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樓…來這里了?!”
不止是王魃,余無恨、余禺、陳玄和庖尸鬼王也都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天穹中倒映出來的山頂景象。
紛紛面露意外之色。
之前離得遠,看得有些模糊,然而此刻這海市蜃樓的景象倒映在天上,這么點距離簡直就是近在眼前,樓閣屋檐上的紋路、涼亭上瓦片的嵌合、庭院中微微搖動的樹葉,染了綠苔的假山…
一切都真實無比,甚至盯得久了,他們感覺樓閣的窗子里仿佛隨時會探出一個腦袋來,又或者那涼亭里還有人正在弈棋品茗一般,一切彷如昨日般尋常,卻又沉寂無聲。
這樣一副平靜祥和的景象出現在這大海市中,莫名多了幾分詭異。
“海市蜃樓還會移動么?”
王魃想起不久之前看到天空中劃過的那道淡淡光華,忍不住好奇看向陳玄和庖尸鬼王,問道。
陳玄和庖尸鬼王收回了目光,聞言都有些茫然:
“這…還真不太清楚。”
他們忍不住再次仰頭看著天穹上的倒影,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哪怕是陳玄特意催動左眼的重瞳,卻也什么都看不出。
王魃目光微瞇,仰頭看著天穹上的景象,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地開口問道:
“對了,你之前說,你的分身就在這里?”
陳玄一愣,隨即遲疑了下,扭頭仰首看向面前的白色山丘。
仔細分辨著心中的感應,抬手遙遙指向那白色山丘深處:
“就在那里,我能感覺到!”
王魃收回了目光,隨后平靜道:
“那就不要耽擱時間了,咱們快點吧!”
幾人聞言,皆是點頭。
戊猿王當先走上那白玉般的階梯。
其他人也紛紛拾級而上。
等到了王魃踏上去的時候,卻忽地一震。
下意識抬頭環顧這臺階四周,目光中不禁閃過了一抹吃驚之色!
四周看似平靜的虛空,在他眼中卻異常的精采。
似乎有無數根黑白絲線隨意交織,隨意組合…
“好活躍的規則!”
“這般活躍,這里是怎么保持空間不崩潰的?”
按照他的理解,規則就像是構建一棟房子所需要的梁柱。
梁柱穩固,房子才會穩固。
而眼前的梁柱卻像是水里的游魚一般活躍,他實在是難以想象這樣的規則是如何構筑起眼前空間的。
不過盡管他不清楚其中的緣由,但這里無比活躍的規則對他而言,卻更加充滿了強烈的誘惑力。
這種感覺,就像是走過一片書海,每一本書的第二頁便記載著他之前遇到的諸多難題所對應的答案,而他只需要停下腳步,信手翻開,就能盡收眼底,一解心中困惑。
這樣的誘惑,是無論任何人都無法抑制的。
他忍不住便放緩了腳步,少有的貪婪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仿佛要將看到的東西,全都記在心里。
只是除了他之外,其余人中,即便是余無恨,卻也只是疑惑地掃了眼周圍,便即繼續向上行走。
活躍無比的規則,卻似乎隔絕于他們的感受之外。
倒是庖尸鬼王注意到了遠遠落在眾人后面的王魃。
吃驚道:
“山主,您怎么…”
王魃驀然驚醒。
才發覺余無恨幾人已經走出了上百階,而他竟只是走了三四個臺階而已。
只是即便只有三四個臺階,即便只是短短數息時間,可對于王魃自己而言,卻仿佛已經在這周圍活躍無比的規則中,漫溯了許久,在這漫溯中 ,他也恍然明悟了許多。
“這里,散落了大量破碎的規則…就如同一根根絲線,那要如何才能織出完整的規則來?”
他仍有些不太清楚。
只是現在也不是讓他仔細揣摩的時候,當下不再關注周圍,也迅速跟了上去。
只是眾人沒走多遠,便又都停住了腳步。
白玉般的臺階上,一顆巨大的水銀珠子,橫亙在他們的前方,將他們登頂的路完全擋住。
“哈,又有仙髓玉液了!”
余禺大喜,又是第一個闖了進去。
陳玄和庖尸鬼王看到這遠異于一般的水銀珠子,都不禁面色嚴肅。
陳玄道:
“只怕里面不是一般的兇物,我且進去瞧瞧!”
說罷,也跟著闖了進去。
庖尸鬼王也緊隨其后。
余無恨聞言,面露擔憂之色,也連忙將辟地杖照例拋給了王魃。
隨后闖入了這巨大水銀珠子中。
戊猿王抬手抽出了兇獸變化出來的‘如意棍’,也要闖進去,只是剛一撞上,這水銀珠子如水波一般一震,卸去了戊猿王撞擊的力量,卻巋然不動,戊猿王也并未闖入,反倒是被攔在了外面。
戊猿王頓時疑惑地抓了抓腦袋。
王魃掃了眼戊猿王,隨后目光落在了它手中的如意棍。
之前尚沒有覺察出來,如今多了對大量規則的參悟,眼力不覺高深了許多,此刻卻不禁輕咦了一聲:
“這兇獸,有點東西啊…”
雖是兇獸,但隱隱間竟是有極為隱晦的規則相伴。
這規則他也看不明白,穩固而復雜,遠不是周圍這些活躍卻又散亂的規則所能相比。
正是其身上的規則,與那水銀珠子相互排斥,是以拿著這如意棍的戊猿王根本闖不進去。
王魃不禁心頭吃驚:
“這兇獸,倒是有點萬法不沾的味道了,難怪之前我調動規則,它卻渾不受影響,若非硬生生耗倦了它,還不一定能拿下…”
他目光落在這如意棍上,眼睛漸漸放亮,心中不由得琢磨了起來。
不多時,就見前方橫亙的水銀珠子砰然破碎。
一身血氣,帶著幾處尚未完全愈合傷痕,卻滿臉酣暢之色的余禺便當先沖了出來。
大笑著抬手,將一串珍珠似的仙髓玉液,一氣丟給了王魃。
喊了一聲:
“爽!”
余無恨和陳玄、庖尸鬼王也接連飛出。
王魃也沒有多問,反正看余禺的樣子,便知道在這水銀珠子里,幾人算是遭遇了一場激戰。
掃了一眼余禺拋來的仙髓玉液,這一次倒是給的多了些,足有七八滴。
這般數量,對于不少前來大海市探索的勢力來說,已經算得上是收獲頗豐了。
王魃隨手收了起來。
隨即稍作休整之后,便繼續向前。
這一次走了數百階,卻是再度停下,因為面前赫然躺著一頭怪模怪樣的兇獸似的怪物。
猶如諸多生靈拼湊出來的一般。
王魃目光掃過,很快便發現這并非是兇獸,而是完全由規則衍化出的存在,無智無慧,只有最基本的本能。
余禺等人很快便又沖了上去。
王魃卻獨自站在下面的臺階上,看著雙方交戰。
只是面容有些疑惑:
“奇怪…這臺階規則的限制,還有這太過明顯的,設置在臺階上的重重障礙…偏偏是攔在我們去解救陳玄分身的路上,未免有些太過巧合了,完全不像是大海市中隨意形成的。”
他這些年的經驗告訴他,凡是巧合,往往都不是巧 “是針對我們的?”
心中不由得重新捋了一遍前往大海市的整個決策過程。
“修補仙蘊寶盆,所以被指引找到了陳玄,又在陳玄的要求下,前往大海市,隨后來到了這里…這里面,唯一可疑的,似乎也只有陳玄。”
余光掃過站在旁邊看著余無恨等人和那怪物大戰,卻只能干著急的陳玄,王魃微微搖頭。
他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自覺自己的眼力還算可以,這陳玄明顯是有秘密在身,但給他的感覺,卻并無兇險之意。
當然,不排除這個陳玄演技了得,能把他也給騙過去。
而如果不是陳玄的問題,那么就是他們單純巧合地遇上了。
這個結論,顯然也與他的感受和現實相悖。
“所以…看來我之前的猜測沒錯。”
王魃的目光掃過四周,隨后落在了正在和怪物力戰的余無恨等人的身上。
目光微微閃動。
有辟地杖在,這怪物根本傷不了他們,盡管在周圍的規則限制之下,余禺等人因為飛不起來而處處受制,但最終卻還是被戊猿王一棍砸碎了這怪物的身軀。
隨后其便爆成了一團散溢、破碎的規則。
“什么嘛,一點東西都沒有,也忒摳門了!”
余禺不滿道。
和在之前的水銀珠子中不同,在外面臺階上,她受到了不小的限制,和這怪物交手也完全發揮不出自身的真實實力,打得極為憋屈。
好不容易配合戊猿王擊殺了這頭怪物,結果什么都沒有,自然是心情極差。
王魃微微沉吟了下,卻嘗試著將這些散溢的規則收攏。
沒想到的是,元神中的驅風杖只是微微一亮,這些散溢的破碎規則便如同漂在水面上的樹葉,被輕輕推向了王魃的周圍。
王魃心中下意識便想起了如意棍周身縈繞的那些規則。
“萬法不沾…”
隱隱間,他有了一些思路。
不過對于余禺所說的摳門,他倒是不太認同。
這怪物雖沒有給仙髓玉液,但這些散溢的規則于他而言,卻遠勝于仙髓玉液這樣的寶物。
稍作休整,眾人再度登山。
又走了數百階,便再次看到了水銀般的珠子,橫在前行的路上。
不過對于這種情況,大家也是見怪不怪,甚至已經習以為常了。
照例還是余禺沖上去…
幾番這樣的輪回,每一次戰斗的時間越來越長,卻也收獲了將近兩白瓷瓶仙髓玉液,和大量的散溢規則。
白色山丘之頂,也終于在望。
站在巨大的水銀珠子前,眾人的目光,卻下意識越過這顆水珠,看向更高處的玉階盡頭。
面色凝重。
那里,一頭明顯給所有人都帶來了強烈危險之感的白首馬身怪物,正靜靜垂首酣睡。
明明離得不遠,可周圍卻仿佛有無形的力量籠罩,讓人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
那應該就是他們在這數千層臺階上所遇到的最后一重考驗。
而在臺階后方,便清晰可見海市蜃樓的虛影靜靜坐落。
“這海市蜃樓就跟真的一樣,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
庖尸鬼王盯著露出一角的樓閣,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先把眼前這個解決掉再說吧。”
余禺冷哼了一聲,沒有半點遲疑,便直接沖進了面前的水銀珠子中。
余無恨照例將手中的辟地杖丟給了王魃,跟著進去,陳玄和庖尸鬼王也都闖進。
只余下王魃和戊猿王。
目光掃過那頭白首馬身的怪物,王魃眼中少有地 閃過了一抹凝重和戒備。
“這怪物周身的規則不像之前那幾只松松散散,不一定好解決…得想個辦法才行。”
若是之前他只會停留在怪物強大的表象,但如今的他,卻完全透過表象看清了這怪物的本質。
無非便是規則的集合。
只是雖然知道,但想要解決對方,卻不是那么容易。
他能想到的,無非便是以規則來對付規則。
心中微動,他隨即便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當下提防地看了眼那頭怪物,隨后對戊猿王吩咐道:
“你守在周圍,不準任何人打擾我。”
戊猿王自是沒有任何異議。
當下王魃便就地盤坐。
抬手虛抓,別人根本無法察覺到的規則,卻在驅風杖的駕馭之下,輕松被其抓住。
王魃并不急于動手,而是仔細地端詳了一眼戊猿王手中的如意棍,閉上眼,似是要將如意棍周身的規則,盡數復刻在腦海中。
而在閉上眼的同時,周圍的規則,也開始了無聲的匯聚和變化。
戊猿王似是有些吃驚地看了眼王魃,隨后老老實實地抱著如意棍,下落了幾階,蹲坐在臺階上,安靜地守著。
而就在王魃閉目,全身心投入到對于規則的研究之時。
戊猿王忽地皺起毛絨絨的眉頭,轉頭看向臺階下方。
云霧蒙蒙,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只隱隱間傳來了一陣由遠及近,快速放大的聲響。
“快!快!”
“就在這里!”
“就在山頂上!”
戊猿王目光微瞇,手柱如意棍,緩緩起身。
白玉般的臺階下方盡頭,云霧深處,一道身影極速奔來,隨后第二道身影、第三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