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 相認
吉蘭心中念頭轉瞬即逝。
場上戰況瞬息萬變，容不得他半點走神。
呼嗚！！
他手中碩大駭人的磔輪石錘高速舞動，揚起的颶風能將一百多磅的成年人吹得踉蹌。
叮叮當！！
模糊的殘影之中，能隱約看到些許閃爍的火星。
那是白發男子優雅的“舞姿”，于密不透風的錘影里見縫插針地閃避，同時甩動手中銀色短劍，精準且巧妙地擊打在錘柄處卸力偏架。
吉蘭一番猛攻，根本不起半點作用。
反觀吟者依舊一副悠閑模樣，仿佛只是在花園閑庭散步般。
倏地。
吟者抬手在胸口的翡翠小豎琴上輕輕一拂。
叮咚噔…
琴弦顫動，發出幾聲短促的旋律，闖入吉蘭耳中。
剛揮出的大錘竟在半途調轉，掄過一道弧線，朝吉蘭自己當頭砸來。
‘又是這種能力…’
吉蘭心中暗道麻煩。
他側身躲閃，順著石錘的力道一個旋轉。
轟！！
石錘砸地，濺起塵土。
吉蘭順勢扭腰踢腿，一記迅猛如炮彈的后蹬腿直擊吟者面門——
嗚！！
秘技“碎鐵”踹碎空氣，發出呼嘯。
吟者面帶微笑，不躲不避，纖細白皙的手指又是屈指一拂胸口，豎琴被撥響。
叮咚…
吉蘭用以支撐重心平衡的右腿，當即不聽使喚，無力屈膝。
這使得吉蘭瞳孔一縮。
‘即便是我目前的心靈強度，也抵抗不了對方的神秘力量！’
他的身體不由一個趔趄，踢擊隨之落空，擦著吟者的面頰而過。
腿風刮起了男人的白發。
吟者眼睛都不眨一下。
噌！！
他甩劍一揮。
銀色短劍斬擊在了吉蘭踢出的左腿上，那骸骨脛甲被輕易穿透，迸出一抹鮮血。
他動作不停，再度劈砍，試圖將吉蘭的腿當場斬斷！
吉蘭眼神一凜。
他松開握錘的手，啪的一聲，雙掌合十。
“煉！”
話音剛落。
轟隆！！
兩人之間的地面，銀色電弧彌漫，頓時隆起了一道三乘三米的黑色石墻，中央刻有一道繁復的煉金陣。
這是吉蘭通過煉金術，臨時煉成的高強度墻體，用以防御。
哐的一聲，石末飛濺。
吟者一劍斬擊在墻上，將其切穿。但在這短暫的間隙里，吉蘭趁機一閃，拉開距離。
下一秒，石墻被吟者一掌擊碎。
“吉蘭·伊洛斯先生，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吃驚了。”
吟者從煙塵中走來，輕撫手中銀色短劍，表情饒有興致。
吉蘭以瘋王姿態扛著石錘，高懸的超我無比凝重…他相當清楚，眼下所面對的吟者，是他現階段無法戰勝的對手。
若是等“王臨”的時間一到，這場戰斗更沒法繼續，很有可能會被吟者秒殺。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找機會撤走吧。’
吉蘭暗道一聲。
吟者一臉意味深長的微笑，突然開口：
“你是在想著怎么逃跑嗎？”
他語氣遺憾道：
“很可惜，你跑不了。”
說罷，吉蘭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僵硬在了原地。
吟者邁著悠閑的步子，緩緩靠近。
“從你和我說話，并聽到第一聲琴音開始，你就已經中了我的幻象…仿佛落入蛛網的小蟲，越掙扎，蛛絲粘連得越緊。”
他來到了吉蘭面前，仰頭看著三米高的瘋王，瞇眼道：
“你錯失了最佳逃逸時機…如果你在最初看到我的一剎那，掉頭就跑，說不定還能活下去。”
吉蘭沒有答話，保持沉默。
他雙眼深處，十字劍篝火燃燒著熊熊烈焰。
然而，在火焰周圍，緩緩浮現出一輪輪扭曲的彩色幻影，似人似動物，又似一些張牙舞爪的怪物。
它們包圍著篝火，嘻哈狂笑，火焰隨之越來越小，光熱被瞬間壓制。
吉蘭心頭猛沉。
但他還不至于絕望。
因為吟者雖強，卻并不了解哲人石與賢者秘紋的奧義。
‘如果超負荷運轉哲人石，可令“賢者秘紋”爆發出難以想象的能量，足以擾亂四周磁場，從而沖破吟者施加的影響。’
吉蘭冷靜分析。
‘但機會只有一次。’
吟者舉起了劍，鐫刻著繁復精美花紋的銀色劍身，倒映著他那張俊俏的臉。
但這一刻，其原本笑瞇瞇的眼眸，瞬間轉冷。
“死——”
銀光一閃，吟者出劍。
吉蘭眼神一凝，正打算動用最后的底牌。
可就在這時，雙方之間，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大片肥皂泡泡。
仿佛有小孩在周圍玩耍，風一吹，將這些泡泡飄到了這邊。
肥皂泡倒映著月光，呈現出晶瑩剔透的美感。它們數量非常之多，以至于完全遮蔽了吟者的視野。
銀劍斬落，恰好擊中了泡泡群。
噼啪！噼啵！
泡泡一個個炸裂，不但消弭了吟者的斬擊，同時還迸發出驚人的威力，仿若炸彈！
轟隆隆！！
吟者被沖擊波逼退數十米。
再度抬頭，他臉色一凝。
因為四周的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垃圾填埋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碩大無比的球形空間。
天空被半透明的弧形穹頂封閉，腳下，同樣是一個弧形凹面，而雙方則漂浮于半空之中。
球體外面，是璀璨的星空景色。
一望無際的漆黑與星光點點，給人以無窮無盡的孤寂之感。
“審判空間…”
吟者喃喃一句，目光緊盯著正前方。
只見吉蘭·伊洛斯的身旁，出現了兩道身影，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魁梧高大，身穿黑色鎧甲，背負一把鋼鐵巨弓。一頭蓬松凌亂的紅色長發披肩散落，表情淡漠。
而女的則是一襲紫色連衣裙，頭戴寬沿草帽，手里還捧著一個水晶球。球中是一個小木槌。
“神廟首席，西札爾·哈金。”
吟者緊盯著那背負巨弓的黑甲男人，臉色凝重，眉頭蹙起。
他又將目光轉移到那紫裙女人身上，心中了然，方才阻攔他那一劍的肥皂泡，以及這處球型空間，皆是出自對方的手段。
“兩名上位者的‘彼我’…”
吟者突然輕笑一聲，瞥了眼吉蘭。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的計劃，就為了等我出手。”
而此時此刻的吉蘭，則更為震驚。
他沒有說話，只是瞥了眼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側的一男一女。
從吟者的話語中，他得知梅尼斯和這陌生男人，都是上位者的彼我！
吉蘭眼底閃過彩光，隨之出現了“神廟首席”西札爾的些許信息：
“西札爾·哈金（彼我）。”
“男，822歲。”
“斯圖特加特帝國神廟首席，實力深不可測…真實身份為三月司辰‘角斗士’麾下四使徒之一，‘第一先鋒’的塵世彼我…（其余未知）”
吉蘭瞳孔一縮。
‘三月使徒“第一先鋒”？！’
再度看向梅尼斯，遺憾的是，這女人在“指引提示”的描述中，依舊顯示為普通人。
吉蘭猜測，這或許是對方的某種特殊性，導致“指引提示”被蒙蔽，無法獲知真實信息。
“梅尼斯小姐，這是…”
他解除了瘋王姿態，變回了原本的模樣，扶了一下帽子朝紫裙女子沉聲道。
“稍后再聊。”梅尼斯朝吉蘭微微一笑，然后一拂水晶球。球體綻放出一輪美麗的紫光，籠罩在吉蘭身上。“你很累了，出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們就好。”
吉蘭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便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眨眼間，自己便再度出現在了垃圾填埋場，而剛才所見的震撼場景卻是消失不見。
但吉蘭知道，梅尼斯小姐和那位名為西札爾的神廟首席，正在塵世之外的一處神秘空間中，與吟者交手。
“呼…”吉蘭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長出一口氣。
四周原本的混亂已經漸漸消停。
受到冬蛇的幻象影響，那些刃堂武士傷亡慘重，有四五人都死于自己同伴之手。
而那位隊長，此刻已經解除了野獸變身，正拖著受傷的身軀收拾殘局。
吉蘭收回目光，看向一側。
突然，露出了一個兇殘的笑。
因為重傷瀕死的冬蛇，此時正癱倒在地，以不可置信和絕望的目光，盯著他看。
“你怎么…”
或許，讓冬蛇無法接受的，并不完全是吉蘭以4階之身，正面硬抗塔主吟者數分鐘而不死。
而是塔主竟然為了救他，遭到了算計，此刻生死不明！
一連串的事件跌宕起伏，攻守易勢，令冬蛇情緒波動強烈…加上身負致命傷，令其精神無比疲倦。
意識隨之有些恍惚。
啪嗒，啪嗒。
冬蛇躺在地上，聽到了靠近的腳步。模糊的視線里，是一雙黑色皮鞋，以及杵在地上的灰色手杖。
“一切都結束了…”
他呢喃了一句。
噗！！
手杖一擊，捅穿了冬蛇的太陽穴。
“是的，都結束了。”
吉蘭冷冷道了句。
叮的一聲。
他聽到了任務完成的提示音。
“任務：冬蛇（已完成）！”
“獲得獎勵：靈知、靈性、肉體中幅提升（三選一）。”
‘提升肉體！’
吉蘭暗道一聲。
旋即，熟悉的發熱感從渾身各處傳來。他的肌肉自發繃緊，又松弛，骨骼關節咔咔作響。
“很好…”吉蘭輕道一聲。“相較于剛晉升4階時，我的實力起碼翻了倍！”
緊接著，他表情淡漠地彎腰伸手。
趁著冬蛇的尸體還未形成魘碑，直接利用“斑斕”將其腐敗。
尸體崩解，化作粉塵飄飛，給吉蘭提供了整整800點能量。
眼底一角的彩色點數，從原本的“1639”變成了“2439”。同時，還捕獲了一枚新的5階“幻象”王國烙印。
時間很快過去了近半小時。
吉蘭杵著手杖，像一尊雕像般佇立在垃圾填埋場的小道上，靜靜等候。
突然，他抬起頭。
前方不遠處的半空，突然冒出了一個肥皂泡。
這泡泡越鼓越大，直至膨脹到直徑數米，旋即啵的一聲破裂炸開。
從中憑空走出了兩道人影。
正是紫裙的梅尼斯，以及一身黑甲的西札爾。
“梅尼斯小姐，西札爾先生。”
吉蘭扶了一下帽檐，迎了上去。
“吟者還是跑了…”梅尼斯搖搖頭，有些遺憾。“我和西札爾的彼我，只能發揮出5階極限力量，雖然能借用本體的經驗，撬動一絲真理，但最多也只能達到一般6階的水平。”
“僅憑如此，還不足以圍殺一名經驗豐富的‘叛徒’…吟者身為‘白鴿塔’領袖，底牌頻出，硬扛著受傷，打破了我的‘庭審氣泡’，逃之夭夭。”
聞言，吉蘭眉頭一揚。
能在兩名上位者彼我的聯手下逃走，吟者確實非同一般。
‘也難怪…唯有以“哲人石”塑造的軀殼，才能讓上位者的彼我在塵世發揮出閾值6階的力量。’
吉蘭心中暗道，頗為理解。
但也有些遺憾。
若是“白鴿塔”首領吟者，在今晚死去，那么今后將會少很多麻煩。
而不奧之戰，也會避免一些變數。
“梅尼斯小姐，西札爾先生，非常感謝二位的相助…”
吉蘭收回思緒，摘帽朝兩人一禮。
梅尼斯擺擺手，嘴角含笑。
“我和西札爾先生的聯手，也只是機緣巧合…不過，我們的目的倒是一致，那就是為了幫你。”
吉蘭一怔。
他又扭頭看向黑鎧男人。
西札爾始終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淡漠表情，他瞥了眼吉蘭，緩緩開口：
“忒塞爾托我對你照拂一二，要謝，就謝他吧。”
“忒塞爾…”
吉蘭心里困惑更加濃郁。
之前在神之鄉遭遇魔鬼大軍的圍攻，正是有忒塞爾大帝的命令，那人馬形態的下層巡視者才會偏袒他，驅逐魔鬼。
眼下，同為使徒的西札爾，竟也是因為忒塞爾才出手幫他。
可兩人之間，分明就沒有過交集…
正當吉蘭低頭思忖之際，梅尼斯那雙和吉蘭頗為類似的紫眸，正流轉著別樣的光澤，落到他身上。
好看的紅唇微張，略帶埋怨道：
“吉蘭先生，說了這么多，你還沒想起來我是誰？”
“嗯？”吉蘭抬起眼簾，看著面前的女人。
“看來，你是真的忘記了我們的約定…我都飛升了，你卻還在塵世。”
梅尼斯流露出一絲失望。
聞言，吉蘭眉頭越來越緊。
結合對方的話，再看這女人的臉，他突然一愣。
“你是…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