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覆滿了整個萬法峰的上空,甚至隱隱蔓延向整個萬象宗。
雷漿在云中汩汩流動。
巨大的動靜,引來了周圍諸峰不少人的圍觀。
步蟬神色凝重無比地仰首凝立,腦海里卻仍是充滿了茫然。
明明在萬法峰上待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引來了煉虛雷劫了?
而且她資質尋常,好不容易踏入化神,時間也才過去沒多久,距離煉虛不說十萬八千里,也有不小的距離,怎么就一下子便要煉虛了?
她倒也并不愚鈍,感受到體內無端涌來的充滿了靈植靈韻氣息的反饋,隱隱猜到是與自己的本命靈植——九色葫蘆藤有關。
只是按說這九色葫蘆藤不知要多少萬年才能長成,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何這九色葫蘆藤會忽然有那么大的反饋過來。
而當王魃從秘境中出來之后,步蟬倒是一下子醒悟。
“師兄,這是怎么回事?!”
王魃面色微凝,察覺到步蟬身上接連涌動的突破氣息,甚至隱隱能夠看到其肉身已經隱隱兜不住極速成長的元神,心頭一沉。
他萬沒想到,九色葫蘆藤吸收了部份仙人之血和仙髓玉液的結合物之后,竟會有這么大的變化。
“這玩意的造化之能怎么如此恐怖?”
心頭震驚之余,王魃掃了眼天上的雷劫,也不敢耽擱。
即便身在道場之中,對雷劫的威能已經削弱了不少,但步蟬破入化神才沒多久,底蘊終究不足,尤其是其道域,雖然領悟進展不慢,但終究時間太短,道域極為粗糙,這便使得她根本沒有有效抵抗雷劫的手段。
而雷劫這種事情,終究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心中極速思索,隨即一橫,看向天上的雷云,眼底閃過一抹決意。
實在不行,也只能嘗試通過干擾雷劫規則,從而暫時幫助步蟬躲過這一次的雷劫,延后一段時間。
若是以前,他萬萬沒有這個本事,然而現在他已經初步掌握了駕馭規則的能力,雖然小倉界的規則極為穩定、精密,干擾的可能性不高,但這或許是唯一的辦法。
當下沉聲道:
“師妹,待會我會嘗試著破壞這次雷劫,你且小心。”
步蟬神色驚愕:
“破壞雷劫?”
王魃點點頭。
只是就在這時,步蟬卻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怪異的神色,忽地開口道:
“等等…我好像有辦法…”
王魃微微一怔。
下一刻。
天上雷霆終于落下。
王魃目光微凝,元神之中的驅風杖已經隱隱放光。
而步蟬這邊,頭頂之上,一座粗糙且稚嫩的翠綠道域緩緩舒展。
她的元神也驀然飛出。
在元神之中,霍然有一株青綠色的葫蘆藤虛影搖曳伸展。
雷霆落下,輕易便破碎了她的道域。
隨即伴隨著一陣青紫電光打入元神,步蟬元神的面容上微微露出一抹疼痛之色,而葫蘆藤虛影卻紋絲不動,唯有顏色漸漸變深。
始終盯著的王魃,心頭卻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的眼力極高,自然看出了步蟬雖然應付得有些困難,但在這本命靈植的幫助下,卻非但順利抵擋住了雷劫,反而還能迅速借雷劫洗練元神和本命靈植。
這般來看,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已經提升了許多。
果然,小半日后。
云消雷歇。
萬法峰上空重新恢復了平靜。
步蟬也收回了元神,雖然氣息微有些垂落,卻神采奕奕地飛落了下來。
眼中精光閃爍,帶著一絲逼人的英氣。
輕笑道:
“師兄,還算可以吧?”
王魃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輕輕握住步蟬的手,由衷道:
“師妹方才巾幗不讓須眉,簡直美甚。”
步蟬聞言,臉頰飛霞,輕啐了一口。
境界躍升,一步登天。
任誰都會忍不住心情愉悅。
不過步蟬卻還是很快便想到了正事:
“你方才到底做了什么,竟讓這九色葫蘆藤一下子長了那么多?”
王魃遲疑了下,隨即開口,將自己的發現告訴給了步蟬。
步蟬目露異色,出聲道:
“那你有沒有嘗試在其他靈獸的身上試一試?”
一語驚醒夢中人,王魃一下子反應過來:
“是啊,若是對靈植有這么大的作用,沒道理對靈獸沒有效果…”
他收集來的仙髓玉液,以及秘境內存儲的仙人之血還有不少。
即便不可能拿出大部分用在靈獸的身上,但只是簡單嘗試,配合上他對靈獸的后續培育,若是真的能夠培育出不錯的靈獸,很快便能繁衍出一個大族群,那也是一個非常大的助益。
想到這,王魃心中少有地雀躍,忍不住抱起步蟬柔軟的腰肢,用力親了一口。
隨后也不待步蟬反應過來,便哈哈大笑著飛入了秘境之中。
“這混賬…”
步蟬剜了一眼王魃,難得又羞又惱,卻又嘴角含笑,仿佛驀然又回到了當初兩人在天門教時的歲月。
輕輕揾了下嘴唇。
回過頭,卻看見王清揚正動作僵硬地扭頭裝作沒看到溜走的樣子,頓時面如火燒。
“這個混賬!”
氣得狠狠罵了一聲,隨即強自鎮定,躲入了屋里。
珠子秘境中。
王魃看著帝柳和碧玉火桐樹上方緩緩凝聚的兩座雷云,心中倒是已經沒有多少吃驚。
九色葫蘆種這種需要海量時間才能堆疊起來的靈植都能依靠反饋的力量,推動步蟬踏入煉虛,帝柳這種本就可以不斷攀升境界的靈植,自是水到渠成一般,開始朝著六階晉升。
原本帝柳便充滿了靈性,如今在翠綠的枝芽間,更是隱約可以看到一個綠發童子的身影。
只是其誕生的時間顯然還很短,粉雕玉琢臉上,還寫滿了對這個世界的陌生和畏懼。
而碧玉火桐樹這株相對帝柳來說,略顯普通的靈植,也終于發生了質的蛻變。
筆直如碧玉一般的樹身越發挺直粗壯,如火燒云一般的樹冠,微微搖動,原本濃郁的火屬性竟是更為強盛,如火一般燃燒,竟是將整個秘境都映照得通紅。
古拙的樹身之上,正彌漫著一股朝著更高層次蛻變的氣息。
王魃目光掃過這兩株靈植,最終還是落在了帝柳身上。
碧玉火桐樹即便蛻變,也仍舊只是五階存在,若是以前他必定會很在意,但如今一株五階靈植對他已經沒有多少意義,放在這里,純當做景觀。
帝柳則不然。
其本身便能不斷進階,而不似尋常靈植,若無外力干預,往往終其一生都會困頓于一個層次。
且它本就已經是五階,如今得了仙人之血和仙髓玉液的混合物滋養之后,再度晉升便是六階。
六階的帝柳,不管是割其汁液培育靈獸,還是本身的力量,都已經極為可觀。
在他思索間,雷云之中,終于醞釀完成,一道道雷霆落在了這兩株靈植身上。
巨大的動靜,讓同在秘境中的大部分靈獸都有若天災降臨,驚懼不已。
王魃稍微出手,護住了周圍。
很快,兩株在雷光下洗煉得越發精神的靈植安然浮現在王魃的視線中。
帝柳之上,一個綠發童子輕輕一躍,落在王魃的面前。
隨后像模像樣地朝著王魃行了一禮:
“見過老師。”
王魃見狀也不禁有些稀奇,他見過法寶真靈,卻未曾見過靈植成道。
好奇道:
“你為何稱我為老師?又是從何學來這儀禮?”
綠發童子笑呵呵道:
“你之前一直在此處,我見著有人便是這般向你行禮,耳濡目染,是以得知。”
王魃恍然,隨即欣慰頷首:
“你倒是聰慧靈巧…罷了,既然你這般言語,那我便收你為弟子,你在我門下行四,尚有一位師姐,兩位師兄…你可有名號?”
綠發童子卻是一個激靈,眼珠子一轉,連忙道:
“弟子尚未生出元神化形之時,便擅自給自己取了名姓,王姓,單名一個柳字。”
“王柳?”
王魃微微皺眉,有些不悅:
“這名字不甚好聽,不如我給你取…”
綠發童子連忙打斷道:
“老師,弟子破境之時,受雷劫劈損,流下的些許汁液,蘊藏雷霆生發之力,或許對老師培育靈獸有所助益。”
說話間,綠發童子輕輕翻手。
便有一團淡綠透明的汁液浮現在他的掌心之中。
王魃被這一打岔,倒也忘了取名的事情,接過這汁液,感受到其中的生發之力,贊不絕口:
“確是好東西…對你沒有什么影響吧?”
王柳笑道:
“沒事,弟子身上的柳汁時間長了,也會外滲一些,弟子會定期保存下來,供老師取用。”
對于這個新弟子的識趣,王魃倒是頗為滿意。
隨后心中微轉,開口道:
“你初入六階,我尚未見你有何本領,不妨使出來瞧瞧。”
王柳善通人心,立刻明白了王魃的意思,大喜道:
“弟子冒犯,還請老師指點!”
當下身影一晃,便已經落入了帝柳本體之中。
下一刻,這高逾數丈的帝柳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一般,如同巨人一般,招搖著頭發似的柳條,齊齊朝著王魃抽來!
破空而來的柳條竟是生生將這處秘境虛空抽出了道道波紋。
“咦?”
王魃微有些吃驚。
他已經是合體修士,眼力自然非同一般,只是從看似尋常的柳條中,便已經看出了不凡來。
“才入六階,卻好似已經不遜于那些煉虛后期修士了…”
“這新弟子好深厚的根基!”
心頭轉念,又覺理所當然。
靈植和靈獸不同,往往需要海量的時間堆積,比起靈獸和修士都要多得多。
且不像靈獸那樣,一出生之后便能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是以極少有靈植能夠在漫長的歲月中幸存下來,還能像王柳這樣得道化形。
與之對應的,一旦順利凝聚元神,靈植之強橫,亦是尋常靈獸、修士所難以匹敵。
而帝柳身為靈植中極為特殊的存在,其根基底蘊,更是尋常靈植所難以比擬。
有這樣的表現,倒也沒有什么稀奇了。
心中吃驚,倒也沒有影響他略作指點。
從容在柳條中信步而走。
那一道道柳條縱是密不透風,卻全然對他無可奈何。
他一邊漫步,一邊指點。
抽來的柳條也迅速從一開始的粗糙稚嫩,轉而變得縝密沉穩起來。
他雖不是靈植,但攻伐之道,殊途同歸,以他的境界、經驗,指點王柳自是輕輕松松。
而王柳亦是悟性奇佳,很快便領悟了王魃的指點,那一條條柳枝當即勾連交錯,隱隱好似王魃所見到的那些規則模樣,雖只是幾分形似,卻讓王柳出手的威能,驟然高出了五成有余!
“老師,我懂了!”
帝柳之中,傳來了王柳驚喜的聲音。
王魃微微搖頭:
“這套鞭法并非只是讓你斗戰所用,你本體雖是靈植,和靈獸一樣不修大道便可自成,但若想要走得更高,對于道,卻是不可不學,這鞭法之中,便有道域之上的玄妙,什么時候你能悟透了,也便可以出師了。”
“是,老師!”
無數道柳條驀然一收,綠發童子模樣的王柳便重又落在了王魃面前,恭恭敬敬地朝著王魃行禮道。
王魃點點頭,也不再多說,轉而仙人之血所在的金色水池前,放出一小部分的仙髓玉液,手中很快再度凝聚出了一團淡金色霧氣。
只是這些霧氣,并不能再繼續融入到他的掌心內。
而是再度涌動起來,似乎是在尋覓可以寄托的地方。
王魃看了眼掌心處的淡金色紋路,微微皺眉:
“已經到極限了?”
想了想,又輕輕一撥,頓時便有一部分淡金色霧氣,再次一分為三,涌入到了碧玉火桐樹、帝柳和九色葫蘆藤之中。
只是這一次,也許是已經快要到其吸收極限的緣故,這三株靈植,都只是吸收了一部分之后,便不再繼續吸收。
王魃看向王柳,仔細問道:
“感覺如何?”
王柳身上的氣息,卻是明顯拔升了一些,聽到了王魃的話,勉強開口回道:
“很、很好…吃飽了…”
見王魃皺眉,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道:
“弟子只覺此物好似不是凡品,雖只是一點,卻醍醐灌頂一般,一下子加快了弟子不知多少年的修行…”
“別的、別的就體會不到了。”
王魃聞言,若有所思。
王柳的出現只是意外之喜。
他隨即帶著這淡金色霧氣,落入了靈獸場中。
逐一給各類靈獸,送入了一些。
和帝柳的情況一樣,幾乎所有靈獸都能吸收,但吸收多少,卻不一而足。
如摩羅巨象,雖是五階,卻吸收得不多。
反倒是甲十五這種他一路培育而來的靈獸,卻是吸收得不少。
一身棕紅羽毛,昂首闊步,雙眸更是金色重瞳,顯然是雞中圣品。
如今吸收了淡金色霧氣,竟是身形飛速鼓脹,氣息也是如吹氣球一般迅速提升。
簡直堪比當初壽元突破時的動靜一般。
雷劫涌動,將整個秘境映照得如同雷池。
甲十五卻是在這雷光中引喉高啼,整個秘境霎時如大日高懸,一片光明。
金色重瞳之內,滿是堅毅奮發,可謂是道心似鐵。
雞首微轉,掃過下方,雞嘴微翹,似笑非笑。
隨后縱身一躍,落入一片禽鳥之中,一時鶯歌燕舞…
嗯,是真的鶯歌燕舞。
“也到六階了…”
王魃看了眼置身鶯鶯燕燕中樂不思蜀的甲十五,雖有些無語,卻也帶著一絲欣慰。
陪他一路走來的靈獸不多,除去戊猿王之外,便屬這頭甲十五是最久的了。
雖然眼下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但卻也不能忽視甲十五一直以來的貢獻。
如今小倉界內的靈食,有三成原料都是來源于甲十五。
如今的道場,更是全賴甲十五才得以建成。
后續的擴建,仍舊需要甲十五鞠躬盡瘁。
甲十五能夠突破到六階,自然是一件大喜事。
除了甲十五之外,靈獸場內也有不少靈獸當場突破,有的只是晉升了一個小階位,有的卻跨了一個大境界。
王魃順帶又將四靈都放了出來。
其中玄武丁二十二因為體型太大,還被他特意封印了身軀。
以前他是做不到的,如今由于對規則有所認識之后,倒是可以勉強做到。
給四靈都安排了淡金色霧氣。
不過相比于普通的靈獸,四靈品階本就已經是六階往上,尤其是玄武,已經是七階下品,是以雖然吸收了這些淡金色霧氣,但也只是略微提升了一個小品階。
還給戊猿王也用了些,不過也許是戊猿王已經是七階中品,這淡金色霧氣對它似乎并沒有什么效果。
而王魃期待的靈獸出現變異的情況,也并未發生。
“或許還需要時間…”
雖有些失望,但是對靈獸場內的靈獸們都進行了一次大提升,倒也不算虧。
看了眼所剩不多的淡金色霧氣,王魃也并未再繼續制造更多。
只是沉吟了下,還是給這淡金色霧氣,起了一個方便叫的名字:
“就叫‘仙力’吧。”
這未必是仙人使用的力量,但他出于方便,便這么叫了。
這仙力之中,似乎仍舊有許多奧妙,只是他卻也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探索,轉而開始繼續參悟道意,增長道域,為下一次借三重苦修行打下基礎。
他從不排斥外力,但他同樣也知道,一切的外力到最后,終究還是要看自己。
尤其是在他見識過,規則的力量之后。
十余年之后。
秘境中。
王魃看著手中藤磨鬼王傳來的密信,神色微有些凝重。
“三界明面上還未出手,八天宮、大海市的諸多勢力,便已經開始了內訌…一些邊陲勢力無故消失,三界這邊卻態度曖昧…”
“看來石窮界這邊,不得不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