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魃詫異地循聲望去。
卻見一道雄武身影在他側前方不遠處,減慢了飛行的速度。
“季師兄?”
王魃微有些訝異。
說話之人,正是天刀峰金丹弟子,季原。
對方見王魃朝他看來,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聲音爽朗道:
“王師弟莫要誤會,我并無貶低之意…只是看師弟似乎并不太擅長御刀之法,故而忍不住出聲。”
王魃微愣,旋即心中一動,飛行之際,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欽佩之色:
“季師兄目光如炬,我何止是不擅長,實在是完全沒有接觸過御刀的法門…師兄乃是宗內使刀的名家,未知可否指點一二?”
聽到王魃不著痕跡的恭維,季原也沒有什么得意之色,反倒是謙虛道:
“名家談不上,如今也只是在刀法汪洋之中,略得一瓢而已,師弟若是想學些護身的御刀之法,咱們倒是可以互相交流下。”
王魃聞言,心中著實有些意外這位季師兄如此好說話。
但也顧不上客套,一位頂尖金丹無償指點他御刀之法,這樣的好事,他萬萬不會錯過,連忙道:
“那師弟可一定要叨擾季師兄了。”
季原悄然掃了眼王魃后方人群里,注意力似乎并沒有落在這里的席無傷,心中若有所思,面上卻是笑容豪爽道:
“無妨,待會咱們休整的時候,便可以一起探討。”
說罷,對王魃微微點頭后,便再度恢復了速度,飛到了隊伍的前方。
心中卻是稍稍放下了心。
之前與涂毗洲修士第一次交戰之時,他便察覺到了席無傷的反應有些奇怪。
身為最頂尖的金丹修士,遭遇到涂毗洲修士,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出手掃滅,而是被動防御。
而且雖然放出了保護其余人的法力屏障,可自己卻是第一時間擋在了這位王師弟身前。
之后在風嶼山道宮的時候也是如此。
絕大部分人都主動請求出戰,而純元峰出身的席無傷,卻偏偏一言不發。
著實反常。
如今自己故意與王師弟交談,按說自己忽然做出動靜,席無傷這等修為境界,即便是出于本能,也應該第一時間便來查看。
然而對方也偏偏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甚至連神識、目光,都沒有半點查看的意思。
這在季原眼中,無異于欲蓋彌彰。
“萬法峰…”
“是特意來保護這位王師弟的么?”
“能驅使席無傷這樣的身份保護一個筑基修士,不是三殿、四山,便是純陽宮了…”
“聽說萬法峰姚師伯晚來得徒…”
季原的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隱約中,他便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如此的話,那倒是無妨了。”
他怕的是席無傷別有想法,若只是出于保護王魃的目的,那倒也沒有太大影響。
很快,在木龜壽和季原兩人的指揮下,眾人便在一處荒山上停了下來。
“按照須彌峰主和袁真傳給咱們的消息,此地遠離海岸,附近明顯有兩洲余孽活動的跡象。”
木龜壽掏出了一張地圖,并指在地圖上的一處山丘標志周圍,輕輕畫了一個大圈。
“這一片,這一半叫做‘泊丘郡’,這一半叫做‘南濟郡’…目前這兩郡已經有三座超萬人的城鎮人口盡數失蹤,按照道宮那邊的推測,這里很可能便有涂毗洲修士在準備羽神大祭,以此造成西海國內部動蕩,咱們的目標,便是盡可能將此地潛藏的兩洲余孽,全都找出來。”
“只是…此處范圍不小,若是咱們仍是一起行動,一來目標極大,容易引起這些賊修的警惕,二來,搜索的效率也極低。”
一旁,季原、席無傷以及秦鳳儀都不由得點了點頭。
“未知木道兄有何想法?”
季原見席無傷和秦鳳儀都光只是點頭,卻并無任何的建議,只好問道。
木龜壽也沒有謙虛的意思,直接道:“我的想法是,咱們分出一批人,在外圍堵住,其余人化整為零,一寸寸掃過去。”
木龜壽信心滿滿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然而沒想到,除了季原深表贊同之外,卻是立刻引來了其他兩人異口同聲的堅決反對:
“不可!”
這話一出,席無傷和秦鳳儀頓時不由得微微詫異地四目相望。
木龜壽微微皺眉,疑惑地問道:“二位道友,不知道這計劃哪里有問題么?”
秦鳳儀方才不過是脫口而出,如今被問起原因來,卻不由得支支吾吾起來:
“這,這計劃…”
然而這個時候,旁邊卻是傳來了一個讓她有些錯愕的聲音:
“此計甚妙!”
她不由得轉頭看向席無傷,目露不解。
然而席無傷卻是目不斜視地迎向木龜壽,認真分析道:
“只是,咱們人手本也不算多,且除了我等四位皆是金丹修士之外,其余皆是筑基,一旦賊修殺心大起,對咱們兩宗一氏的弟子動手,恐怕不免損失慘重…他們都是咱們宗門的未來,不能毀在咱們手里,木道兄你覺得呢?”
木龜壽聞言,不由得遲疑地掃了眼后方一個個并無什么出奇之處的長生宗弟子。
這些弟子…也算不上宗門的未來啊。
當然,雖說心中這么想,但讓低階弟子陷入險境,這也的確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不由得皺起眉頭,苦思冥想起來。
而看到木龜壽的模樣,席無傷頓時松了一口氣。
大家都在一起,即便是遇到什么危險,他也可以無需出手,專心保護王魃。
然而一旦分開,萬一遇到什么分身乏術,偏又極為危險的情況,那可就麻煩了,他能跑得掉,王魃可未必。
所以大家都在一起,雖然掃除兩洲余孽確實效率慢了很多,但是勝在穩妥。
一旁,看見三言兩語便將木龜壽哄住,顯得風輕云淡的席無傷,秦鳳儀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異彩。
季原心中倒是隱隱猜到了席無傷的想法,然而排兵布陣之類乃是他的短處,一時之間,他卻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
正當席無傷準備再次鉆進人群中安心守著王魃的時候,木龜壽卻忽然一拍腦門道:
“有了!”
席無傷頓時心頭一跳。
一股不妙之感不由得襲上心頭。
而木龜壽對于席無傷的感受卻是一無所知,滿面紅光道:
“席道兄所言甚是,所以咱們不如便以圍三缺一之法進行圍堵,弟子散開之后,也不要隔得太遠,以點成網,互相及時支援,如此,對兩洲余孽必能形成威懾之勢,打草而驚蛇,這些賊修便自然而然跑了出來,到時候,若是能自己解決,便自行解決,若是不行,那咱們便及時通知風嶼山那邊。”
“哈哈!多謝席道兄提醒,否則差點就誤了弟子們的性命了!”
聽到木龜壽的感謝,席無傷只覺得眼前再度一黑。
然而即便是不愿意承認,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木龜壽的計劃的確頗具可行性。
即便是他智計百出,一時之間,也是不知找什么樣的理由才能拒絕。
下意識便看向了一旁的秦鳳儀:
“秦道友,你怎么看…”
卻見秦鳳儀也正看著他。
而見席無傷看來,秦鳳儀連忙回過神來,干咳了一聲道:“這個…席道兄所言有理!”
席無傷:???
你在這夢游呢?
察覺到對方的不靠譜,席無傷無奈之下,也只好點頭道:
“木道兄的計劃確實完備,我覺得沒什么問題…只是,最好還是讓弟子們好好休整準備一番。”
能拖一會是一會吧。
席無傷心中無奈。
實在不行,也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了。
修為越高,便越知自己的渺小,席無傷深知來兩洲修士渡海而來,且家園不再,必是抱著決死之心,故而雖是頂尖金丹,卻也不敢小瞧這些兩洲余孽。
而席無傷的提議,也得到了其他三人的認可。
這些弟子們大多都是筑基修士,且是第一次外出行走,執行任務。
修為低,經驗少,若不做好準備,一旦真的遇上那些悍勇的兩洲余孽,說不準就是大敗特敗。
“大家就地休整,務必將狀態調節至最佳,且一應丹藥、符箓、法器等,全都準備好!”
季原和木龜壽等四人也不耽擱,當即對弟子們道。
好在,知曉西海國局勢不穩,大家來之前便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因此倒也并沒有什么慌亂之感。
反而對即將到來的戰斗,不少人都充滿了興奮和期待。
他們被宗門保護得實在是太好了,雖然也會在宗門內的秘境里,遭遇諸多兇獸之類,可是那種篤定自己不會出事的感覺下,前幾次還會覺得有意思,后面也都變得無趣了。
一些修煉了斗戰法術的修士,更期待能和其他修士斗法,以印證所學。
這不光是能夠一展所學,更能夠加深對自己修行的功法的認知。
這也是為何古往今來,總會有那種癡迷斗法的修士,無他,于自身有利耳。
王魃卻是趁著這個時候,找到了季原。
“季師兄,叨擾了。”
戰事在即,這點時間也不夠他做什么的,干脆便找季原來學習學習御刀之法。
實際上他也想跟著趙豐學習御劍,可惜從崔大器那里得到的,卻是一把短刀法寶胚子。
本著有啥用啥的原則,他自然便找上了季原。
季原見狀,豪爽道:
“無妨,師弟能過來,那是看得起我季原。”
說罷,他也不兜圈子,問道:“敢問師弟,你是想以刀立道,還是以刀護身?”
王魃聞言好奇道:“不知這二者有什么區別?”
季原面色鄭重:“以刀立道,便需要入我天刀峰或是其他刀道傳承,學習《天意刀》,以刀入道,道武同修,極于心,極于刀。”
“簡而言之,刀便是你的道心。”
王魃若有所思:“刀便是道心…那以刀護身呢?”
季原頓時笑了起來:“無他,拿刀劈砍罷了,無非是一些用刀的術法、技藝,換做劍、槍、斧、鉞,實際上也無不可。”
聽到這話,王魃頓時有些錯愕。
不過季原的話,倒也實誠,少了許多的故弄玄虛。
王魃稍稍思索,便有了決定:“我想以刀護身。”
季原微微頷首。
這個決定不出意外。
他當即便開始講解道:“用刀之法并無復雜之處,與御劍實則也是一致,無非是以法力凝成刀氣,再上便是刀光、刀影之類,乃至只聞其聲,不見其影…法力卻是越發凝練,威力亦是越發驚人,只是這些對法力卻是要求極高,具體的方法是…”
季原說得深入淺出,也讓王魃對于刀類法器的理解,瞬間霍然開朗。
他使用刀類法器最多的,也就是給靈食食材進行處理的時候。
雖沒有刻意鉆研過,但是堪稱海量的實踐,讓他在用刀方面的手法以及掌控能力,極為簡潔而流暢。
昔日在靈食部露一手的時候,手法之玄妙,便是崔大器都不由得驚嘆。
但他的刀,也大多只是對沒有什么反抗力的靈獸,對于修士,卻并沒有什么用武之地。
因為修士并不會干巴巴地站在那里,等著你肢解他。
而季原的講解,卻是終于讓王魃知道,該如何運用這樣的刀。
只是正說著,季原卻忽然頓了頓。
目光朝四周掃去。
王魃一愣,也下意識朝四周看去。
卻見人群中,有幾位筑基修士正目露羨慕地看著自己。
季原見狀,忽然道:
“諸位若是不嫌棄,也可過來一起討論討論。”
這些筑基修士們頓時大喜過望,沒一個留在原地假客氣的,全都圍到了季原的面前。
人群中,不拘是萬象宗,還是長生宗的弟子,都認真地聽著季原對護身之刀的闡述。
讓王魃有些意外的是,那個之前同樣拿了一柄骨刀法器的筑基修士,大晉皇族秦凌霄卻也悄然跟在了幾人后面,仔細地聽著季原的話,目露思索之色,似乎有所收獲。
王魃這才有機會認真打量一番對方。
并未如秦鳳儀那般衣著華貴,反倒是只穿著皇族常見的,略有些緊身的素白云裳。
瓊鼻高挺,目若燦星。
五官精致,又有種皇族獨有的尊貴大氣和冷傲之感。
稍稍打量,王魃便收回了目光。
好看是好看,但于他而言,也僅此而已。
“這些,便是我對護身之刀的理解,當然,限于時間,很多說得都不太詳細,待咱們完成了道宮那邊安排的事宜,咱們再繼續探討。”
一番盡心講解之后,季原眼見著木龜壽向他悄然示意的眼神,又講了一段,這才無奈道。
卻在這時。
‘諍!’
一道璀璨白練猛然亮起,往天上橫掃而過。
遠處,天上的云層,頓時被斬為了兩段!
季原頓時一怔,旋即猛然回頭,吃驚地看向面前不遠處的一道身影。
四周眾人,亦是震撼地看著。
此刻,這道身影握著一把骨刀法器,正微微喘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叫…秦凌霄?”
季原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身影聞言,雖是筑基修士,卻也沒有半點慌張,將骨刀法器收好,稍稍調息后微微一禮,語氣頗為干練果決:
“回季真人話,晚輩秦凌霄。”
“喚師叔便是。”
秦鳳儀卻是聞聲趕來,連忙道。
秦凌霄當即改口:“師叔好。”
“好,好好好。”
季原卻是眼神復雜地看向秦鳳儀:“秦氏確是英才輩出,只是聽我簡單說的這些,便能強行將法力化為刀氣…這等天賦…”
秦凌霄聞言,精致的臉上卻是認真道:“還要多謝師叔的指點。”
季原點點頭,忽然開口道:
“有機會的話…待此次任務結束,可以來找我。”
這話一說,頓時引起了不少人驚異目光。
不過想到方才秦凌霄展現出的那道驚人的刀氣,眾人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顯然,秦凌霄在刀法上的天賦,便連季原都被打動了。
而秦鳳儀的臉上,也不由得閃過了一絲驚喜。
金丹修士,對于大晉皇族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然而季原身后的天刀峰傳承,卻不是大晉皇族所擁有的。
秦凌霄能得到季原的指點,雖不可能獲得天刀峰傳承,但是想來也能有不小的收獲。
而聽到季原的話,秦凌霄略有些冷傲的臉上,也不由得閃過一絲難得的喜色。
“多謝師叔。”
“諸位,咱們得趕緊了。”
長生宗的木龜壽催促道。
眾人當即紛紛起身,再度飛起。
王魃在原地微微停頓了下,目光掃過手中一閃即逝的一道刀影,旋即輕輕一捏,虛影瞬間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正在半空中的季原猛然間心有所感地低頭朝下方看去。
然而卻什么也沒有看到,只看到了修士們依次飛起。
“奇怪…錯覺么?”
季原微微疑惑。
再去感受,卻什么也沒有察覺到。
“季道兄,來看看咱們接下來該到哪里進行分開,還有怎么分配人手…”
“來了。”
季原來不及細想,便匆匆飛去。
計劃沒有變化快。
眾人還沒等化整為零,對這兩郡之地進行地毯式搜查時,卻意外發現了行進路上的一座小城內,所有凡人,已然成了空殼。
而一位筑基境的涂毗洲修士,正小心地驅趕著這些空殼的凡人。
“先不要攻擊!咱們看看能不能順藤摸瓜。”
木龜壽沉著道。
季原和席無傷、秦鳳儀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整座城的人都已經被涂毗洲修士練成了空殼,此刻報仇也不過是泄憤,反倒是跟著這修士走,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獲。
只是秦鳳儀隨即便提出了一個疑問:“咱們這么多人,若是跟著他去,豈不是立刻便被發現了么?”
他們這些金丹也就罷了,有的是辦法。
底下的修士卻不行。
三人頓時糾結了起來。
而聽到這話,人群中,卻是響起了一個有些緊張和靦腆的聲音:
“那個…弟子或許可以幫忙。”
“嗯?”
聲音離得太近,王魃也有些好奇地看去。
讓他吃驚的是,他驀然察覺到這人行走在日華之下,竟是沒有半點影子。
整個人的皮膚,也是一種不健康的慘白,見王魃看來,他頓時露出了一抹帶著靦腆的笑容。
而季原和席無傷卻是已經叫出了對方的身份。
“是無影峰的陳泰安!怎么把他給忘了!”
“這下解決了!”
“無影峰?”
王魃有些吃驚。
名字叫無影,竟然真的沒有影子。
很快,這位無影峰的弟子陳泰安催動法術,手中憑空凝出一抹黑光織成的幕布,旋即朝著上方一拋。
那幕布便直接將眾人籠罩在其中。
“只要不出這塊幕布的范圍,金丹也察覺不出。”
陳泰安仍有些靦腆,然而語氣中卻充滿了絕對的自信。
見陳泰安如此篤定,又有席無傷、季原支持,眾人當即便在幕布的籠罩下,遠遠跟在那涂毗洲修士后方。
為了防止對方在后面布下什么手段,他們并不敢靠太近,而是繞到了前面。
甚至他們都不敢盯著那個涂毗洲修士。
防止對方心有所感而逃走。
那涂毗洲修士也小心謹慎,他一邊以法器在地表開掘出一條很難從上空看出來的地道,一邊驅使著這些空殼前行。
若是修士從上空飛過,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察覺不到。
很快。
神識最為強勁的席無傷驟然面色沉了下來。
而緊接著,季原、秦鳳儀、木龜壽似乎看到了什么,面色也都變成了憤怒、殺意和深深的厭惡之色。
沒多久,王魃的臉色也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在他的神識范圍內。
四面八方,竟然還有數道如他們跟蹤的這個涂毗洲修士一般,驅使著的凡人隊伍。
而這些隊伍內的凡人,無一例外,全部都已經成了空殼!
盡管還有血肉在這空殼中流動,從外表看,也很正常,但已經是徹徹底底的死人。
“他們想要干什么?”
“為何要將這些凡人都帶著?”
王魃的心中,充滿了疑慮。
而他很快便發現,隊伍里也不光是凡人。
甚至有涂毗洲修士,吹動號角,無聲無息間,一只只品階或高或低的靈獸、凡俗野獸,也如鬼魅一般,在地表通道中穿行。
它們的身體,同樣也如空殼一般。
這一刻,席無傷等人,俱是互看了一眼對方,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安。
這樣的跟隨,還在持續著。
終于,他們跟隨著這群涂毗洲修士和空殼,來到了一片沼澤前。
讓席無傷等人吃驚的是,在涂毗洲修士的驅使下,這些空殼便無聲無息地主動走入沼澤地,緩緩被泥潭包裹,沉入其中。
詭異的是,這片沼澤明明不大,甚至這些空殼沉入的地方也只有這么一點,然而一只只空殼墜入其中,卻似乎永遠也沒有填滿的時候。
由于有涂毗洲修士在,他們的神識也不太敢隨意掃過。
而很快,這些空殼全都滲進了沼澤地里。
隨著空殼的滲入完畢,這些涂毗洲修士竟也都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上空,眾人在幕布之下靜靜看著。
半晌之后,陳泰安的額角上,開始浮起了一陣汗珠。
然而四位金丹修士,卻是沒有人開口。
又是半晌。
終于,席無傷忽然道:“泰安,你先撤掉。”
朝季原看了一眼。
季原微微點頭。
兩人當先便一前一后,迅速落在了沼澤地周圍。
只不過他們并沒有立在地面上,而是以神識滲入其中。
席無傷的臉上,很快便浮起了一絲疑惑。
“底下…是空的?”
季原微微凝目,看向席無傷:“咱們聯手將其轟開吧!”
席無傷微微遲疑,旋即點頭道:“小心些。”
說罷,和季原迅速浮起。
“我先來吧!”
季原猛然睜眼,手掌握住了腰間的短刀刀柄,旋即一聲低吟。
霎時間,就仿佛有一頭四階兇獸,從他的短刀之中,轟然迸現,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巨大的刀影,旋即重重落在了下方的沼澤上!
一瞬間,本便不大的沼澤地,瞬間便被斬開了兩半!
露出了底下空闊的黑暗。
而在這時,席無傷緩緩一掌拍下。
天空之中,驟然有一只浩瀚法力凝成的大手,直直朝下方洞穴抓去。
“唔呀!”
底下洞穴之中,頓時傳來了一陣驚慌的聲音。
在王魃的感知中,一尊似是初入金丹,半裸上身,涂滿了各種詭異色彩的涂毗洲修士,怒吼著朝上方的法力大手。
然而下一秒。
在那浩瀚大手之下,那尊涂毗洲修士,在被大手觸摸到的一瞬間,猶如遭遇了碾壓一般,瞬間化作了一團血霧,轟然散開。
而大手就像是拍死了一只蚊子一樣,沒有半點停滯,抓向了下方。
一扣、一抓、一拔。
一瞬間。
地下的空洞,終于在眾位修士們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一座祭壇一般模樣的高臺。
高臺之上,建著一只青銅色大鼎。
大鼎內,卻有一池的血水。
此刻,一個個空殼站在祭壇下,挨個排著隊,他們褪去了身上的衣物,一個個朝著裝滿了血水的青銅大鼎跳下去。
每跳下去一個,大鼎中的血水,便似乎隱隱抬高微不足道的一絲。
祭壇下方,卻是守著七八個涂毗洲修士,和三位光頭穿著僧袍的修士。
他們的氣息參差不齊。
而方才那個金丹層次的,似乎已經是此地最強的存在。
陡然間發現自己的藏身之處被揭破。
讓席無傷等人驚詫的是,這些涂毗洲修士們,竟是沒有半點驚慌的樣子,五位筑基層次的涂毗洲修士,跟隨著那些空殼踏上了祭壇。
僅剩下三尊金丹境涂毗洲修士,主動正面迎了上來。
他們怒目圓瞪,身上和臉上的詭異色彩讓他們便如妖魔一般,揮舞著手中的腿骨法器。
而與此同時,一條條長著一對羽翼的長蛇,不知從哪冒出,對著席無傷等人,吞吐火焰、毒風,蜂擁而上。
席無傷和季原本著快到斬亂麻的想法,立刻便朝這些人斬去。
然而祭壇旁。
那三位僧人中,有兩位肥頭大耳的,卻是露出了獰笑。
“唵!”
一股古怪的佛音便朝席無傷、季原傳來。
霎時間,兩人便只覺得心頭淫邪之火大冒。
恍然間,就仿佛身在極樂,有明妃以身助其修行…
雙眸頓時迷離起來。
三位僧人之中,唯有一位年輕比丘面露悲苦之色,念動咒語。
一道道經文順著前面的兩位僧人的真言咒,頓時使得其威力倍增。
一時之間,席無傷和季原竟是動作遲緩無比。
眼看著羽蛇和三尊涂毗洲金丹就要將席無傷和季原斬下。
半空中的木龜壽和秦鳳儀卻是再也按捺不住,連忙縱身殺來。
‘吼!’
木龜壽竟是搖身一變,一頭蒼龍搖頭擺尾,朝著下方的祭壇掃去,似是打算圍魏救趙。
只是掃在祭壇的瞬間,卻有一道金光浮起。
而秦鳳儀則是直接迎上了三尊涂毗洲金丹修士。
然而看到這一幕,身后‘眼神迷離’的席無傷頓時眼角直抽。
“我白演了!”
眼中的恍惚迷離瞬間清晰,旋即不再留手,體內有若江河湖海一般的浩蕩純粹的法力,越過前方的秦鳳儀,后發先至,轟在了那三尊涂毗洲修士身上。
只是令他吃驚的是,三尊涂毗洲修士身上,竟是各自亮起了一道‘卍’字金色光芒。
猶如金鐘一般,將三人牢牢護住。
只是那金光也隨之黯淡。
雖然如此,三位涂毗洲金丹修士,也被擊飛了出去。
法力再度分化,直接將那些羽蛇轟開。
然而席無傷很快便發現前面的秦鳳儀有些不對勁,目光掃過,卻見對方動作遲緩,眼神竟是有些迷離起來。
“女修就是麻煩!”
席無傷心中暗罵了一句,旋即掉頭道:“季原!”
“交給我!”
季原的眼中,同樣也沒有半點被蠱惑的跡象,短刀出鞘,轟然朝下方躲避的三位涂毗洲金丹劈下。
“嘭!”
“嘛!”
卻在這時,兩尊肥頭大耳的僧人一人舉起一只鼓槌,重重砸在一面人皮鼓上。
另一人卻是低喝一聲,念動真言。
兩者相合,季原的刀芒斬在了三位涂毗洲金丹身上,卻再一次被重新壯大的金光所擋住。
“先殺那三個西陀洲的僧人!”
席無傷大聲道。
同時浩瀚的法力,迅速將秦鳳儀包裹住。
畢竟是金丹修士,秦鳳儀的眼中瞬間恢復了清明,只是卻也多了一絲極度的羞怒。
“找死!”
秦鳳儀大怒之下,當即挺身便刺。
一瞬間,無數劍氣流光激射向了那三尊僧人身上。
而不止如此。
天空中,萬象宗、長生宗以及秦氏筑基弟子,也紛紛出手,合力攻殺。
三尊涂毗洲金丹修士還欲返身營救。
然而卻直接被化身蒼龍虛影的木龜壽攔下。
他們實力本就尋常,若非之前僧人為其加持的佛光守護,早已被席無傷拿下。
如今在木龜壽的面前,竟是只能勉強維持。
很快。
那兩尊肥頭大耳的僧人,周身金光凋落,露出了其內充滿了污垢、膿血的肉身,旋即被修士們的攻擊打成了齏粉。
而在他們背后,那個盤坐著的干瘦白凈的年輕比丘,看著那一個個仍在祭壇上沒有絲毫知覺的凡人空殼,眼中,閃過了濃濃的悲憫、絕望…
“我曾受二百五十條比丘戒,然而我雖未殺人,如今卻已然造下了殺孽,我雖未盜竊,可卻已經在盜取他們的身血…”
“這人間,豈有凈土?”
恍惚間,他似是回到了曾經還是小沙彌時的時光,那時候,佛國還在,寺廟還在,師父、住持他們都還在,寶象金蓮,經幢佛龕,最是殊勝,隨喜贊嘆…
伴隨著一道刀光閃過。
年輕比丘,終于安寧地閉上了雙眸。
伴隨著年輕比丘的消逝,祭壇之上,最后一位空殼,躍入了大鼎。
而很快,五位涂毗洲筑基修士站在大鼎前,看著洞穴內外的修士們,臉上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容。
旋即沒有半點猶豫,一齊跳入了大鼎之中!
霎時間,大鼎內,血水沸騰…
今晚有事,寫得也晚了,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