遞上去,但并沒有反應,仿佛這不是它所求的東西裴液正要收回,下一刻它猛地朝著少年腰間撲來。

  劍嘯驚鳴,裴液一直警惕的身體極快地一撐躍起,后掠三丈。

  隧道口探頭觀望的三人同時驚聲,但這條劍蛟不管不顧,仍朝裴液而去,少年后掠的瞬間,它也驟然加緊了速度,眨眼已逼上胸前。

  近二百柄劍同時突刺數丈,氣絞云霧,大塊的空氣被擠壓切割成尖銳的風。

  以如此氣勢直撞而來,面對這樣沒有血肉的巨物,少年顯然無法再展現那靈妙的劍技了,眼見退無可退,其人就此立定,并指一指。

  然后他好像才發現琉璃好像準備得有些太充分了。

  簡直是早已按捺不住。

  云飛羽碎,其中拉出一道筆直的、沛然的銳線,它直直撞了上去,從劍蛟的頭顱一貫而入,金鐵擊鳴乍時連成了一片!

  這條蛟流中的劍尖本是朝前,當琉璃沖入其中時,這些妖劍紛紛移過來阻攔,于是在清亮的交擊聲中,一柄柄劍接連失控翻轉,整條劍蛟乍時亂成一團。

  而琉璃沒有被撼動一分一毫,它甚至是沿著劍蛟身軀的走向掠出了一條蜿蜒,百劍之中,從頭至尾,一掠而過。

  裴液仿佛看到了長坂坡“劍光如霜馬如飛”的趙子龍,因為琉璃沖出去之后根本沒有待命,而是再次迫不及待地撲了下去,又從尾至頭,再一次在劍仰刃翻中一掠而過,紛亂的金鐵交擊仿佛是為它助威的戰鼓。

  裴液簡直從它身上感到了一絲雀躍,仿佛第一次遇到這么多的“同類”,琉璃一次次從中掠過,和每一柄劍都叮啷碰撞,這能將人碎尸萬段的劍流于它而言仿佛快樂的浴池。

  直到再沒有一柄劍處在這條劍流控制之中,劍蛟徹底亂作一團,凌亂地絞擰在崖坪上,一柄柄梳理著體內翻亂離位的劍體。

  琉璃才一掠而回,貼在裴液身邊流轉著圈子,仿佛一條黏人的小貓。

  裴液忍不住一笑,按住劍柄輕柔地在劍下朱心處撫了撫,得饋一陣微酥的震顫。

  這些日子要么險象環生、要么自己心緒不佳,琉璃已很少在他面前露出歡欣雀躍之貌,他也很少再像剛剛相處時那樣,趴在桌子上滿懷好奇又愛不釋手地來回戳它。

  而如今名劍有靈,斬心琉璃更是敏于人心,少年心緒剛開了些,它就貼到了身前。

  裴液含笑松開它,朝這條劍蛟走去,這時知道了它剛剛盯住的是什么。

  ——在他腰上掛著的,是那枚更舊的、已經滿載的奪魂之珠。

  裴液停在它面前,它同樣沒有如生靈般遭受重傷或就此死去,只是緩慢地重新組織著身軀。

  裴液低頭單膝蹲下,按住一柄暫時無力的劍,與那夜照幽所見的至簡之劍不同,它們俱都是崆峒劍的制式,這一柄上甚至還有使用過的痕跡。

  裴液燃出螭火,令其緩緩游過劍身,幽藍映照之下,除了錘鍛紋路外,另有一種細微而繁密的勾勒漸漸顯露出來裴液很快認出了這熟悉的形狀,正是脫胎于星蟲身上的青銅陣紋。

  裴液已經見過這套紋路許多次了,已經漸漸明白了它的作用。

  正如之前所言,它是星蟲除了“活著”這一特質外,其他一切能力的蘊藏凝一之處。一條青銅如何能夠汲取星力、又運使飛動;如何能夠穿梭山體、查感四周.即便沒有西庭心畫龍點睛的靈性,埋星冢本身也已是一座世所罕見的護山之陣。

  那么這條劍流果然也就具備一切星蟲的特質。

  并不是簡單的抄寫挪用,即便把一切紋路細節交付,世界上也很少有人能夠復刻出一座埋星冢,因為在刻陣中,一點簡單的質量和形狀變化就會牽動陣紋的勾勒,更不用說將其改造,化用到這許多把零散的劍器中了。

  首先裴液就一時想不出,這諸多把劍器既然并未如星蟲般鑄成一個整體,是如何能夠相互勾連、行動如一的。

  然而除了這幅主要的紋路外,還有一個陌生的部分被巧妙地接入了其中.裴液蹙眉辨認,確實絕對沒有見過,便以鶉首細細記下。

  新的陣紋便代表新的特質,瞿燭多設計出這樣一個部分.它的功用是什么呢?

  劍蛟對比星蟲多出的這項能力會是什么?

  裴液雙眉緊蹙,直到這條劍流已有復起之勢,才閃了閃眸光。他伸手正要從中取下一柄劍,這條劍蛟卻忽然夭矯而起,以一極快的速度掠崖而下。

  “琉璃!敲一柄下來!”

  清透劍身掠起,但下一刻這條劍蛟一頭扎入了崖壁之中,就此消沒,琉璃轟然撞出一個大坑,然而山巖飛碎之中,已什么都看不見。

  裴液這時才想起來,當年張梅卿似乎也沒能留下其中一柄。

  不過今日所得也已經足夠了,裴液召回琉璃,轉頭望向山隧口的三人。

  執法前堂,四人俱得到了包扎和安置。

  留守的人手本就不多,此時更是各個面色肅重,已有數人朝不同方向而去。后崖席天機和江以通的尸首已經得到了確認,剩余人此時幾乎全都圍在傷堂邊上,不時神情繃緊地望一眼那倚床而躺的少年。

  “一百八十九柄劍”張景弼怔然喃喃,“那是,《鳳山鳴》全部的劍動之數。”

  一門劍術或有諸多招式,而一道劍招往往不是一刺或者一揮就能闡釋。

  越高妙的劍招,其中越有諸多細微精妙的運劍細節,如《玉翡劍》之銜新尸,如《白虹篇》之貫日,落入人眼僅一道直線,但背后是諸多轉、變、動的搭建,釋放出來時才能成此一道簡而直的驚掠。

  這實際也是劍術的某種通用規律,萬繁成簡,方是一劍。

  一處劍變便是一動,張景弼話中之義,正是《鳳山鳴》中七門劍招,乃是由一百八十九處劍動搭建起來。

  裴液沉默不言,歡死樓在做的事情越來越浮出水面,可他們的目的.以及那個操縱一切的人,卻依然云遮霧繞。

  “席天機和這個江以通,”裴液看來眼盯住他的執法堂諸人,終于偏頭問出了這個最敏感的問題,“都是元武峰的真傳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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