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鏡荒原 修士戰場的鏖戰,近乎一日的時間,死者早不計其數,沉寂于尸,待七日后徹底退離,散去因果。
但此時此刻,那諸多神魂陡然被強大力量拉扯而動,窸窸窣窣地脫出尸身,在簡單的拉扯后“嗖嗖”飛空,往修士中軍空舟方向而去。
萬魂幡的《紫府元爆術》并不是無限制使用的,只因想要提煉出煞固,消耗極大。
若是普通人神魂,簡直是一用就會毀去一大塊兒。
之前宋延也就是為了展示自己魂爆方面的力量,又為防生出變數,這才用其秒殺木裂陽。
但,《紫府元爆術》絕對不是什么“普通攻擊”,而是消耗極大,可以被稱為禁術的存在。
在一個真正的修士戰場上,如有人提前布下了這等借魂大陣,定有人會識破,避免和對方在此處廝殺,然而.無論是誰都并未在這冰鏡荒原上發現類似大陣的痕跡。
可此時,這般汲魂的陣法卻突兀出現,引得眾人紛紛咋舌,側目。
此時,大多正在作戰的修士還未反應過來,可絳宮之上的存在卻都已紛紛詫異循魂望去。
唐嘯宣,毗藍婆,夜無爭,夜隨云也投去目光。
這四位,乃是如今出現在戰場上的神嬰境。
“萬魂幡祭煉大陣?不對,比祭煉大陣更加靈活,更加方便。至于陣心則是唐寒的手掌,難怪沒發現。原來如此,只是這怎么可能?!”夜隨云一瞬間看到了源頭,也識出了此法跟腳,卻露出詫異之色。
“手掌若做陣心,豈不是沒幾下身體就要崩潰?”唐嘯宣眉頭猛皺。他可不想自家天驕動用這種會消耗自身的力量。但想到之前傳回的消息,他心中又稍稍舒緩,因為他已意識到這位同族定在奪舍前后獲得了什么天大機緣。
越來越多的目光落在宋延身上。
那中軍空舟上,原本正在逗弄女修,耽于享樂的少年郎已然站起了身,黑發狂舞,深邃的神色好似還在觀察什么。
宋延觀察的是天色。
天色經過了黃昏,深夜,午夜,凌晨,如今已經來到了黎明。
金燦燦的陽光從魚肚白的地平線上炸開,一瞬鋪呈在荒原皎皎冰鏡上。
他與兩位漂亮女修樂了一晚,卻也暗中觀察了一晚。
紫府后期的我境,乃是將我剝離出天地,想要做到這一步,就得修煉“本命秘術”,以此秘術凝聚成完全由念頭構成的類似寶物一般的力量,以此力量對抗小天劫。
神嬰境初期,則是將我重新融入天地,如此才能誕生不朽念頭,而相對于紫府后期的變化則是.由念頭構成的“本命秘術”逐漸擁有了實體,“本命秘術”也逐漸成了“本命秘寶”。
念頭化作寶物,實在匪夷所思。
然而,無論是唐嘯宣的樁,還是毗藍婆那未知的大黑風,亦或是夜無爭的黑色利爪,夜隨云的黑色翅膀,都已脫離了“本命秘術”的范疇,而成了“本命秘寶”。
由虛化實,威力自然更上一層。
這其中有一點,宋延并不理解,那就是夜無爭、夜隨云同為夜王古族,憑什么還能修出兩種不同的“本命秘寶”。
但這不重要了,因為他發現夜無爭,夜隨云的本命秘寶已隨著太陽的升起而開始褪色。
大日出,夜王一族則會衰敗。
而夜隨云經過一夜廝殺,也消耗了不少。
此消彼長 他要先殺夜隨云。
他要打破最高層戰力之間的平衡。
這一戰,不僅是為了吞并魔僧,還為了無相古族能夠勝利。
趁其虛弱,趁己強大。
比武才是各憑本事,生死之戰卻從來都是趁你病要你命,誰和你講什么公平?!
宋延眼看諸多修士神魂皆被牽引而來,極快煉化于萬魂幡中,雖不穩定,可也不需穩定,他本就是瞬收瞬用。
紫府元爆,五指微扣,冷漠的視線虛垂而下,迅速鎖定遠方夜隨云。
嗤嗤嗤.
神魂因果凝聚,煞氣蒸騰,壓縮成液,繼而成固。
宋延手前直接空了一片,右手抓出一桿煞固長槍。
“去!”
長槍劃過長虹,鎖定夜隨云,鎖定這位叛變了古族的大長老。
一槍用出,宋延并不等著看結果,五指舞動之間,又是拈出一根根細長隱蔽的煞固繡花針。
嗖嗖嗖!
針隨槍行,悄無聲息。
夜隨云見這一擊竟是往他來的,眸中顯出戲謔,冷笑一聲:“老夫倒是被看扁了,那就讓你見識一下.本來為我大族長準備的力量。”
話語落下,他原本隨著太陽升起而虛弱的力量陡然重新升騰,本已褪色的漆黑羽翼下一剎爆發出恐怖的血色光華。
“夜無爭,你這蠢貨,看好了!”
大長老雙翅扇動,速度陡然加快,閉目,飛空,轉瞬已在百丈之外,恍如橫渡虛空,瞬間移動。
夜王古族族長夜無爭則是陡然皺眉,瞳孔緊縮,驚出一句:“你怎么沒受陽光影響?!”
夜隨云不回答,他速度越來越快,一句話的功夫就已快到宋延面前。
遮蔽在前的陣罩隨著他的進入,恍如脆弱的蛋殼,紛紛崩碎。
宋延所在空舟上的修士這才反應過來,震驚的紛紛后退。
狂風至,宋延巋然不動,抬首,五指猛扣。
原本快速的煞固長槍,陡然變成了急速。
速度的突然改變,恰好攔腰截殺在夜隨云身側。
然而,就在這時,夜隨云自爆喝一聲,速度竟在原本的基礎上又快了數分!
夜王古族,本來只有在午夜時分才能動用這些雙重爆發的力量,可夜隨云卻在白天用出來了。
煞槍本已命中夜隨云,卻又隨其速度而被稍稍拉開距離,或許命中依然只是時間問題,但在那之前,夜隨云卻能提前觸及宋延,擊殺宋延。
宋延面色慎重。
事有意外,夜隨云“白天虛弱”竟是裝出來的,這一點縱然是夜無爭也很驚訝。作為夜王古族族長他自然知道自家族人絕不可能在白天爆發出這種層次的力量。既能爆發,必有隱秘。
眼見這這位夜王古族的神嬰大長老撲來,宋延卻還是先掃一掃魔僧方向。
銀面紅袍的魔僧在看到他祭出煞固長槍后,忽的開始身形落下,往著冰鏡魂閾方向而去。
每個人都在根據局勢而在調整自己的作戰策略。
宋延顧不得魔僧。
他是怕魔僧偷襲。
魔僧遠去,他雖然警惕,可眼前卻正好可以專注對付夜隨云。
他一抓萬魂幡,全力操縱煞固長槍,繡花針,同時身形猛晃。
玄氣中一遁,念頭再一遁,體態逍遙灑脫,蹁躚之間,他已在一片驚呼聲里躲過了夜隨云那幾乎是必中的一抓,然后又化虹飛天,轉瞬亦是百丈。
夜隨云一愣,旋即轉折身形,瘋狂追去。
然而,無論他怎么追,卻都只是越來越近。
但煞槍卻也距離他越來越近。
夜隨云陡然雙眼一瞇,因為他發現那紅色長槍有一種正快速崩潰的架勢,且隨著空間的跨越,時間的流逝,那紅色長槍崩潰的速度越發之快。
越強修士煉化所需時間越長,宋延臨時煉化出的紫府元爆術自然不穩定,不過這沒關系。他本也只是抱著“先借用外部的力量,然后再動用萬魂幡本身的力量”。
不穩定的煞槍之后,他還藏著穩定的煞槍。
只不過前者乃是用諸多戰死修士妖魔的新鮮神魂構建的,威力巨大,“穩定煞槍”若想達到這水準,想要要消耗一小半的萬魂幡儲魂了!
夜隨云暗道:‘那就拖到這槍崩潰!’
宋延自己心里最清楚:‘沒那么快崩!’
兩人心思急動,連同那一槍仿佛三道急速光華,在虛空里織錦般的電閃光動,飛快交織,直看的人眼花繚亂。
不少修士都驚愕無比地看著,雖未開口,但幾乎所有人心中卻已驚詫莫名,暗暗道著“這紫府修士竟能和神嬰戰到這般程度”?
今日之后,無相古族唐寒天驕之名,必將響徹這片大陸,甚至被冠以“神嬰之下第一人”的稱號,而這唐寒據說還只是紫府初期!
煞槍臨近,并未徹底崩潰。
夜隨云感受到槍上鋒芒,無奈之下,暫時放棄追擊,一雙蘊藏神嬰初期級別力量的血翅頓時將自身包裹成球,進行防御。
他知道這一擊可怕,但他乃神嬰修士,區區紫府小輩的力量豈會無法抵擋?
宋延身形也稍稍頓下。
“破!”
下一剎,煞固長槍和緊隨的繡花針開始裂解,因果炸裂的恐怖力量已然襲來。
夜隨云也和這襲來的力量進行了第一次碰撞。
他瞳孔猛然圓瞪起來。
‘這是什么力量!!!’
‘這怎么可能?’
夜隨云心中咯噔猛跳。
一股驚悸之情浮現而出。
但他又疑惑萬分。
區區小輩,怎可能擁有這種可怕的力量?
宋延面無表情,繼續施法。
“爆!”
夜隨云只覺恐怖無比的炸裂力量傳來,那因果的爆炸是連鎖的,其不僅攻擊體表,也在瘋狂攻擊他的神魂。
只一瞬間,他感到神魂劇痛,但那炸裂的紅光卻還只是個開始。
‘這是什么法術?’
‘這是什么?!’
夜隨云難以置信,他活了上千年,從未見過這種可怕的法術。
他感到自己脆弱的身軀開始滲透鮮血。
大滴大滴的鮮血很快將他裹成了血人。
時間彷入按下了緩慢鍵,他的本命秘寶也開始被腐蝕,崩潰在即.
他心底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他今天或許就得死在這兒,成為神嬰里一個被紫府小輩秒殺的笑話。
這小子,還是紫府初期吧?
若說從前有人告訴他,說什么紫府后期能擊敗神嬰境,他定然哈哈大笑。
可現在,他卻要被一個紫府初期的小輩給秒殺了!
“這小子太難對付,我若上前,肯定會被他殺了。
魔母,拉他入魂閾!
你的魔母鎖平日里是鎖魔嬰的,那小子肯定一拉一個準!
之后我一起進來,我先消化了那小子,然后再圖后續!”
落下冰鏡荒原的魔僧迅速傳音。
冰鏡魂閾已然開啟,隔著瘤境的一層空間,魔母蘇瑤也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她點了點頭道:“這小子確實古怪的很,他的一身法術怎么看都不像是現世的,而像是上古。不!至少是遠古時候的法術了。既然如此,我拉他進來,你先吞了他。”
魔僧念頭急轉,忽道:“你一起拉我,否則我這身份就會徹底露出破綻。但若是被你拉入的,那我事后就還能解釋。”
魔母蘇瑤看定遠處高空的毗藍婆,笑了笑,道了句:“蠢貨,你以為你沒露出破綻?”
“什么?”
“那上頭的蟲婆是神嬰后期。三念融天,境胚初成,偷天換日,亦有可能。你覺得以你現在這半吊子的手段能蠱惑它?”
“毗藍婆?神嬰后期?!”
魔僧愕然,喃喃道,“不對啊,如果是這樣,當初它為什么不進倀王魂閾?”
一時間,諸多疑惑浮現而出。
但魔僧已來不及想了,急道:“先拉那小子!我先吞了他!”
唐嘯宣看到下方爆炸威力的一剎那,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繼而雙指微并,實體本命秘寶百相生滅樁瞬間往毗藍婆轟去。
他不可能給毗藍婆去救人的機會。
而只要夜隨云一落敗,哪怕不死,這高端力量的平衡也已被打破。
勝利的天平已然向古族傾倒,哪怕后續援軍還沒到,也已成定數。
“來來來,你的對手是我!”
唐嘯宣目射電光,死死鎖定毗藍婆。
然而,面對他的攻擊,毗藍婆卻沒動。
下一剎,虛空里陡然生起了一股大黑風。
風轟隆一下,吹散了此時騰空而起的烈日,吹開了唐嘯宣攻來的百相生滅樁,吹滅了周邊修士的生機,也吹開了那正在爆炸裂開的煞固長槍、繡花針。
夜隨云并不意外毗藍婆的力量,此時他只覺壓力陡輕,心中暗道:‘命撿回來了?’
一念后,他越發振奮:‘有毗藍婆出手,吾命全矣!’
他舒開已然坑坑洼洼的雙翅,急忙退后。
宋延哪肯讓他退?
雙手一合,又一桿血紅煞固長槍生出,不依不饒地往夜隨云后背射去。
這一槍,掃空了萬魂幡中一大片區域,比之前那利用諸多修士魂魄臨時形成的煞固長槍更為穩定,也更為威猛強大。
空氣里蕩漾開艷紅的煞,神魂爆裂散去因果,空余的魂往高空幽幽飛去,給人以陰冷和安靜之感。
宋延目光冰冷,殺意決絕。
他要殺一人,就一定不會中途停手,不會因為遇到困難就瞻前顧后,踟躕不前!
“死!!”
右掌推槍。
左手不知何時卻已收起了那萬魂幡,五指舒展。
夜隨云才撿回一條命,面對這陡然再出的一槍,不顧一切地仰頭看向毗藍婆方向,吼道:“救我!!!救我!!!!”
唐嘯宣瞳孔緊縮,他掃了掃周邊環境,一咬牙,猛道:“唐寒,退!這蟲婆藏的太深,它是神嬰后期!!”
“來不及了。”
毗藍婆淡淡道了句,它身形消失原地,出現在了夜隨云身側,五指張開,化作五道漆黑颶風,抹向那煞固長槍,一種“天地同力,皆助此人,不可抵抗”的感覺從眾人心底生出。
夜隨云.死不了了。
而這位無相古族天驕怕是要遇到大麻煩了。
神嬰后期氣息不再隱藏,境界稍低一點的修士已然徹底喪失戰意。
“說了殺你,就一定殺你!”
“若斬草不除根,冤冤相報何時了?!”
宋延戰意不退,自那日悟得真我,真情,他已有了自己的堅持,自己的執念,那無日無夜在苦海邊緣在無窮旁人執念中凝練出的執念已然全部歸他一身,使得他自己的執念更加牢固,更加可怕,更加癲狂!
若不能以自身執念凌駕眾生執念之上,那若是沾了旁人執念,究竟是我還是旁人,還能分得清么?
他一定要如此,因為若不如此,他早晚迷失!
一往而深,用情也深,縱欲也深,殺生也深!
“死!!!”
面對出現在夜隨云身側的毗藍婆,面對那天地皆同力的神嬰后期,煞固長槍已然隱沒于五道漆黑颶風,煞固魂爆的力量化作粉碎撕裂的紅色閃電,在颶風里如心臟狂跳。
宋延目光鎖定夜隨云,舒展的五指化出道道殘影,五行之氣從周邊匯來,五行玄氣一疊一重山,轉瞬疊了十一重。
五行白洞晶玉全部開啟,他手掌所落之處已然攪起旋渦,使得一切玄氣往他方向瘋狂匯聚。
這又使得,那玄山越發凝實,可怕。
“你瘋了嗎?你就非要殺我?我們有什么仇怨?!!”
夜隨云身為夜王古族大長老,千年里他什么人沒見過?可這種瘋了的天驕卻真真正正是第一次見!
他可是神嬰初期!
而那唐嘯宣都已叫破毗藍婆是神嬰后期了,他怎么還敢出手?!
他憑什么?
他怎么敢的?
宋延不答。
一往而深,如此理所當然的事,為什么要回答。
“嗯?”
毗藍婆猛然注意到了宋延身后的玄氣力量。
下一剎,宋延往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整個天地都如被他踏在腳下,縱然毗藍婆有天地之助,那又如何?無窮玄氣疊加,隨著精氣神的完全凝聚,再加上可怕體魄,紫府修士的力量,一瞬間從空而落。
那股意氣,凝聚成了一只可怕無比的大腳虛影——宋延的腳!
一跺之下,周邊一切力量都瘋狂往夜隨云涌去。
遠處,喜公主瞳孔緊縮,因為她在這一腳中真正看到了龍象九血的力量!
毗藍婆抬手阻擋。
然而,這一腳卻穿過了毗藍婆的黑風,狠狠踩踏在夜隨云臨時匆忙護體的雙翅上。
咔!!
嘭!!!
夜隨云身軀崩潰,粉碎。
其下的群山如紙糊的一般,被這一腳踩為平地,而地面崩潰,深陷數丈,留下深刻的腳印,玄氣盤旋四方,又使得這腳印恍如凝固。
夜隨云,死!!
無論他有什么秘密,又為何能在白天動用夜王古族的天賦,都已不重要。
死人,掀不起風浪。
沒人能形容這一刻的死寂,震驚。
一個紫府初期,當著一位神嬰后期的面,擊殺了一位神嬰初期?
這開什么玩笑?!
看到夜隨云身死道消,宋延心情舒暢,然后一個轉身,想要趕緊逃。
然而,毗藍婆的視線已經緩緩凝聚在了他身上,詭異的銀色面具后,一雙蟲眸陰晴不定,似在思索什么。
而這當口,唐嘯宣已經飛速往宋延方向射來,無論如何,他要保護這位本族天驕。
另一邊,冰鏡魂閾前.
魔僧幾乎是吼出“出手”兩字。
嘶嘶!!
一道灰光涌動的無形之鎖,陡然撕破空間,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射向宋延,穿透其體表,一瞬纏到了他的神魂上。
魔僧既得點醒,知道自己早被毗藍婆識破,此時也不再做戲,轉身直接沖入冰鏡魂閾,然后等著魔母用以束縛魔嬰的鎖能夠將宋延拉入魂閾,繼而成全它,讓它完整。
宋延正欲轉身,和唐嘯宣匯合,可才一動,一道灰光就已經纏到了他身上。
灰光呈鎖狀,焦灼無比,若是觸碰到普通修士,那只此一下,那修士就會直接魂飛魄散。
不僅如此,這灰光宋延還莫名的眼熟。
下一剎,那灰光枷鎖在他神魂表側的灰色上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兒,好像想鎖他,但是大家都是灰光,好像誰也奈何不了誰。
于是,那灰光枷鎖就又退了回去。
才沖入冰鏡魂閾,趴在魂閾邊緣往外看的魔僧一臉茫然地看著此情此景。
它無法理解。
魔母蘇瑤皺眉道:“他的神魂力量非常強大,而且居然有我們的氣息。怎么回事?”
魔僧道:“這得了解他經歷了什么。”
說罷,它又急促道:“不行!宋延不能死在外面!”
可無論它如何說,眼前局勢已經徹底脫離了它最初的算計,走向了不可知的未來。
毗藍婆看到夜隨云隕落,也未曾露出可惜之色,只是看著正要逃離卻被稍稍阻礙了下的古族天驕,以及那及時撤回的灰光枷鎖,逃入冰鏡魂閾的魔僧蟲王,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然后揚聲發出一聲怪笑:“找到了!”
話音落下,在它身后不遠處的妖魔里,一道身形急速變幻,氣勢急速膨脹,轉眼化作個白色象頭妖魔的樣子。
那妖魔一出現,唐嘯宣就已把絕望寫在了臉上。
“象皇?!”
帝釋白象一族的皇!
再加上毗藍婆!
這是山海妖國最頂尖的戰力都來了!
若是彥章老祖還在,無相古族許能對抗,可現在卻不行!
毗藍婆雙手一抄,黑色颶風瞬間封鎖周邊。
宋延左沖右突,卻還是被颶風抓住。
那颶風狠狠一壓,竟將他拋射向冰鏡魂閾。
瞬間,宋延就撞開了那冰鏡魂閾的表層,在重重擴散的漣漪間跌跌撞撞地入了瘤境。
帝釋象皇也不管滿天修士,直接落在了冰鏡魂閾入口,好似在等待什么。
毗藍婆看向一旁嚴陣以待的唐嘯宣,還有不遠處的夜無爭,淡淡道:“此戰,你們已經敗了。不過我現在沒有殺人的心思,滾吧。”
說罷,它也直接落在了冰鏡魂閾入口。
唐嘯宣咬牙道:“此子乃我無相族重要族人”
話音未落,帝釋象皇就打斷了他,甕聲道:“此子姓宋名延,身懷我山海妖族異寶,我等特來取之。至于族人?也就你這等蠢貨才會被騙。”
毗藍婆看向高空道:“既已解釋清楚。快滾,莫要等我殺人心思滅了又生。”
唐嘯宣:
他身后,夜無爭傳念道:“嘯宣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暫且后退,等待援軍再說。”
唐嘯宣深吸幾口氣,抬手一抱拳,道了聲:“分批撤!”
修士一批批撤離,所幸,山海妖族竟真的守信沒有追殺。
這種事,極為稀奇.
夜無爭道:“嘯宣兄,你那族中天驕所懷的異寶當真是足夠重要啊,重要到那蟲婆象皇居然都不想追殺我們。”
他暗暗點了下“族中天驕”四字,算是強調一下,給這位無相古族族長心頭種根刺。
畢竟,無論真假,鄰國有這種恐怖天驕,對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唐嘯宣面色冰冷,腦海里反復回蕩著帝釋象皇的話。
可無論對方是唐寒還是宋延,又或是風城子轉世,其實都不重要,因為對方確確實實是得到了陰陽玄龍認可的,且具備著強大的無相古族先天神魂秘術。
忽的,一個念頭闖入他腦海。
這念頭再結合宋延前些年在凡間之事,竟變得越發清晰。
也許,那宋延已經達到了紫府中期境界,只不過他不愿去修《百相生滅樁》,所以才謊稱一直停留在初期境界。
至于為什么不愿。
他身為族長也有猜測。
本命秘術對于一名修士極為重要,也只有擇定了《百相生滅樁》才算是真正地永久地綁定了無相古族。
他之前并未往這方面想,此時一思索,卻覺得實在是可能性極大。
可不論如何,先想辦法救出宋延,然后讓其修煉《百相生滅樁》就是。
若他肯練,那他將會是無相古族五千多年來的最強者。
若他不肯,哼自有別的法子!!
冰鏡魂閾,入口第一瘤境。
灰蒙蒙的霧氣糅雜著許許多多因果,正滿天零落。
但凡沾染上這些霧氣的人,會直接發瘋。
可宋延卻沒有。
那諸多灰霧沾染在他神魂表側,只如落在熔爐上的水滴,“嗤”聲一響,就了然無蹤。
他穩住身形,深吸一口氣,就看到了對面的兩個人。
一個是銀面紅袍的魔僧。
還有一個馬尾,長腿,劍袍,雖是銀發披肩,眸藏詭異,可嬌麗面容模樣卻清晰可辨。
“蘇瑤?”
宋延是萬萬沒想到蘇瑤不僅死而復生,而且還會在這里遇見。
他瞳孔微微緊縮。
魔母蘇瑤微微撩發,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笑問:“你也是苦海爬出去的?這是和魔僧爭到一起了?”
宋延長嘆一聲,道:“瑤兒,還是你了解我。我真是老不容易了。”
說罷,他認真地看向魔母蘇瑤,眼中流露出柔情,道:“多年不見,我很想你。”
魔母蘇瑤嘻嘻笑道:“可惜,我不是.”
“不!你是!”
宋延激動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我這般的存在,都只是因果執念,我們是沒有魂的!你現在雖是另一位偉大存在的因果,可神魂卻是瑤兒的!所以,你就是瑤兒!”
“哦?”
魔母蘇瑤笑得越發燦爛。
宋延眼中露出回憶之色,喃喃道:“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那還是在南竹峰上,那時候你突然從遠處跑來,坐到我對面,和我說要不要一起,那一刻,我的心.”
魔母蘇瑤嘻嘻嘻地笑了起來。
魔僧無語了,厲聲打斷道:“小賊!你在胡說什么?”
宋延道:“我也沒想到這位居然是我的老朋友。我們不僅是朋友,還有著遠超朋友的關系。能夠再次相見,實在是情不自禁。我覺得我可以和這位老朋友一起做更多事。”
魔母蘇瑤嘻嘻笑著,道:“可惜,我的獻祭就是你破壞的。”
宋延奇道:“您是魔嬰?”
魔僧吼道:“看!您看看!他連您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這里滿嘴胡言!”
魔母蘇瑤嫵媚地托了托腮,道:“我是魔母,九子魔母。”
魔僧道:“您為什么要回答他?”
宋延:.
他在無相古族的一些信息信息中了解過苦海執念層,魔嬰,魔僧這樣的信息,可卻卻絕對不知道什么九子魔母。
但不重要。
此時此刻,他已經站在了和魔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單挑臺上。
而眼前這神秘存在的態度,將會決定許多事。
他必須拼盡全力去爭取。
外面的事,那象皇,蟲婆,他已無力去管。
他不知道勝算幾成。
可必須爭取。
所以,他必須要去說一些“說出口就會立刻忘掉”的話,去發一些“雖然發了卻絕對不會去履行”的誓言。
“太好了!”
宋延雙眼一亮,撫掌道,“從前我還在擔心瑤兒跟不上我,現在既然有您在,那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您看,您是魔母,我.看起來也是個魔吧?
我們又有這般深厚的因果,簡直是天生一對。
比起魔僧這種廢物,我覺得我的執行力會更高一點。
如果早知道你是瑤兒,我怎么可能去毀了拜火魔宗?
還不是因為我覺得這是魔僧的陷阱么?
要怪,就怪魔僧!
是它毀了你的獻祭!”
魔僧怒道:“你要聽聽你在說什么嗎?”
宋延旁若無人,深情地看著魔母蘇瑤,認真道:“而我,將為您帶來更多獻祭,幫您早日降臨!”
魔母蘇瑤掩唇嘻嘻笑道,然后一抬首,顯露出幾分嬌羞,問了句:“真的么?”
魔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