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山風塵仆仆地坐在蘇牧對面,眼神中閃過一抹復雜。
曾幾何時,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實力,他都能壓蘇牧一頭的。
但是如今,蘇牧僅僅是一句話,他就得用盡吃奶的力氣拼命趕來,就怕晚了一天半天的,會讓金風樓煙消云散。
哪怕蘇牧現在看起來還是和當年一樣年輕,但是整個金風樓在蘇牧面前,也已經算不得什么了。
而他薛山,也僅僅是普普通通的真元境武者而已。
薛山看著蘇牧的時候,蘇牧也在看著薛山,嘖嘖稱奇。
薛山的臉又換了一張,如果不是知道對面的是薛山,只看這張臉,蘇牧完全想不到當年武陵城外與自己并肩作戰的那個少年殺手就是這個人。
別的不說,薛山的易容術確實是出神入化,以蘇牧現在的眼光,依舊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蘇指揮使,有什么吩咐你開口吧,樓主已經交待我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是能配合的,金風樓上下全力配合。
如果不是蘇指揮使你交待,我們樓主原本是準備親自來的。”
薛山擺平心態,開口道。
“倒也不必如此嚴肅。”
蘇牧笑著道,“我讓人找你來呢,一是想要跟你敘敘舊,二是想請你幫個忙。”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么身份?差點沒嚇死我。”
薛山松了口氣,拍著胸脯道,“我們金風樓做的是無本買賣,天生跟你們太平司犯沖,你這敘舊,能把人跟嚇死啊。
我看呢,咱們以后還是相忘于江湖吧。”
“行了,別耍嘴皮子了,說正事,我問你,天下殺手,可有慣用三菱形長劍的?”
蘇牧問道。
“三菱形長劍?”
談到正事,薛山坐直身子,臉上露出思索之色,“有很多啊。
當年我剛入行的時候也曾經用過一段時間三棱劍。
三棱劍刺中人的身體以后會血流不止,實力不夠的時候,用它來殺人是一把利器。
不過這東西對付對付普通人還有用,對付武者的效果就差了很多。
對淬體武者還算有效,對付脫胎境就不大行了,哪怕是三棱劍的傷口,對脫胎境武者的傷害也跟尋常劍區別不大。”
“所以,我脫胎境之后就不再用它了。”
薛山繼續道,“我們金風樓,倒是還有不少淬體境的殺手喜歡用三棱劍,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他們全都找來。”
“不必。”
蘇牧搖搖頭,說道,“我的描述可能不夠準確。
這個殺手,身高大概八尺,身形瘦削,結丹境高階或者是化嬰境修為,用的是細窄的三棱劍,臉上還帶著一張青銅面具。”
說著,他把一張面具的畫像推到薛山面前。
這是畫師根據石彬彬的回憶畫出來的圖畫。
“另外,此人修煉了白蓮凈土訣。”
蘇牧并未隱瞞,而是把目前掌握的所有線索都說了出來。
“結丹境高階或者化嬰境?”
薛山驚呆了,張大嘴道,“這等修為的殺手,我們金風樓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啊。
他們都不用這種三棱劍啊。
老實說,就算再多的銀子,我們金風樓也不會去刺殺神武軍的統軍將軍。
瘋了才會那么做呢。”
“不局限于金風樓。”
蘇牧說道,“天下殺手那么多,不可能每一個都歸你們金風樓管,你聽說過有類似這么一個人也行。
此人一擊即中,事后遠遁千里,行事作風與殺手一般無二,我們懷疑就算他現在不是殺手,以前也必定干過殺手的勾當。
這樣一個人,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默默無聞,肯定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結丹境高階或者化嬰境…”
薛山思索起來。
白蓮凈土訣這個特征其實沒多大用,殺手修煉的功法一般很難被外人知曉。
至于青銅面具,路邊隨便找個小店就能做出來,更是不可能找到人。
如果真的是殺手,那么他表現出來的一切特征都有可能是假的。
只有修為境界做不得假。
他的修為只能更高,而不可能更低。
結丹境高階或者化嬰境界的殺手,這個范圍就比較小了。
這等境界的武者,本來數量就不多,做殺手的就更少了。
“要是這么說的話,我倒是想起來一個人。”
薛山思索道。
“誰?”
蘇牧問道。
“荊軻!”
薛山沉聲道,“荊軻算是我們金風樓的兼職殺手,他曾經在金風樓接過幾次單子,后來就沒了消息。
這個人十分神秘,而且實力深不可測。”
蘇牧:“…”
他看了一眼薛山,以為薛山是在開玩笑。
荊軻,那根本就是他的化名好吧。
“不是荊軻,已經排除了。”
蘇牧平靜地說道。
“還有一個人。”
薛山皺著眉頭想了一陣,突然一拍腦袋,說道,“這個人跟荊軻一樣神出鬼沒。
我也是幼時學藝的時候,聽我師尊提到過這個人。
他是殺手當中的傳奇。
甫一出道,他就刺殺了一個真元境的武林大豪,其后數年,他出手超過百次,無一失敗,死者全都是真元境。
他最后一次出手應該是二十多年前,那次死的是一個結丹境。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那或許能有結丹境高階或者化嬰境的修為。
這個人膽大包天,什么人都敢刺殺,如果說他敢刺殺劉飛白,我是相信的。”
“他是誰?”
蘇牧問道。
“不知道。”
薛山搖搖頭,說道,“他跟荊軻一樣,真正的身份是個秘密,每次露面也都是帶著青銅面具。
我師尊曾經給他帶過路,據師尊描述,他的體型跟你說的倒是有些類似。
殺手當中,有這么高體型的人并不多見,我們一般越是普通越好。”
蘇牧皺起眉頭,雖然有些線索,但相當于沒有。
一個銷聲匿跡三十年的殺手,突然重出江湖,而且還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對了,這個殺手,當年一直活動在京城方圓三百里范圍之內,我們一直懷疑,他可能大隱隱于市,一直生活在大玄京城。”
薛山補充道。
蘇牧揉了揉眉心,京城方圓三百里范圍,這個范圍內的人口數量超過億萬,想要找出這么一個人跟大海撈針也沒什么區別。
“你再好好想想,如果能想到什么線索立刻告訴我,你也可以再去問問你師尊,看能夠找到這個人。
如果真的能找到這人,在我能力范圍之內,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蘇牧沉聲說道。
薛山一愣,神色變得有些復雜,曾經連自己都不如的蘇牧,現在已經可以在自己面前說這種話了。
問題是,這個條件還真他娘的有吸引力!
深吸一口氣,將復雜的心情壓下,薛山沉聲道,“你放心,如果他沒出手也就罷了,既然他出手了,那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跡留下,這瞞不過我們金風樓!
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把他找出來!”
五百神武軍,靜靜地站在太平司總衙外的長街之上。
他們全副武裝,隊伍排列的整整齊齊。
這五百人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來了,但他們在距離太平司總衙門口還有十丈距離的時候就停了下來,然后就站在那里,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那種壓迫性,讓出入總衙的太平司眾人渾身不舒服。
五百人,是神武軍在京城能夠隨意調動的人數上限。
再多,就需要玄帝的命令了。
這五百人,是神武軍的態度。
太平司的人不能白死,神武軍的人,也不會白死。
這五百神武軍的前方,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將領。
他是神武軍另外一個統軍將軍。
他拄刀而立,來到之后只有一句話。
要么太平司交出兇手,要么,把他和劉飛白一起殺了。
神武軍出動的同時,大玄禁軍的其余三軍也動了。
大玄禁軍,同氣連枝。
神威、神策、神龍三軍也同時出動了五百人。
他們占據了太平司其他三個方向,和神武軍一般無二,就這么站在太平司外,不動手,也不吵鬧。
就算太平司想要發作,一時間也無從下手。
“劉飛白一死,徹底打亂了我們的節奏。”
總衙內,東方流云坐在蘇牧身邊,嘆息著道。
“原本太平司的復仇,不說抓到兇手,起碼能夠震懾宵小。
否則少了兩個化嬰指揮使,太平司的威嚴必定會再度下跌。
現在卻是麻煩了,禁軍這么一鬧,各大世家也都有了借口,他們怕自己配合調查會被冤殺,所以全都開始抵抗了。
就這幾日時間,已經發生好幾次沖突了。”
太平司雖然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但那些世家大族也不是軟柿子,尤其是禁軍一插手,他們更是得到了強援。
如今幾位侯爺不在,僅憑一位半步合體的老人,很難鎮壓全局。
“老人家親自出手殺了一個跳出來的化嬰,總算是暫時穩住了局面。”
石彬彬開口道,“但一日不找到殺死劉飛白的兇手,禁軍就一日不會消停。
京城只怕還要亂上一段時間。
可惜侯爺們現在被事情牽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所以,老人家才會讓你先離開京城避一避。”
“我?”
蘇牧有些愕然,“我為何要避?”
他只是個小小的指揮使,總衙這邊位置在他之上的人起碼也有幾十個。
他只是奉命搜了一條街而已,怎么看這整件事都跟他沒有關系。
“算你倒霉。”
石彬彬嘆了口氣,說道,“劉飛白是你拿下的,而且當時附近唯一有能力殺死劉飛白的人就只有你一個。”
“所以神武軍懷疑我是兇手?”
蘇牧被氣笑了。
“他們倒是沒有直說。”
石彬彬說道,“但是神武軍里面都是沒腦子的權貴二代,很難說他們會怎么樣。
讓你先離開京城也是以防萬一。”
“上面想讓我去哪?”
蘇牧皺眉道。
“鏡州。”
石彬彬說道,他這次過來主要就是為了通知蘇牧這個新的任命。
“鏡州指揮使。”
石彬彬道,“東方流云和莫雪松,還有我,都隨你前往鏡州任職。”
“你也要去?”
蘇牧有些意外地道。
石彬彬的修為不低,而且家里頗有背景,他在京城前途遠大,根本沒必要去鏡州冒險。
“劉飛白死在我眼前了啊,我也得避避風頭。”
石彬彬嘆氣道,“咱們雖然不怕他們,卻也沒必要自找麻煩。
正好出去散散心。等再回來的時候,我肯定已經是結丹境了。”
蘇牧臉上露出沉吟之色。
鏡州。
武陵城就在鏡州,總衙讓他去鏡州擔任指揮使,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正好,他原本也是準備回武陵城提親。
現在倒是巧了。
“這倒是巧了。”
東方流云開口說道,“薛山剛剛傳來消息,說是數月之前,曾經有人在大行山中見到過死在三棱劍下的尸體。
鏡州就靠著大行山,我們去了鏡州,也可以繼續追查兇手。”
“這么說起來,我爹也懷疑袁夫人的神兵之城就藏在大行山中,只不過沒有證據罷了。”
石彬彬道,“你們說,咱們去了鏡州,如果能找到袁夫人,也算是替總衙解決了大麻煩不是?”
“兇手一直都在京城附近活動,你們覺得千里之外的大行山能有線索?”
蘇牧啞然失笑,說道,“況且,殺死劉飛白的,與殺死兩個化嬰指揮使的可能是同一個人,你們覺得,就算咱們真找到了,那咱們有本事殺得了他?”
“查到線索,當然是搖人了,咱上面有人!”
石彬彬理直氣壯地說道。
“司里說讓我們什么時候去上任?”
蘇牧笑了笑,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既然讓他去鏡州,那就去吧。
反正京城這里的事情,也確實輪不到他來做主。
“即刻出發。”
石彬彬也收起雜念,沉聲說道,“臨走之前,我爹想見你一面,他有些東西想要送你。”
“有東西送我?”
“你不是送了我玄兵不留行嗎?不留行救了我的小命,我爹想要小小地表示一下。”
石彬彬輕描淡寫地說道,“你不用跟他客氣,我爹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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