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溝郡方圓數千里。
溝壑縱橫,山巒峽谷,高低起伏極大。
尋常凡人想要通過,自是千難萬難。
故而在西海國凡人看來,此郡乃是守護國都的重要天險。
當然,這也僅僅是針對凡人而言。
“這西海國據說無數萬年前,也曾是一片汪洋,只不過滄海桑田,后來卻是漸漸出現了如今的地界,故而墟溝的地形才會形成凡人們所謂的天險。”
“這些年由于西海國這邊戰事吃緊,為保護西海國的凡人,邊陲之地的凡人盡數被遷移至國都附近,墟溝郡也被設下了諸多禁空之法。”
趙豐低聲道。
兩人在低空中,并肩飛馳。
只是身形卻是肉眼可見地越發往下方墜落。
王魃感受到四周上空傳來的越發明顯的擠壓感,微微頷首。
速度倒是并未減慢太多,只是被壓低了身形。
“那萬一三洲修士從墟溝郡兩側繞過來,豈不是一樣沒用…”
王魃隨口質疑道。
趙豐卻搖頭道:
“墟溝兩側,北與拒海城只隔了一個荻水郡,南邊距離長生宗駐守的‘不息城’也不算太遠,一旦有任何動靜,很難瞞過他們…”
正說著,趙豐和王魃不約而同地看向遠處下方。
一道身影倏忽飛了出來。
似乎完全無視禁空法陣,迅速升空。
他身著制式法袍,氣息微凝,面帶戒備之色看向兩人。
金丹中期層次的法力吞吐,袖中更似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在醞釀。
沉聲道:
“爾等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長生宗的?”
看到對方身上的制式法袍,王魃立刻便反應了過來,拱手一禮:
“這位師兄,我等皆是萬象宗門人。”
“萬象宗?”
那修士面色稍霽,但旋即便又沉了下來:
“二位恕罪,非是在下懷疑,只是如今三洲修士狡詐,不乏有偽裝潛入之舉,還請二位立刻自證身份,否則恕在下無禮了。”
王魃一時有些錯愕,倒也能理解。
只是他哪來什么自證身份的東西,心中一動,連忙掏出了自己的萬象宗身份牌。
然而那修士卻是看也不看,面容冷肅:
“之前多有兩宗道友尸身不知所蹤,身份牌證明不了什么。”
王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身份牌也不行,那他還有什么可以自證的東西?
這時,一旁的趙豐忽然開口,說了一串奇怪的暗語。
長生宗修士一怔,隨后也緊接著回了兩句。
趙豐隨即從容應對。
幾番你來我往的交談,長生宗修士凝肅的表情頓時一松,連忙露出了一抹歉然的笑容,拱手行禮:
“原來是在南部駐守的道友,在下姓安,方才失禮了。”
“安道友客氣了,應該如此,時局緊張,多一份提防并無問題。”
趙豐平靜道。
王魃在旁邊倒也沒有細問,顯然這是西海國這邊的修士們為了確認彼此身份的暗語。
趙豐在這里待了幾年,自然不會陌生。
“安道友,未知現在局勢如何?”
趙豐又問道。
確認了兩人的身份,這位長生宗安姓修士倒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戒備,只是說到局勢時,卻也不由得面色微沉:
“這半年來,從海外趕來的三洲修士們卻是越來越多了…前幾日照例是貴宗的姚真君以一敵二,咱們宗的薛真傳也勉強拖住了一位化神,拒海城才得以安然無恙,可是…唉,不是在下多舌,只是實在也不知姚真君和薛真傳還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安姓修士搖頭微嘆。
王魃和趙豐互看了一眼,均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兩人之前想著,連傳送陣都被摧毀,恐怕已經是危急存亡之時,如今看來,雖然不樂觀,但也沒有到山窮水盡的程度。
趙豐低聲安慰道:“不必多想,宗門自有考量。”
聽到這話,安姓修士倒是點了點頭。
雖然困難,但他從未懷疑過宗門的決策。
只是一旁的魃卻是不由得心中困惑。
以他所知,不管是萬象宗還是長生宗,宗內高階修士都數不勝數。
西海國如今局勢明明已經如此危急,可兩宗高層卻似是熟若無睹。
甚至西海國如今的總鎮守仍是關傲這位元嬰修士,而不是化神老祖。
而他們面對的,卻是被大洪水逼得無有退路、攜求命之心而來的三洲修士。
即便前來的化神還不多。
可稍稍一想,也覺得殊為怪異。
“師父…薛真傳…”
王魃微微皺眉,隱約間,似是把握到了什么。
正在這時。
安姓修士卻忽然面色一凝。
旋即立刻神色凝重地飛身往北邊飛去。
王魃和趙豐互視了一眼,倒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隨即也跟了過去。
只是十余息的功夫,兩人便看到方才的安姓修士,卻是攔在了五位身著萬象宗服飾的金丹修士面前。
那五人給王魃的感覺,約莫都是金丹境前中期的樣子。
一如之前面對王魃二人一般,安姓修士面色沉肅,充滿了戒備:
“幾位…前來此處,可有要事?”
領頭的萬象宗修士余光掃過不遠處飛來的王魃、趙豐,頓時面色焦急道:
“我們剛收到消息,有道嵊州的賊人趁亂潛入了墟溝郡附近,欲要往西海國國都肆虐,鎮守特令我等前去查看!”
安姓修士聞言,面容頓時一凝,不過旋即便又戒備道:
“可有證據?”
這位萬象宗弟子也不含糊,連忙便說了一段如趙豐之前所說的暗語。
安姓修士與其交談了兩句,隨即便面色一松,抬手歉然道:
“幾位,要務在身,實在是失禮了。”
“哪里哪里,大家都能理解。”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連忙擺手道。
說著,余光再度不著痕跡地掃過王魃和趙豐,隨即朝安姓修士道:
“道友,那事不宜遲,咱們就先過去了。”
安姓修士點點頭,提醒道:“在下還要在這里值守,無法前去,不過若是遇到麻煩,記得立刻通知我。”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頓時鄭重抬手一禮,隨即招呼后面的幾人道:“咱們走!”
身后幾人連忙跟上。
正要往遠處迅速飛去。
只是就在這時,安姓修士的聲音卻在身后忽然響起。
“等等!”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身形微滯,旋即轉過頭去。
臉上浮起了一絲疑惑:
“道友還有何事?”
身后,四人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雙手卻是悄然縮進了袖中。
安姓修士毫無所覺,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
“呵呵,忽然想起來,旁邊這二位也是貴宗門人。”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面色一滯,旋即似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不遠處的王魃和趙豐。
“是么?倒是…有些眼生。”
“沒事,若是他們無事,正好也跟著你們一起去看看情況,人多一些,也有個照應。”
安姓修士語氣輕松道。
說著連忙朝不遠處的王魃二人招呼道:
“二位,你們現在急著走么?”
王魃和趙豐不著痕跡地互視一眼,趙豐微微頷首,隨即兩人飄然飛來。
王魃主動抬手一禮,和對方笑著道:
“在下天刀峰季原…”
“原來是天刀峰的季道友,失敬、失敬。”
領頭的萬象宗弟子連忙抬手一禮,隨即面露焦急:
“在下還要前往西海國國都,以防道嵊州賊修禍患凡人,季道友若是不忙的話,可以與我等同行,若是另有要事,還請恕在下不能相陪了。”
聽到對方的話,王魃的臉上笑容更盛,笑著朝趙豐看了一眼,隨即道:“呵呵,那正巧,我和師兄都沒什么事情,不如便隨幾位一起去如何?”
領頭修士沒有絲毫遲疑,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那自是最好了!”
“事不宜遲,咱們立刻便出發。”
王魃當即點頭:“好!”
說著便主動飛了過去。
趙豐一言不發,也隨即跟上。
只是臨走前,卻悄無聲息、不著痕跡地向安姓修士傳遞出了一道眼神。
安姓修士心中一震,神色不變,目送著七人消失在眼前。
隨即攤開手掌,掌心之中,立刻分離出了一張白色紙鳥。
口中念念有詞,隨即輕輕一噴。
那紙鳥便迅速飛起,化為一道飛鳥,以遠超傳音符的速度,極速往遠處飛去。
安姓修士面色微松,只是旋即便又凝重起來:
“這五人…是傀儡還是本體?”
“若非萬象宗的兩人提醒,我幾乎都沒有察覺到…”
只是他隨即便心有所感,正要往四周看去。
遠處忽然一聲哀鳴!
安姓修士猛然抬頭。
但見方才剛剛飛出的一只飛鳥,卻在天空中,無聲地化為了一道火焰,墜落焚盡…
安姓修士心中一凜,瞬間察覺到了危險!
連忙就要朝天上飛去。
然而下一刻,一只礦鐵足肢在半空中露出了身形,霍然穿透了安姓修士的丹田!
“發現了?這就有點麻煩了…”
一個帶著古怪口音的聲音在安姓修士身后響起。
安姓修士面容劇震。
然而下一刻。
他的身體竟是轟然化作了一道道紙鳥,往四面八方飛去!
原地,只剩下一具數丈大小、全身閃爍著木制紋理光澤的蜘蛛,緩緩收回了足肢。
蜘蛛的身上,彌漫著一股四階層次的氣息。
冰冷的八只豎瞳掃過天空中成百上千的飛鳥。
背后的虛空之中,頓時傳來了一聲冷笑。
下一刻。
數十道面無表情的黑衣身影從四周的空氣中露出了身形,法力籠罩,猶如合圍的一張大網,迅速將這些飛鳥撲落。
這些被撲落的飛鳥卻是瞬間爆開了法力亂流,一瞬間竟是激起了大量的塵埃。
而與此同時,法力亂流也瞬間擾亂了神識、法力的感知。
就在這混亂中,一道不易察覺的微小飛鳥,悄然從灰塵中飛了出去,旋即迅速飛遠。
蜘蛛從灰塵中一躍而出,在看到天邊的那道飛鳥后。
背后的虛空中,頓時傳來了一道口音古怪、氣急敗壞的聲音:
“該死!被他逃走了!”
“時間不夠!來不及投放‘帝君’了!”
“只能用那些蠻子的辦法!”
說話間,巨大的木制蜘蛛一點點消失在空氣中。
天空中,那些黑衣身影也隨即隱沒不見。
“幾位道友,都怎么稱呼?”
輕輕一偏,各自避過了前方的一道高聳的山巒,七人隨即便又迅速匯攏。
王魃微微側首,目光掃過五人,隨即笑著問道。
“呵呵,在下姓張…”
領頭修士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正說著。
然而一瞬間,似是忽然接收到了,目光驟然變得冰冷起來。
毫無任何預兆,他的身上陡然間便飆射出一道道細密的法力絲線,猶如天女散花一般激射向王魃!
而他身后的四人,亦是一瞬間不約而同,極度默契地朝趙豐出手!
王魃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似是未卜先知一般,在領頭修士出手的一瞬間,已經飄然后退。
而與此同時,在他的身側,一道渾厚的劍光瞬間爆發!
劍光如練,后發先至。
瞬間便將射向王魃的無數法力絲線齊齊斬斷,同時劍光余勢不減,斬向了那領頭修士。
面對這似是早已準備了許久的劍光,領頭修士略顯空洞的眼中沒有任何表情。
僵硬地抬手凝出一道法力屏障,然而在這道劍光之下卻像是紙糊的一般,瞬間破碎。
領頭修士縱是第一時間躲閃,卻還是被斬下了一截手臂。
手掌飛起,在劍光之下,血肉瞬間便被劍光分化出來的劍氣粉碎,露出了其中木制手骨。
“果然是傀儡!”
趙豐的臉上露出了不出意外的神色。
遭此重創,領頭修士的臉上卻仍是沒有半點變化,迅速后退。
然而他的身體之中卻傳出了一道口音古怪、有些詫異的聲音:
“你們早就看出來了?是哪里露餡了?”
與此同時,其身后的四位修士,也迅速和領頭修士匯攏到了一起。
只是他們也都和這個領頭修士一般,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身上完全迥異于風臨洲這邊的法力氣息也不再遮掩。
“都是傀儡!”
王魃面色微沉地飛到了趙豐的身邊。
趙豐微微頷首。
兩人都沒有回答領頭修士的問題。
對方卻似乎也并不著急,那道口音怪異的聲音平靜道:
“倒是有些小瞧你們了,沒想到竟然還藏著一位劍修…可惜我本體不在,不然將你們拿下,倒是又能做出兩具傀儡來。”
領頭修士抬起剩下的一只手,輕輕一招,遠處被斬斷的木制手骨便又飛回了斷臂處。
只是眨眼之間,木制骸骨上便生出了血肉、血管、肌膚…
一截嶄新的手臂、手掌,便輕松形成。
王魃面色微凝。
這種手段倒是與他曾經見識過的傀儡術有所不同。
雖然不似天門教玄骨道那般邪性,可眼前這些似人非人、似傀儡非傀儡的東西,顯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便是道嵊州修士的手段么?”
正當王魃以為對方就要出手。
然而下一刻。
五具傀儡竟是瞬間往四周逃去!
這一幕,令得王魃和趙豐皆是有些意外。
“師兄。”
王魃不由得看向了趙豐。
他雖然不懼這些傀儡,可是以他的手段,追擊這些四散而逃的傀儡卻是有些力有未逮。
而師兄的速度,卻是遠超自己。
趙豐輕輕頷首。
“交給我吧。”
隨即豎指微彈。
一道精巧的劍光便頓時從指尖躍了出來。
旋即劍光微微一震,化作了五道,往五具傀儡迅速飛去。
數息之后。
五道劍光各自卷著一具木制骸骨,飛到了兩人身側。
這五具木制骸骨之上的血肉已經被盡數剔盡,只留下與人體骨骼幾乎完全相同的木質骨架。
就仿佛木質骨架,本就是這五人身體中天然生長出來的一般。
頗為奇特。
而其中的意志也似乎被劍光斬滅,那古怪口音的聲音,也不再響起。
“道嵊州的傀儡,竟是這般模樣。”
王魃微有些驚異。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趙豐忽然面色一變!
還未來得及提醒,劍光之中,五具木質骸骨竟是瞬間亮起,剎那間便將劍光撐碎,旋即一股驚人的光芒籠罩住了王魃和趙豐!
駭人的巨大爆炸,直接在原地激起了沖天的塵埃!
遠處,距離地面頗近的半空中。
一道巨大的木質蜘蛛輕輕搓動足肢上有如倒刺一般的剛毛,一道帶著怪異口音的聲音悄然響起:
“應該死了吧?”
“算了,不管了,時間緊迫!”
木質蜘蛛再次消失在了空氣中。
四周空中,隱隱劃過了一絲波動。
轟!!
灰塵飛舞。
隱約可見其中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
而當灰塵漸漸散去。
一條渾若無事、緩緩游動的巨大黑龍,也暴露在了空氣中。
若是仔細看,卻能看到這黑龍的身體,竟是由一條條小一些的黑色龍形泥鰍組成…
呼——
黑龍迅速縮小,只是眨眼間,便縮成了一條細蛇,鉆入了一道淡青色衣袖中。
“這些年不見,師弟果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趙豐目露驚異地看向王魃,忍不住由衷贊嘆道。
同時也隨手撤去了兩人周身覆蓋著的劍光。
王魃倒也沒有自傲,微微搖頭:
“師兄過譽了,不過是外物而已。”
趙豐對王魃的話卻不以為然:
“方才那些傀儡自爆,已經堪比元嬰修士一擊,能擋住如此進攻,外物與否又有何妨。”
王魃笑了笑,倒也沒有和師兄辯論,面色隨即沉重道:
“這些傀儡既然都來了這里,是不是道嵊州的修士也在這附近?”
趙豐微微搖頭:
“這倒是不一定,我雖沒怎么和道嵊州修士打過交道,但是也曾看過一些關于道嵊州修士的記載,他們的傀儡術精妙絕倫,即便遠隔萬里,也能如臂指使…況且潛入西海國,十分危險,依道嵊州修士惜命的風格,除非所圖甚大,否則多半不會在這附近。”
“所圖甚大?”
王魃面露沉吟之色。
趙豐說完之后,卻似乎也一下子意識到了什么。
面色忽然一凝:
“不對,這五具傀儡之前特意蒙混過關,而且一路前行也似乎目的頗為明確,不像是單純混入西海國腹地搞破壞,除非…”
“西海國國都!”
王魃和趙豐瞬間看向了對方。
俱是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驚色!
王魃卻是立刻便順著趙豐的思路推演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大晉修士極為重視凡人,這道嵊州傀儡潛入西海國國都,無論是借著凡人來牽制,或是以國都附近的大量生靈作為獻祭,都會給前方的防線造成極大的影響…而一旦這樣的情況出現,前方三洲修士再趁機強攻…”
趙豐面色凝重,點頭道:“之前三洲修士實力不足,即便是潛入西海國制造混亂,前方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可是如今…”
“三洲修士越來越多,便是契機!”
王魃將趙豐未說完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兩人大致將情況盤完,面色俱是沉重無比。
很顯然,伴隨著三洲修士聚集得越來越多,西海國的形勢也越發危急,不止是前線在交戰,后方也即將不穩。
“師弟待如何?”
趙豐看向王魃。
王魃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糾結之色。
西海國國都附近的凡人,若有能力,他不吝出手。
畢竟他也是出身凡俗,不至于忘本。
但此時此刻,他更擔心師父姚無敵。
一旦后方出現大亂,身為西線的頂梁柱,姚無敵絕對會遭遇對方所有高階修士的針對。
縱然姚無敵縱橫不敗,可面對這種情況,又如何能力挽狂瀾?
但話又說回來,若是能阻止后方出亂,前方的激戰多半不會立刻爆發,很可能會繼續僵持。
想到這里,王魃咬牙問道:
“師兄,此地距離西海國國都有多遠?”
趙豐面色微沉,旋即彈指一劍,劍光迅速飛向了天空,旋即散向四面八方。
很快,劍光便迅速飛了回來。
“約莫千里不到…”
趙豐話音一落,王魃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個距離,對于金丹修士而言,并不算遠,雖說有禁空法陣的少許約束,但也要不了多久便能趕到。
“應該不會耽誤多久時間。”
“況且,師兄也和那位安姓修士暗示過,想來拒海城和長生宗那邊也很快便會有修士過來,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王魃微微沉吟。
這個距離,哪怕是前方真的同時爆發了戰斗,他應該也要不了多久便能趕到。
想明白了這些,王魃旋即便看向了趙豐。
“師兄。”
趙豐瞬間便明白了王魃的決定。
兩人迅速便化作了兩道流光,貼著地面,迅速往東面飛去。
西海國國都。
國都外。
王仙村。
此地原是國都附近最大的亂葬崗。
八九年前,海外妖蠻肆虐,許多沿海郡縣的百姓在仙人的庇護下,盡數遷往了國都附近。
由于人數眾多,哪怕是國都外,地皮都變得十分緊張。
因此便是亂葬崗也都被仙人們生生推平,建成了村莊。
此地,便是原來海頭郡內的一部分凡人聚居在此。
一開始名叫‘大何莊’。
不過后來由于村子內一位王姓后生能打能殺,帶著大何莊里的鄉人們在此地站穩了腳跟。
于是被推舉為里正。
后來提議更改莊子的名字,由于此地百姓之前是一位王姓仙人護送過來,故而改為了‘王仙村’。
當然,私下里,倒是也有人嚼舌根,覺得這位王姓里正,癡心妄想,也想成為仙人。
而對于鄉人們心中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想法,身為里正的王旭自然是一清二楚。
只是他并不在意。
王仙村少有的寬敞庭院中。
盤坐在熾烈的太陽下,忍受著酷烈的灼熱。
王旭五心朝元,按照《壯體經》中記載的辦法,一遍又一遍地嘗試著調動他始終都沒能察覺到的靈氣。
足足運行了四十九遍。
他頓覺身體越發輕盈強壯,氣血鼓動,也不覺疲憊。
福至心靈,連忙從干凈的衣襟里摸出了鋪得整整齊齊的一張靈根符,隨后取出貼在小腹處。
青煙升起,卻無任何光芒閃爍。
王旭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挫敗之感,自語道:
“八年多了,壯體經卻還是停留在第九層…”
“難道,那些仙人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沒有可能成為仙人?”
心中想到這些,他不由得生出了一抹氣悶的感覺。
隨即他便忍不住摸出了一塊渾圓的石頭。
這是他的秘密。
他在開鑿地基,建造此地房屋時,無意中割破了手臂,血液滴落之后,竟意外和這石頭形成了感應。
隨后他便發現。
這石頭在外人看來平平無奇,可在他看來,石頭上卻隱隱有一個個小人,在不斷地做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動作。
這些動作很難,可他自幼學武,倒是很快便學會了。
而在他學會了這些動作之后,這些小人卻又會有更多全新的動作產生。
動作越來越難,王旭也每日勤練。
可是王旭練完之后,卻并未覺得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頂多是氣血似乎更旺盛些,比常人力氣、胃口更大些。
可距離那些飛天遁地,騰云駕霧的仙人,卻還是差之千里。
“這東西,到底有什么用?”
王旭摩挲著這塊光滑的石頭,心中陷入了沉思。
正在這時。
屋內卻是傳來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
“王郎,怎么喚你吃飯也不應啊。”
說話間,一位盤著發髻,約莫二八年紀的女子從里面掀開屋簾,嗔怪地白了一眼王旭。
看到王旭手中的石頭,頓時無奈道:“又在弄你的石頭了…”
隨即輕輕撫了撫自己的小腹。
看到這道身影,王旭的臉上不由得浮起了笑容,連忙將手中的石頭收起。
旋即快步走到女子的身前,輕輕摟住對方,帶著一絲責怪道:
“我都說過多少遍了,你懷了身孕,就不要再做飯了,讓二羅嫂弄…”
女子聞言卻搖頭道:“二羅嫂做的你又不愛吃。”
“能吃就行,也沒那么多嬌慣。”
王旭疼愛地握住了女子的柔荑,隨口道:
“你喊娘過來了么?”
女子頓時又白了王旭一眼:
“呆子,吃飯我能不讓娘先過來么?”
看著女子宜喜宜嗔的動人臉龐,王旭心中只覺此生恐怕再沒有比現在更幸福的時候了。
自己管轄一個上千人的村子,雖然定期都要上繳不少的資源,供應給仙人們,可他身為村子的主事人,卻也吃喝不愁。
母親安康喜樂,妻子也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禮。
若是遷徙之前,他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指望過上這樣的日子。
而這樣的結果,卻也得賴于昔日那位王姓仙人所贈予的《壯體經》。
“雖然沒有凝聚靈根,可是練至第九層,我的力氣簡直比以前海頭郡的那些武學宗師還要強…”
“只是,這經書也的確有些夸張了,練到九層明明也就需要四五年的時間,卻說要兩百多年。”
“可惜,一般的符箓還能搞到,可是仙人們的功法,卻幾乎沒有希望…”
王旭心中暗暗搖頭。
正要輕輕摟著妻子進屋。
然而王旭卻發現妻子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樣,竟是沒能拉動。
他奇怪地看向妻子。
卻不由得愣住了。
妻子的臉上,此刻正爬滿了驚懼,看向遠處。
王旭下意識回頭看去。
遠處,天邊。
萬里無云。
一道道黑衣身影,將太陽的光芒擋在身后,無聲無息地居高臨下。
而在看到他們的一瞬間,王旭的心頭便止不住地狂跳!
一股大難臨頭之感,油然而生!
隨即在他被《壯體經》強化了之后的視線中。
在他驚恐的目光中。
黑衣身影們緩緩抬手,旋即,無數絲線,有若天女散花一般,朝下方射來!
兩道凜冽的光華瞬間從身后射向了兩人。
王魃和趙豐頓時面色微變,迅速散開。
趙豐抬手便是兩道劍光,迅速將兩道光華格開。
旋即回過身來,面色凝重地看向身后。
但見一位身著長生宗制式法袍,面色似有些困惑的黃發中年人正朝兩人看來。
其人身上氣息圓融綿長,儼然是一位距離元嬰僅有一步之差的金丹圓滿修士。
趙豐面色微冷:
“道友何以對我二人出手?”
黃發中年人眼見趙豐使出的劍光,面容不由得一愣,語氣頓時有了松動和遲疑:
“你們…不是三洲修士?”
趙豐面容稍霽,快速道:“我二人是萬象宗門人,之前發現了道嵊州修士的蹤跡,前往追蹤,道友又為何要對我二人出手?”
黃發中年人的臉上露出了懷疑之色:
“可有證明?”
趙豐毫不遲疑,說出了一連串的暗語。
然而隨即黃發中年人便搖頭道:
“我們不久前發現,密語已經泄露…這做不得數。”
趙豐頓時微微皺眉。
一旁的王魃忽然開口道:
“方才我們遇上了貴宗的安道友,還特意讓他傳信給貴宗。”
“他可以為我們作證。”
誰知黃發中年人卻面色更加陰沉:
“我便是在附近巡查,卻發現安師弟所在的區域,出現了交手的跡象,安師弟也不知所蹤…”
王魃和趙豐兩人不由得心中一沉。
明明兩人之前走的時候,對方還好好的。
“看來我們之前所想沒錯。”
趙豐看向王魃,面色凝重道。
王魃也迅速頷首。
好好的長生宗弟子忽然失蹤,明明那五具傀儡都被王魃兩人消滅,顯然對方不止這幾個明面上的存在。
黃發中年人卻仍是有些懷疑地看向兩人。
雖然他心中感覺這兩人應該不會是三洲修士,可這種事情不能有任何的冒險。
而王魃也不欲多糾纏,微一思索,飛快道:
“不知道友怎么稱呼,若是道友不相信我們,大可隨我們往西海國國都去,又或者,你這邊趕緊向貴宗傳訊匯報,有道嵊州修士潛入…”
黃發中年人聞言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西海國國都?”
“在下姓金,倒是可以陪二位走一趟。”
王魃微有些詫異。
黃發中年人倒是已經確認了八九分,眼前的兩人多半不會是三洲修士偽裝。
他遲疑了下,解釋道:
“咱們雖沒有派人在西海國國都附近守著,但西海國本地的修士由于不愿把凡人遷移到大晉,害怕我們強行動手,倒是有不少守在那里,那邊只要稍微堅持一會,不管是咱們長生宗還是你們萬象宗,都會有高階修士迅速趕來支援…”
聽到黃發修士的話,王魃和趙豐都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松。
西海國由于更靠近大晉,所以本地還是有幾位元嬰修士的。
雖然不一定都在西海國國都,但有元嬰修士坐鎮,想要堅持一段時間卻也不是多難的事情。
黃發中年人放出了一道傳音符。
隨后,王魃二人在前,黃發中年人在后,迅速動身,前往西海國國都方向。
而飛了沒多久。
三人便停在了一處山谷中,一具破碎的尸體前。
看到這具尸體,黃發中年人面色頓時陰沉無比。
“是西海國的本土金丹…”
他走上前去,神識掃過對方身上殘留的法力氣息。
面色更加沉郁:
“是道嵊州傀儡出的手!”
“果真有道嵊州的賊人潛入進來!”
“你們長生宗的人收到消息,多久能來?”
一旁,王魃忽然問道。
黃發中年人對王魃二人此刻倒是少了一些懷疑,聞言微微遲疑,隨即還是開口道:
“元嬰真君過來的話,最遲一炷香。”
王魃聞言,頓時稍稍放下心,和趙豐看了一眼。
旋即迅速往遠處飛去。
黃發中年人微微遲疑,隨即也跟了上去。
遠處,西海國國都,肉眼可見。
“三洲的天陸城又動了…”
不息城。
與萬象宗駐守的拒海城隔著入江口,遙遙相望,互為犄角。
此刻城頭之上,一身甲胄的薛真傳面色微沉,看向遠方天邊。
云端之中,隱隱可見一座巨大的城池虛影,正在緩緩移動。
城中似有無數身影。
梵音低吟。
微微思索,他低聲下令道:
“速速向宗內求援…另外,調集所有元嬰修士…”
一旁聽令的修士不由得一怔:
“薛真傳,調集所有元嬰修士會不會有些太過謹慎了。”
薛真傳微微搖頭:
“這幾次的進攻,他們已經試出了我們的底子…全力強攻,恐怕不是這次,便是下次,我們不能賭。”
“和拒海城那邊知會一聲,咱們隨時準備迎戰。”
聽令的修士頓時恍然。
就在這時,一位修士卻手托著一只白色飛鳥,匆匆飛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