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致淵一抬手。
宋天海忙一縮身閃避。
可他被葉百韜扶著,導致他與葉百韜都踉蹌后退,頗為狼狽。
楚致淵卻只是虛晃一下,沒真出手,似笑非笑:“反應這么快,是真醉了嘛?”
宋天海先前挨一拳,成了驚弓之鳥,這一下閃避是下意識的反應,極為迅捷。
這一躲便幾乎漏了底。
眾人看得明白,他即便醉也只是微醉,并沒到神智昏亂的地步。
這確實是借機耍酒瘋!
楚致淵戲謔的看著他。
所謂計劃沒有變化快。
原本想趁著宋天海發酒瘋而狠狠收拾一頓,出一口惡氣。
可他臨出手之際,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直接動手教訓一頓是痛快,但不夠狠。
僅僅皮肉之傷,教訓沒那么深刻。
對付宋天海要更狠一些才行。
不僅要身體上的打擊,還要加上社死打擊。
“楚致淵!”宋天海往前湊兩步,冷笑道:“來來,盡管打,我倒要瞧瞧,你能奈我何!”
他直接張開雙手,展開雙臂,一臉倔強與無畏。
楚致淵一伸手。
宋天海又忍不住下意識一縮身子。
歸根到底是受皇宮夜宴的情景所影響,楚致淵展現出的劍法讓他心驚。
“不是不怕嘛,”楚致淵右手停在半空,戲謔道:“還說我虛偽,宋天海,你這不是虛偽?”
宋天海臉色漲紅怒瞪他。
楚致淵一次兩次的虛晃,他倒是寧愿楚致淵真打下來,這般虛晃宛如戲耍傻子一般。
眾目睽睽之下,自己顯得好傻。
楚致淵道:“既然醉了,那就扶去廂房歇一歇,待睡一覺,明天再走也不遲。”
“不用!”宋天海哼道:“你這地方,多呆一刻都覺得惡心,我們走!”
葉百川輕輕扯了扯他袖子,讓他別再說了。
今天這些話已經夠過分了。
八大國公世襲罔替,但也是臣子,慶王府再受皇上厭棄,也是親王,皇帝的親兒子。
宋天海今晚的醉話,恐怕明天就會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玉京城內外,甚至外城的百姓都會拿出來津津樂道。
到時候,皇上如何看宋天海?
朝臣們如何看宋天海?
甚至軍中如何看宋天海?
即使是酒后失德,說的是醉話,可醉話何曾不是真心話?
如此無君無臣之言,委實太過。
更何況,以訛傳訛之下,恐怕很多人根本不把這些當成醉話,會嚴重影響康國公府。
宋天海不理他的拉扯,扯著脖子喝道:“這狗屁地方,就不該來!”
楚致淵摸摸自己的臉。
眾人仿佛看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被宋天海啪啪的打耳光呢,還是一次又一次。
楚致淵看向葉百韜:“葉二爺,葉三爺,扶宋小公爺去廂房歇著吧。”
“這…”葉百韜看向宋天海。
宋天海冷笑:“歇個屁!”
楚致淵道:“酒喝得再少,去外面這么一吹風怕也受不住,趕緊的!”
在這個時候,他還是表現出了對宋天海身體的關心,讓眾皇子世子們紛紛感慨。
太仁厚了!
這可能便是楚明厚的遺傳吧。
仁厚之人,怎能不引人親近?
葉百川搶在葉百韜之前忙道:“快扶小公爺去廂房吧。”
“我不去!”宋天海忙喝道:“葉老三,你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小公爺…”葉百川道:“外面風太大,真要回府恐怕…”
“我怕這點兒風?!”宋天海冷笑:“便是楚致淵的拳頭我都不怕,怕什么風!”
楚致淵道:“鄒芳。”
“世子爺。”如影子般的鄒芳飄然出現。
“讓人抬輛轎子進來。”
“是。”
鄒芳飄然而去。
片刻后,四個壯碩漢子抬著一輛紫檀轎進到了屋內。
不必楚致淵再說什么,葉百韜與葉百川忙強行扶著宋天海,可他劇烈掙扎,力量奇大,竟然沒能扯得動他。
“楚致淵!你配不上蕭姑娘!”宋天海怒吼瞪著楚致淵。
“走你的吧!”楚致淵一腳將他踹飛進轎子里,撣了撣袍角:“真啰嗦!”
宋天海穩穩落進轎子里,怒瞪著楚致淵,神情猙獰。
旁人看著覺得他是憤怒。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因為痛苦。
宛如千刀萬剮一般的痛苦,無一處不疼,似火燒似刀剮,他寧肯自己直接痛昏過去。
“送他回去吧。”楚致淵擺擺手。
這一腳用的乃是地獄鎮殺勁,中者如死后進地獄中,遭受上刀山下油鍋之酷刑。
乃審訊的秘術,鐵打的漢子也熬不住。
原本是在通天閣內翻書時無意中看到,隨便學一學,沒想到現在用上了。
旁人只覺得自己輕描淡寫的一腳,輕飄飄把他送上轎子。
卻不知這一腳勝過千萬腳。
足以讓他一輩子也忘不掉什么叫暗勁兒,什么是真正的虛偽。
葉百韜與葉百川忙上前,發現宋天海只是被封了穴道,不敢解開穴道免得又折騰,放下轎簾帶著轎夫離開。
楚致淵目送他們離開,面無表情。
心下暗爽。
誰能想到宋天海那猙獰之態乃痛苦所致,如果不是封著穴道,早就慘嚎求饒了。
暫時先出一口惡氣!
“這混帳玩意兒!”楚明軒牙根癢癢,恨不得上去扇幾巴掌。
其他幾個皇子世子莫不如此。
便是白陽清也搖頭不止。
蕭若愚早就氣炸了,雙眼充滿了血絲,死死克制著自己,覺得宋天海就像扇自己耳光一樣。
他不滿的瞪向楚致淵,不知楚致淵為何如此能忍,竟然任由宋天海如此胡說八道。
換成自己,早就狠狠教訓他一頓,讓他沒辦法說話,至少躺床上半年。
“唉…”楚致淵沖眾人苦笑:“碰上這種,如之奈何!”
楚明軒哼道:“這個宋天海,真醉還是假醉?”
“難說。”楚致川幽幽說道。
“應該是真醉了。”楚致耀忙道:“他從小到大便是這模樣,即使醉了,外表看起來也清醒得很,跟沒醉似的。”
這個大舅哥可恨可惡,可如果這一番話不是醉話,康國公府如何自處?
小時候,小公爺與世子皇子們打打鬧鬧,皇帝親王還有國公們也不當真,小孩子胡鬧都是一會兒打一會兒和,不必當真。
可現在不是小時候了,還敢這么罵世子,那真是太無法無天了。
他甚至懷疑,宋天海是不是因為自己是他妹夫的緣故,平時便針鋒相對,所以不把世子放眼里了,才敢做出如此驚人之舉?
楚致霆皺眉不滿的道:“真醉了便罵這么難聽?四哥,跟這樣的人客氣什么呀,直接扇他!多來幾下,看他還醉不醉!”
“這次饒他,”楚致川道:“就怕下一次還能裝醉罵四哥你。”
楚致淵道:“還有下次,那真收拾他!”
“這算是什么事嘛,四哥你受委屈啦!”楚致川恨恨道:“仗著是小公爺便能口無遮攔?四哥你收拾他不跟小菜一碟似的!”
論修為,論身份,宋天海算什么東西?
四哥收拾他就跟收拾小孩子沒什么區別,偏偏沒動手。
“還是要給康國公臉面的,”楚致淵道:“國公府與國同休,為我們大景貢獻實多,哪能太過肆意?”
“哼,你給康國公臉,給國公府臉,可他不給我們世子臉面!”楚致霆冷笑:“他們的臉就是臉,我們的臉就不是臉啦!”
“就是,四哥,你該收拾他的!”
“老四,你太穩啦,沒必要忍。”
眾皇子與世子們紛紛搖頭,覺得楚致淵太沒血性,當時的情形就狠狠收拾他,去哪里都能說出理去。
楚致淵笑著沒有反駁。
自己那一拳加一腳的滋味可不好受。
至于說生氣,神靈般冷靜下,宋天海能扯動的怒氣很微少。
一者利用宋天海刷一波自己的好形象。
二者看能不能能影響皇帝對慶王府的態度。
瞧瞧,自己的孫子被人欺負成什么樣了,還不都是因為他對慶王府的冷淡,導致世人看輕慶王府,國公府的小公爺都敢痛罵世子了。
反之,自己真要狠狠教訓宋天海,眾人的心思又不一樣了。
有人會想:跟一個醉酒之人斤斤計較,有失寬和。
也有人會想:頂多把他送走便是,讓他閉上嘴,沒必要打他。
還有人會想:不看僧面看佛面,畢竟是小國公,康國公府的小國公吶。
真狠揍了宋天海,便是楚致耀也會不舒服。
蕭若愚氣哼哼的離開楚致淵新宅,臉色緊繃著,一臉的不滿與不悅,不跟楚致淵多說話。
楚致淵裝作沒看到,笑著送他進馬車。
蕭若愚一回府,馬上被侍從們簇擁著進了明亮如白晝的前廳。
溫暖如春的前廳里,安國公與蕭若靈正在對弈。
聽到動靜,兩人放下棋子看過來。
蕭若靈上前,接過丫環遞上的姜湯,遞給蕭若愚:“小虎,先把姜湯喝了,別受了風寒。”
“這點兒風寒沒什么大不了。”蕭若愚不想喝。
蕭若靈清亮鳳眸盯著他,笑吟吟的。
蕭若愚無奈,接過碗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可是出什么事了?”蕭若靈輕聲問。
安國公坐得穩穩的,看著這邊:“都誰過去了?”
“爹,除了明武殿的所有皇子世子,還有宋天海、白陽清、葉百韜葉百川,還有便是我,對了,還有個建馳侯郭淮安也厚著臉皮湊熱鬧。”
“唔…,看來都去了。”安國公緩緩點頭:“葉家老大的身子骨…”
他搖搖頭。
“不成了嗎?”蕭若靈問。
安國公道:“走火入魔,哪有這么好治,不過皇上會賜下靈藥,應該不要緊的,…宴上可是鬧起來了?”
“這個宋天海!”
蕭若愚臉色一沉,將事情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