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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出手

  渡劫!

  這是界亂之海的所有修士,無人不向往之境界。

  尤其是黎中平、鹿師拂這樣,已經站在合體境界的存在,心中之執念,更是無法遏制!

  合體與渡劫之間,看似只有一步之差,卻是云泥之別。

  合體再強,終究未入仙途。

  惟有到了渡劫之后,才算是真正有望飛升上界,成就仙人之軀。

  然而整個界亂之海,綿延不知多少萬年,卻終究不曾有渡劫修士顯露在外…

  而眼前這頭異獸,卻赫然站在了渡劫境的門檻前,只需再往前邁上一步,便是天人之別,哪怕是這一步或許永遠也無法跨越,但終究還是讓黎中平與鹿師拂欣羨無比。

  不過這樣的驚愕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兩人立刻便回過神來,察覺到這頭異獸在斗法之中的笨拙,眼睛頓時一亮,卻并未立刻出手,而是雙眸緊盯,似乎是在苦苦思索應對之法。

  “鹿道友!黎道友,太一道友,速速助我等!”

  黑塔大漢瞅了個間隙,忍不住急聲道。

  他極擅防守,卻身法稍遜,已經被那頭異獸擊中多次,哪怕是七階道域加上一件上品防御道寶,此刻都已經搖搖欲墜,心中自是焦急無比。

  這異獸固然不善斗法,但一力降十會,擦著即傷,四人也只敢周旋,卻無力反擊,很快便疲于奔命起來。

  眼見黑塔大漢撐開的土黃寶塔已經隱隱有坍塌的跡象,鹿師拂和黎中平不著痕跡地交流了眼色,微微頷首,隨后鹿師拂輕喝一聲:

  “諸位道友莫慌,我來助你們!”

  說罷,祭起藏龍鼎,黑色道域再度飛出,猶如一片黑云,吸入了藏龍鼎內,照著那異獸當頭砸下!

  那異獸察覺到鹿師拂的異動,卻被四人牽制住了動作,一時扭轉不開,卻是被那藏龍鼎結結實實砸中了白首!

  但聽一聲仿佛洲陸崩塌一般的巨大轟鳴,藏龍鼎竟是徑直被磕飛了出去!

  加持的黑色道域都被震散了出來。

  鹿師拂面色一白,頭頂隱隱有元神之象被震出,卻顧不上休整,驚聲道:

  “好硬的骨頭!”

  被藏龍鼎當頭砸中的異獸除了白首之上略有少許的血印之外,竟是毫無異狀!

  當然,被鹿師拂全力一擊打中腦袋,這異獸固然不曾受多大的傷勢,可腦袋也被震得一時有些暈眩起來。

  面對其他四人的嘗試性的進攻,竟是立在原地,搖晃著腦袋,卻半點也沒有還手。

  不過它的身軀實在是太過堅硬,這四人哪怕是七階道域的大修士,打在此獸的身上,竟也只是弄亂了它身上的皮毛而已。

  一旁觀戰的黎中平心中同樣震撼無比,但也意識到了機不可失,迅速扭頭看向王魃,快速道:

  “太一道友,可有把握?”

  王魃稍作沉吟,肅然道:

  “有幾成的把握…不過還需看上一看。”

  “好!有這句話就行,黎某先去支援幾位道友!”

  說罷,竟是毫不猶豫地快步上前,卻并不靠近,而是祭起了一只香爐,一手托著香爐,一手捏訣畫咒,口中念念有詞,隨后將那香爐對準了那異獸,朝虛空一拋,那香爐便虛立在半空中,隨后他便雙手作持香狀。

  下一刻,他的手中竟真的憑空凝聚出了三根炷香。

  他面色凝重,元神飛出,噴出了一口元神精血,對著那三根炷香噴中,三根炷香上頓時升起了裊裊青煙,隨后輕輕一吹。

  朝著那異獸,長身一拜!

  只是拜到一半的時候,速度陡然變緩。

  黎中平面色發白,額頭上竟如凡人一般,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卻是繼續咬牙一點一點用力彎腰。

  那異獸被砸暈了腦袋,卻還是在恍惚中察覺到了危險,扭頭遙遙看向黎中平,隨后憤怒地張開了嘴巴,一抹充滿了銳利之感的五色光團極速醞釀!

  而在這一刻,黎中平終于在顫抖中,用力拜了下去!

  隨后整個人竟有種虛脫了的感覺。

  祖問秋等人連忙上前,將其圍住,隨后小心提防地看著周圍。

  下一刻,那異獸渾身一僵!

  口中的光團變暗,隨即消散。

  它的身上也迅速爬滿了一條條詭異的紫色紋路…

  厭勝之術!

  王魃余光掃過黎中平的舉動,心中微凜。

  他對厭勝之術可謂極為熟稔,早年間便借助百命瀆魂咒,多番抵住且反噬了一些人的暗算,只不過如今很難找到與他相同層次的靈獸,是以之后也便沒有再施展。

  他還將不少收藏的厭勝之術改頭換面,做了調整之后,借助王易安之手,送入了北俱蘆洲的巫人們手中。

  之后也參與過對‘三重苦’的修改。

  在厭勝之術上,他哪怕不是宗師級的人物,卻也算是個十足的老手。

  是以看了黎中平的手段,立刻便認了出來。

  只是施術的過程中,涉及到的神紋并不清楚,是以他也不能立刻斷定這道厭勝之術到底是何作用。

  不過很快,他便注意到在這些紫色紋路之下,這頭異獸的動作竟是一下子變得遲緩了不少,周圍四人打在它身上,竟也皮開肉綻!

  鹿師拂在迅速調整之后,也再度祭起藏龍鼎,朝著異獸砸下。

  只是這一次,異獸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并不敢再以肉身硬抗,諸多異象迅速靠攏在它的周圍,被動防守著周圍幾位修士的圍攻。

  它則是扭頭咬向自己的身軀,似乎是要將身上的紫色紋路給清理掉。

  但盈不可久,周圍被調動的異象,迅速被形勢扭轉后窮追猛打的鹿師拂、四位界外修士一一掃清。

  被祖問秋等人保護著的黎中平在施展完這厭勝之術后,面色如同生了一場大病,枯黃憔悴,卻還是勉力撐起,神色鄭重地看向王魃,抬手道:

  “太一道友,有勞了。”

  王魃目光微瞇。

  黎中平如此肯下力氣,頗有種舍己為人的坦蕩之感,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但他向來不看表象,識人識面不識心,他只當對方仍舊是留有暗手之人,目光掃過周圍,卻見不管是界外修士,還是玉壺界、雙身界的人,都在緊緊盯著自己,目光中似有期待,但王魃卻從這些期待中,看到了相反的一面。

  那就是,他若是再不出手,便會一瞬間成為這里所有人共同的仇敵。

  心下微微一嘆。

  王魃心念微轉,他的身影便兀自如閃爍一般,出現在了那白首馬身的身旁不遠處。

  看到這一幕的黎中平、鹿師拂、魏書城等人無不面色凜然。

  在場幾人,無不是站在了合體境界巔峰的存在。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在此間卻也不得不受到此處限制,不得離地,且上下皆需一階一階而行,多少失了體面。

  唯獨這個太一山主,卻仿佛是來到了自己的后花園一般,隨心而行,自在無比。

  這其中蘊含的意味,讓人深思。

  而那異獸也察覺到了王魃的驀然出現,應激一般扭頭,口中竟隱隱有五色流光迅速匯攏,欲要噴向王魃!

  王魃微微搖頭。

  也不說話,只是伸出平平無奇的一根手指,朝著那異獸的腦袋按了下去。

  不遠處的鹿師拂雙眸微凝,不由得看向這一根伸出的手指,心中隱隱生出了一抹不敢置信。

  而黎中平更是忍不住面露震驚之色,下意識身軀前傾,雙目緊緊盯著王魃的動作,低聲喃喃:

  “這、這應該不可能吧?”

  其他四位修士們的目光亦是如同見了鬼一樣,甚至連自己手中的動作變緩,都沒能立刻反應過來。

  下一刻。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

  王魃的手指跨越了他和異獸間的距離,輕輕點在了這頭異獸的頭上。

  短暫的沉寂之后。

  一聲爆響!

  臺階震動!

  異獸口中的五色流光瞬間如之前鹿師拂的道域一般,無聲消散。

  隨即白首馬身異獸的嘴巴轟然合攏!

  “嗚!”

  異獸嗚咽了一聲,前蹄揚起,憤怒地踏向王魃。

  王魃的身影卻飄然如柳葉一般隨風而退,隨意地避開了這一擊,身形一閃,無聲出現在異獸的身后,再次點出一指!

  異獸被點中,頓時不受控地倒退了幾步,扭頭又要咬去,卻已經是撲了個空。

  轉眼背后又被點中,憤怒嘶吼,卻疲于應付,一時間首尾難顧,左支右絀。

  而王魃卻始終隨性漫步,不見半點急迫之色。

  不光是那些界外修士們看呆了眼,一起聯手的魏書城等人已經是呆愣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這位太一山主面前的異獸,便是方才那個打得他們岌岌可危的存在。

  這番行云流水的出手,若是在大海市之外,著實算不得什么,任誰都做得出來。

  可在這此處臺階之上,卻又獨獨只有太一山主一人有這般風采。

  鹿師拂和黎中平兩人的眼中,此刻卻是再無懷疑。

  心中如波濤駭浪一般,掀起了滾滾波瀾:

  “這太一山主,竟也是妙感境!”

  “界亂之海,何時竟藏了這么一個異數?!”

  他們不是瞎子,更不是蠢貨。

  能以一人之力,戲耍妙感境異獸的人,也只可能是妙感境。

  只是以他們所知,界外修士能達到他們這般元神、道域相契合的程度都已經是多年難得一見,更遑論還在之上的妙感境。

  可據他們所知,除了三界的長盈道主、應元道主和金剛界主之外,按說應該便再無第四人。

  如今卻橫空出世,未免教兩人心中又驚又疑。

  而這個時候,異獸被王魃頻頻點中,猶如困獸,也是又怒又驚又懼。

  目光掃過四周,竟是忽地調轉方向,朝著山頂的方向徑直撒開四足!

  這一變化著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甚至連王魃似乎都沒有想到,以至于等他反應過來時,這頭白首馬身異獸,竟是已經轉眼消失在了視線中!

  空蕩蕩的臺階之上,一時間,竟是再無阻礙…

  極短的瞬息之后,黎中平、祖問秋…鹿師拂…魏書城…周圍的所有三界和界外修士,全都眼睛一亮!

  下一瞬,所有人默契無比地同時朝著臺階上方,沖了過去!

  王魃卻并未急于追上,反倒是站至一旁,任由周圍修士們都沖了過去,神色平靜,無悲無喜。

  只是目光卻悄然看了眼那頭白首馬身異獸消失的方向。

  暗暗記在了心中。

  周圍的修士們都急著第一時間去登頂,自是也無人在意那頭異獸的去向。

  不過讓王魃有些意外的是,黎中平卻并未第一時間沖上去,反而在祖問秋等人的護衛下,行至王魃身旁,抬手一禮,語氣之中帶著一絲尊敬和客氣的味道:

  “太一道友不上去瞧瞧么?”

  王魃淡然一笑:

  “不急,且先讓諸位走上一會。”

  黎中平點點頭,表示明白,隨即慚道:

  “黎某卻是不及道友有這般養氣功夫,鹿師拂上去了,在下也先過去瞧瞧。”

  “過獎,黎道友請自便。”

  王魃淡笑示意。

  只是這個時候,一旁的祖問秋盯著王魃,卻忽地出聲道:

  “太一山主,咱們是不是在哪里曾經見過?”

  王魃疑惑地看向祖問秋,隨即恍然道:

  “在哪見過?哦,是了,那日萬寶坊前去玉壺坊的時候,我也在現場。”

  祖問秋面色不太好看,不過眼眸中卻還是帶著一縷懷疑之色:

  “是么…”

  “問秋!”

  黎中平不快地呵斥了一聲,隨即轉怒為笑,看向王魃,慚愧道:

  “我這師侄得我師兄寵溺,故而說話沒有分寸,道友還望見諒。”

  王魃臉上雖有幾分不快,卻還是隨意地擺擺手,不過也未有再說什么話。

  “多謝道友寬宏。”

  黎中平冷冷撇了祖問秋一眼,隨后朝王魃拱手一禮,便即也迅速拾級而上,去往那樓閣所在的方向。

  “山主,咱們現在怎么辦?”

  余無恨、余禺以及陳玄和庖尸鬼王、戊猿王都靠攏在了王魃的周圍,庖尸鬼王忍不住問道。

  王魃卻沒有回答,而是看向陳玄,認真問道:

  “你現在還能確定你的分身在何處么?”

  陳玄遲疑了下,隨后指了指山頂處那片樓閣的位置。

  “就是那里。”

  王魃見狀,微微沉默。

  那里,也正是方才那頭被他刻意放走的白首馬身異獸所逃去的方向。

  見仍舊有源源不斷的修士朝山頂上快速行去,王魃沉吟了一會,看向陳玄和庖尸鬼王,再次問起了一個問題:

  “這海市蜃樓的秘密,到底有何特殊之處?”

  庖尸鬼王面容有些苦惱,他雖在大海市外的坊市里干過不少活,但那畢竟是年輕時候,修為不高,所知道的其實也很有限,遲疑著道:

  “我只聽說,這海市蜃樓自出現以來,便從沒有人能夠找到這海市蜃樓的位置,有人說這是界亂之海外面的景色,投射到這里,說明大海市內很可能便有通往界亂之海外面的通道,甚至有可能是通往上界的地方…也有人說,這里或許便藏著大海市誕生的真正秘密…還有人說,這里也許就是曾經仙人的居所…怎么說的都有。”

  陳玄則是道:

  “據我所知,三界這邊,尤其是玉壺界,對于大海市的探索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幾乎每一次大海市開啟,他們暗中潛入的人手都實力不低,所以,我覺得玉壺界的人或許知道些什么。”

  “雙身界的話,應該也有探索,唯獨瀆圣界,卻不怎么活躍。”

  “玉壺界…”

  王魃微微皺眉。

  這玉壺界從他們進入界亂之海以來,便似乎無處不在。

  “那咱們要不要也去瞧瞧?”

  余禺有些小激動。

  王魃掃了眼欲言又止、微微低下頭的陳玄,又掃了眼下方臺階中仍不見少的修士身影,心頭無數念頭閃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去吧…陳道友的分身還未解救出來。”

  “好!哈哈!”

  余禺驚喜地跳了起來,完全沒有畏懼,全都是面對挑戰的喜悅和激動。

  陳玄也不禁吃驚地猛然抬頭看向王魃,忍不住道:

  “道友你…”

  “莫要多言,走吧!”

  王魃當先飛起。

  戊猿王連忙跟上。

  “等等我!”

  余禺大喊道。

  隨即也跟了過去。

  余無恨和庖尸鬼王也緊隨其后。

  陳玄在原地微愣了數息之后,無聲地點了點頭,似乎做出了某個決定。

  隨后也迅速跟上。

  都是大修士,在前方沒有阻攔的情況下,幾人很快便跟上了前面的人群。

  眾人見到是王魃,即便有海市蜃樓秘密的誘惑在前,卻也不敢怠慢,紛紛讓出了位置來。

  一路通暢,王魃很快便登上了山頂,也終于將面前的這片建筑,都盡收眼底。

  云霧之下,仙氣繚繞。

  這里,赫然便是一處仙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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