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顧遠此言,胡元化當即俯身答道:“回稟院首,若是一切順暢,應當就在這兩載時光了。”
“兩載時光…”
“八十年等待,終于要得以相見了…”
顧遠微微轉首,看向東方,目中露出了感慨之色:“八十年苦修,應當算是攢下了一份家業,不至于讓師姐和掌院嫌棄吧…”
胡元化聞言,連忙說道:“院首修為已然臻至天靈境,更是清澄洞天門下親傳弟子,于霧隱云闕之中修行,已經是神州頂尖風范,想來掌院也不會有任何苛責。”
而后他又趕忙補充了一句:“劍狐師妹定然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這番話,胡元化發自內心。
如果是顧遠只是一個普通的上脈弟子,那青峰道院舉院搬遷過來,根本給不了太多的幫助。
但當年入脈選拔,他以一己之力,強行將整個青峰道院擢升上脈,如今還有數個上脈弟子的“修行名額”,只要顧遠開口,哪怕是個不通修行的凡人,也可成為上脈弟子,享受臨川道脈千年庇佑,尊崇至極。
更別提,顧遠后來加入清澄洞天,地位水漲船高,青峰道院雖然還未曾進入中土,但已經被視為清澄洞天核心之勢力,受到整個清澄洞天的庇佑。
最關鍵的是,顧遠本人,如今已經是天靈初期的修為,可被稱為一句“玄師”。
修行之道場,更是霧隱云闕這等六階上等道場。
如此身份、地位、戰力,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足以庇佑整個青峰道院安穩修行,在中土穩穩立足。
以一己之力,強行改變整個青峰道院的命運,每每想起此事,胡元化都有目眩神迷之感。
胡正源更是一臉崇拜的看著顧遠。
這才是少年人心中真正的英雄。
“可惜了,若是尋常時刻,我必然安心等候,親自迎接掌院和師姐,但如今上尊等人親發令劍,要我參加八脈法會,實在是無法拒絕。”
“八脈法會,事關重大,我也無法確定何時能夠返回,若是無法返回,迎接掌院和師姐等人的重任,還需交給師兄了。”
面對胡元化的贊譽,顧遠只是淡淡一笑,而后將一枚刻有雷紋的令牌,遞給了對方。
“掌院和劍狐師妹等人若是抵達,我必然親自到場,院首無需擔心。”
胡元化連忙保證,同時疑惑的看著身前的雷紋令牌。
“師兄也不必日夜照看,三瀑渡口乃是昭陽殿下屬之地,昭陽殿本就是我清澄一脈主管,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及時上報,到時師兄再去也不遲。”
“我已經告知了蓉兒,她會配合與你,我霧隱云闕人手充足,還可抽調清澄之下的水泊、靈峰,必然可以安排好掌院等人的入脈之事。”
“我之所以要麻煩師兄,就是因為這枚令牌。”
“此令牌名為雷霄令是開啟我洞府的鑰匙,我已經在內中留下了禁制,等到師姐到來之時,你將此令交給師姐即可。”
“此令事關一件舉世罕見的珍寶,珍貴至極,師兄務必要親手交到我師姐手中,不可假借他人之手,蓉兒會輔助于你。”
“而此事,最好是不要讓太多人知曉。”
顧遠指了指雷紋令牌,笑著說道。
“我必然親手交予劍狐師妹!”
見顧遠說的如此鄭重,胡元化也變了神色,極為肅穆的將令牌接過,小心翼翼的貼身收好。
此事安排好,顧遠心中也略微松了口氣。
雷霄令,是通天果的印信。
顧遠遵從了金光上尊的意見,將此果存放在洞府之中,從不外帶,以免遭受風險。
而放在洞府之中,只要臨川秩序不失,就是最安全的。
他本想親手將此果交給師姐,但如今看來,可能無法做到了。
而此果事關先天之體,還是要盡快交給師姐為妙。
早日轉化先天,就可早一日大步前進,攀登仙道。
“師兄今日前來,是為了正源侄兒?”
處理好此事,顧遠將目光看向一年少年意氣的胡正源,眼中露出了了然之色。
“師叔,我不想…”
胡正源神色一肅,嘴唇蠕動,剛想說什么,就立刻被胡元化打斷了。
胡元化按著他的頭,俯身一拜,請求道:“院首慧眼如炬,還請看在青峰一脈的份上,護一護我這不成器的徒兒,免得讓其糊涂身死,尸骨無存!”
還未開戰,就攀上了人情,想要“活命”,胡正源心高氣傲,臉上頓時燒出火來。
“哈哈哈!”
“少年意氣,寧死不懼,這是好事。”
顧遠見二人這般神色,忍不住笑道。
此話一出,胡正源頓時神色一振,倍感激勵,連忙說道:“無需師叔操心,弟子必然聽令行事,絕不怯懦!”
胡元化聞言,又急又怒,忍不住對著身后低喝道:“住口,休要多言!”
隨后連忙看向顧遠,拱手行禮,想要繼續說些什么。
可卻被顧遠笑著打斷了:“師兄放心,我自有安排,師侄只要聽令而行即可。”
他如今今非昔比,已然是天靈修士。
不是炮灰般的存在。
哪怕是這等大戰,也是有一定話語權的。
區區道胎修士,他可直接發令安排。
哪怕自己不行,也可求到金光上尊那里。
總之想要護持一個道胎修士,還是可以做到的。
“多謝院首,多謝院首!”
胡元化聞言,如同吃了一個定心丸,當即作揖不已,極為高興。
此次大戰,名冊早就已經定下,任誰都無法更改,否則整個道脈都要失了人心,所以胡元化也不奢望將胡正源的名單剔除,但尋一些護持之舉,還是可以的。
有了顧遠的保證,只要不是兇險到了極點的狀況,應當都是可以護持住胡正源的。
“師叔!”
胡正源卻有些不樂意,躬身苦笑道。
“怎得,我一天靈玄師,莫非還使喚不得你一個道胎修士?”
“我發的令,就不是道脈之令了?”
顧遠笑問了一句。
“弟子不是這個意思。”
胡正源連忙拱手。
“莫要有太多顧慮,此次大劫,極為兇險,我也不會過分護持于你,自有你為道脈效力之時。”
顧遠見狀,淡淡一笑,算是定下了此事。
見顧遠心意已定,胡正源也無可奈何,只能應是。
胡元化則是滿臉輕松,心中落下了一塊大石。
就在這時,顧遠突然抬頭,看向了天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隨后轉首對著胡元化說道:
“距離掌院等人進入中土的時日也快了,師兄也不必四處奔波了,且在我這霧隱云闕之中修行一段時日吧。”
“師侄也好生修行一番,讓蓉兒領你們下去吧,洞府之中我已經備下了幾件護身之寶。”
二人不是愚笨之輩,知曉應是有更重要的人物到訪了,當即躬身行了一禮,告別顧遠,而后在林蓉兒的帶領之下,朝著島中的竹林洞府之中飛去。
云海分開,一道金光穿過層層禁制,直接來到了落星山山巔之上。
金光消散,露出一個身穿七星道袍,頭戴高冠的老者。
正是金扇洞天座下二弟子,羅源山。
“師叔!”
見到來人,顧遠立刻起身,對其行了一禮。
“顧師侄,十多年不見,可還安好?”
羅遠山撫須一笑,神情溫和,對顧遠回了一個稽首。
“一切安好。”
顧遠笑了笑,隨后袖袍一揮,山巔玉亭之中的石幾之上就出現了一套白玉茶具。
“唉,無需多禮了。”
“你我之間,還客氣什么?”
“我今日前來,乃是受了師尊之托,將當年允諾的那樁寶物予你。”
羅源山揮了揮手,示意顧遠不必多禮,而后也不拖沓,直接從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的符篆。
這符篆之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篆紋,好似諸天星辰之投影,環繞不休,玄妙至極。
哪怕顧遠看上一眼,都有目眩神迷之感。
而在這符篆的背面,則刻滿了蛇、蝎、狼百獸猙獰之物,一股兇煞的惡氣,撲面而來。
“勞煩師叔祖掛念,只是此符是?”
顧遠先是微微行禮,以示謝意,而后詫異的問道。
以他的見識,也不曾認出此符的來歷。
“這是師尊以七階尸王的殘尸粉末煉制出的一樁異寶,名為星元控尸符,只要將此符貼在一具肉身尚存的尸身之上,即可引動漫天星力,讓此尸‘復活’,化為傀儡一般的存在,短暫擁有絕強之力。”
“師尊說了,此符乃是星元為本,邪念為器,并不邪異,只要不心懷邪念,濫殺取尸,就是無妨。”
“而且此符也無法動用多久,只有三次機會,顧師侄要小心一些的用。”
羅遠山指了指此符,細心的解釋道,并傳達了金光上尊的囑托。
“師叔祖拳拳之心,弟子謹記在心。”
顧遠看著這玄、邪并存的符篆,忍不住打了個稽首,誠心說道。
他如今身上,恰好有一件契合此物的存在。
鯤首之尸。
鯤獸之尸中最為珍貴的“精血”和妖丹,都已經被他煉化,成為了底牌之一。
可那龐大的尸身,卻依舊存放在三妖煉神幡之中。
此尸身無法被煉化,卻也沒有精血,就是一具普通的七階妖尸,沒有神異之處。
可畢竟是七階妖尸,顧遠一直想著能否變廢為寶,如何處置此尸。
思來想去,都沒有好的法子,可這星元控尸符一至,立刻解了他的困惑。
就算沒有精血,無法變化為七階妖尸傀儡,但卻也絕對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幫手,在天靈境可以起到大用。
金光上尊應當是就是知曉鯤虛秘境的一二內幕,這才特意制作了此符。
顧遠拜謝自家師尊,羅源山自然不會阻攔,待其行禮完畢,羅源山這才開口道:“師侄也收到了令劍?”
顧遠點頭。
“我也收到了令劍,看來此前的預感沒錯,此次大劫或有兇險啊…”
羅源山見狀,頓時幽幽一嘆,似有一些不安。
龍廷的實力,可怖至極,不僅是道脈之中的低級弟子擔憂,諸多頂尖修士,亦是心懷憂慮。
這不是一般的斗法,沒人會顧及情面。
“師叔神通超絕,應當無礙,不必過多擔憂。”
顧遠聞言,只能寬慰了。
他心中其實也有些不安,但卻不算強烈。
甚至還有一些躍躍欲試。
大爭之世,才有更多的機會、機緣。
“還是師侄心緒激昂,我已顯老態了…”
羅源山聞言,頓時一怔,隨后忍不住嘆了一句。
他在道脈之中也和其余天靈修士交談過,哪怕是大乘弟子,都有憂慮之態。
可和顧遠交談,卻是銳氣勝過憂愁。
一番對比,差距甚大。
令他忍不住有些失神。
“師叔切莫如此說,此番法會,還需師叔等老成之輩壓陣。”
顧遠笑道。
他年輕一些,可真正鎮壓道脈的,還是那些上了年歲,不知修行了多久的“老家伙”。
“多說無益,此番是避不過了,只望你我能相互照應吧。”
羅源山不欲多說了,微微搖頭,隨后告辭準備離去。
臨走之前,只是說了一句:“金矛島再見!”
“金矛島再見!”
顧遠打了個稽首,也說了一句。
光陰飛快,一年之期,已然到達。
“鐺!”
“鐺!”
“鐺!”
臨川道脈數百萬里山門之中,有浩大的鐘聲響起,而后在無數弟子震驚至極的目光之中,天穹之上,無數云氣被撞碎,一座巨大的“島嶼”從天而降。
巨大的陰影,遮天蔽日,覆蓋了無數山頭。
此島之上,沒有古木靈花,沒有竹林清泉,更沒有瀑布假山,只有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沖天而起,好似無數利劍,其上金紋璀璨,布滿了無數殺伐之氣。
這是一座專為殺伐而鑄的島嶼。
名稱亦是簡單。
金矛島。
臨川道脈七階上品征伐之器。
“諸弟子入島,隨我前去北瀘州!”
浩大的聲音響起,而后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涌動四方,化為一個個氣泡,涌出了無數虛空通道。
無數弟子茫然無知,還不知曉發生了什么就被這氣泡裹住,出現在了島嶼之下。
但還有更多弟子,早就已經整裝待發,昂首挺胸,一步踏出,從容的走出氣泡,來到了島嶼之下。
霧隱云闕之中,顧遠乾坤袋中的金色令劍自行跳躍而出,化為錨點,在他身前展開了一道虛空通道。
顧遠見狀也不遲疑,從容起身,一步踏出,就換了景色,來到了一處大殿之中。
殿上有金匾浮動,其上有三個大字:天靈殿!
殿中三十六座蒲團,整齊擺列,其上一半已經有人端坐。
顧遠剛入此殿,眾多目光就齊齊看來。
這殿中每一人修為都可怖至極,最低也是天靈初期,十多道目光齊聚,哪怕沒有任何殺意,也足夠壓迫,犀利至極。
顧遠識海之中,霎時間掀起滔天巨浪,可他神魂之中,玉冠懸浮,六枚寶珠熠熠生輝,攔下了一切風浪。
他轉頭一看,見到了下十蒲團之上,有一蒲團有“清澄”二字。
當下也不多言,對著眾人打了一個稽首,施施然在此蒲團之上坐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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