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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碼頭

  吃著吃著,那位玉面知府或許是和其他人已經談完了,突然就將話題扯向了高見。

  而且,還提出了一個對高見來說,特別尖銳的問題。

  現在滄州外城百神,已經被高見宰了。

  那么,高見你準備怎么做?

  “下官不過七品,區區黃泉衛校尉而已,滄州鬼神,陰鬼之事歸我管轄,神的事情,還是交由大人定奪吧。”高見馬上如此說道。

  高見很清楚,如果沒有滄州其他世家的支持,那么自己現在,肯定是站不穩這個位置。

  而站不穩,就會遭到左家和白山江水族的激烈報復。

  所以,起碼現在的情況下,高見還需要做點官面上的事情。

  “由我定奪嗎?也好,此事本就是因為我的疏忽,也該由我彌補,那么,高見你除惡神有功,而鬼神之事向來不分家,豈有司鬼而不司神的道理?外城鬼神之事,就由你來全權負責。”玉面知府笑著說道。

  在酒桌上,就直接定好了這件事。

  “下官何德何能?還請大人收回成命。”高見馬上推辭。

  那玉面知府立刻滿臉不悅:“不得推辭,你路見不平斬殺惡神,已是有德,而你確實掌握了香火之氣的法門,這便是有能,有德有能,如何不能任此事?切莫為了貪閑,而放著一身本領不為民用。”

  高見則馬上回答道:“下官不是不愿為民所用,而是因為,畢竟下官是鄉村野夫,沒讀過幾年書,才學遠遠不夠,斬惡雖有余,治民卻不足,恐難當大任,還請大人另行派人,我愿為副手輔佐。”

  這話一說,鎮魔司司馬,還有左家,都挑眉瞪眼,有些訝異的看著高見。

  這人是不是以前當過官啊?怎么如此熟稔?

  這一步以退為進,還給了知府把柄,根本就是官場老手才有的手段,因為知府絕對不可能真的派個人來當主官。

  左家看了看司馬,心想,或許是司馬教了高見怎么說話,這人看著五大三粗,平時也直來直去,但現在看起來,能坐到司馬這個位置,還是有些心機的。

  而司馬則瞪眼,這小子怎么比自己還會?他到底哪兒蹦出來的?

  玉面知府則露出了微笑,輕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我派個人來當你的副手,不就行了?政事雜務,你交給他來辦就行了,為主官者,需一身正氣,持身以正,不偏不倚,此人非你莫屬。”

  “蒼蒼,起來。”他點了點宴席末尾的一個年輕人。

  卻見一個貴公子起身,行禮。

  高見看向那個貴公子。

  等等,他認識這人。

  在清水河河伯的祭祀現場,他見過這個人。

  這時候,知府介紹道:“他叫水蒼蒼,是我的曾孫,正好擅長這些雜務,就讓他來輔佐你吧,這樣,你總沒借口了吧?”

  “那就…多謝大人,定不辜負囑托,滄州外城,絕不會再和以前一樣烏煙瘴氣。”高見如此說道。

  左浪在旁邊閉上了眼睛。

  既然已經輸了,那就不要多嘴,徒惹人笑。

  等左青回來再說吧。

  其他世家,還有知府,都笑呵呵的恭喜高見,然后又是新菜上桌。

  絲竹弦樂,優伶娼妓再度進場,翩翩歌舞,又是祥和氣氛。

  這次,諸多官員才開始暢聊很多事情。

  高見在旁邊聽著,聽的滿頭大汗。

  …他們在談論怎么用這次的情況,套用到整個滄州去。

  用高見的經驗,以高見的香火法門,再加上一位‘義士’,將整個滄州大大小小那幾百號縣城,全都奪走。

  當然,他們沒有這么露骨。

  乍一聽,他們說的都是:“惡神乃邪妄,此乃姑息之弊,乃是奸佞之人妨蠹美政,以致賄賂公行,賞罰失當,紀綱廢弛,賢否混淆,工役繁興,公私耗竭,小民困憊,而大小臣僚被其挾制,畏罪避禍,箍口結舌,下情不達,上澤不宣,愁嘆之聲不絕,災異積累而成禍,正此之由,幸諸君昭明,洞察前非,徹查諸神,避禍免災啊。”

  “知府大人,此刻正是進賢黜奸,明示賞罰當行之事,斷在不疑,毋更因循以貽后患,尤望諸巫痛加修省,廣求直言,指陳弊政,并加采擇,次第施行,以收人心,以回天意!”

  “惡神冒名僣禮,享祀無窮,惑世誣民,莫此為甚,正該徹查!”

  如此種種話語,聽上去都是拳拳之心,忠忠之言,但話語之間,無一不是在削左家的權。

  一場酒局,所動搖的東西,卻遠超高見昨晚的廝殺。

  但,正是昨晚的廝殺,才有了這場飯局。

  高見似乎理解了什么,這或許就是暴力與權謀的平衡點,通過權謀,避免了更大的暴力事件的產生和諸多世家的廝殺。

  飯局上說兩句,總比真的要做一場要好得多,畢竟都還沒到生死的地步,犯不上真的拿命去拼。

  但有時候,一場規模不那么大的暴力斗爭,卻可以奠定許許多多的更大的事,形成一種新的默契。

  正是這種默契,讓高見得以站穩腳跟。

  只是…吃著飯的高見,卻覺得格外倒胃口。

  這種默契,就是一切亂象的根源。

  在座諸公,沒一個像人的。

  他嘴里的佳肴都不香了,但他還是在吃。

  多吃點,積蓄精氣。

  高見努力吃飯,只聽著那些話語。

  最終,酒宴結束,大家各自回家,但是大人物們還有事情要辦。

  司馬讓高見自己回去,而類似于知府,祠祭左浪這些人,走進了另一間密室里。

  高見也收拾東西,走出了八珍食樓,從馬倌那里牽走了走龍。

  走龍顯然也吃了個肚圓,估計也是十幾金下肚,也算是沾了光。

  牽著走龍,準備離開的關口,就在這個時候,先前那個貴公子,水蒼蒼,施施然的走到了高見的面前,優雅的行禮:“高校尉。”

  “水公子。”高見也跟著行禮。

  “以后就要高校尉多多照拂了,我沒有官身,只是副雜的而已,要仰賴高校尉的虎威呀。”水蒼蒼溫文爾雅的打趣道。

  “水公子說笑了,單是你這把扇子,滄州就沒人敢不給面子。”高見笑笑,指了指水蒼蒼腰間折扇。

  折扇上吊著一塊玉,玉上刻著一個‘水’字。

  “一塊玉,關鍵時刻又能做些什么?那左百倉身上不也有一塊玉,現在可就掛在高校尉你腰上呢。”水蒼蒼指了指高見的腰帶。

  高見哈哈大笑,然后答道:“我這般狂徒,世上沒幾個,遇到了就認倒霉吧,不過對于其他人,這玉佩可就有用了。”

  “哈哈,高校尉說話倒是有趣,對了,那之后,公務在什么地方接洽?”水蒼蒼突然開口問了正事。

  “我這邊暫時還沒有衙門,明日的話,就還在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吧,到時候,就勞煩水公子幫我處理一些案牘勞形的事情了。”

  “分內之事,分內之事,只是,高校尉準備做些什么?說是案牘之事,可文書,賬目,公文,一概沒有,這要怎么做?”

  “明日,這些自然就有了,公子不用擔心,不過,勞煩紙筆還是要公子自備一下。”高見說道。

  水蒼蒼愣了一下。

  自備紙筆?

  顯然這一手他有點措手不及。

  但良好的涵養還是讓他馬上反應過來,答道:“那是自然,不必高校尉擔憂。”

  自然嗎?

  自然個屁,哪有上班辦公自帶紙筆的?而且連工資都沒有。

  他來這里,不應該是全面監察高見的各種行蹤,順便掌控滄州外城基本局勢的嗎?

  真把自己當師爺用啊?

  但水蒼蒼沒想到的是,說完這些之后,高見就走了。

  他就這么牽著走龍離開了。

  水蒼蒼看著他的背影,因為良好的涵養,讓他做不出把對方叫回來的舉動。

  不是…

  正常人這時候會直接離開嗎?不應該和他好好說說話嗎?高見之前在酒席上不挺懂的嗎?

  然而,高見還忙著呢。

  今天一天,他要去的地方可多了。

  而且,今天的事情,讓高見又一次堅定了決心。

  看看今天酒宴之上的諸公。

  他們沒有一個真正在意外城千萬人的生死,他們在意的是自己的權勢,財富,而外城這么多人,不過是一個數字,一塊‘涂了顏色的地盤’,只要這塊地區涂的是自己的顏色,有在固定產出價值,那么里面到底發生什么…其實他們是無所謂的。

  哪怕高見做出了這么些事情,他們也并不覺得高見做的有什么特別,只當是爭權奪利的一部分。

  這些世家,沒有一個有半點擬人的。

  高見牽著馬離開,此時是正午,距離一天過去大概還有六個時辰。

  第一個時辰,高見策馬以極快的速度,跑到了千里之外的盡有齋。

  龜殼,蛇劍,儺面,全部找盡有齋的人處理了。

  盡有齋的人消息很靈通,一眼就認出了高見,然后他們很自然的將東西都收了,高見兜里多出了整整三千金。

  最珍貴的就是那具儺面,估價整整來到了兩千四百金,可謂是貨真價實的‘價值千金’。

  不過對高見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他也就懶得分析這玩意兒的價值了,不如直接換成錢。

  而這三千金,他也已經有了用處。

  現在距離午夜,還有還有五個時辰。

  高見重新回到了滄州外城,毫不猶豫的朝著其中一個碼頭趕去。

  不多時,走龍趕到了碼頭。

  碼頭之上,纖夫拉船,力工扛包,雖然已是秋天,但他們都不穿衣服,講究的就圍一條兜襠布,不講究的就見風吹。

  渾身血汗,滾落到曬的掉皮的身體上,疼癢難耐,卻也無可奈何。

  不過,能靠一身力氣混一碗飯吃,已經屬于是幸運的了。

  再對比一下金碧輝煌的八珍食樓。

  滴滴民夫血,化作金枝葉。

  高見來到此處。

  只是剛到,有人就認出他了。

  “恩公!”

  “東家!我去叫俊哥兒!”

  力工馬上就有人跑去另一邊,在不遠處找到了正在扛包的‘俊哥兒’。

  高見一看,就認了出來,當時他丟出去的那十幾金,就是這人收起來的,而他也沒有變成人上人,還是在扛包。

  不過高見來了,他馬上放下手里的活兒,朝著高見跑了過來,擦了把汗,找了一張兜襠布圍著,來到了高見的面前。

  “東家,有心思來看看產業了?”他到高見面前如此說道。

  “找件衣服穿上吧。”高見說道。

  他搖了搖頭:“干的粗活,容易把衣服磨爛,這可不便宜,能省還是省點,咱這身子可比衣服耐磨。”他說著,拍了拍肩膀,肩膀上大片大片的老繭,就像是鎧甲一樣。

  “李俊,是吧?別叫我東家了,叫我高見就行。”高見說道。

  李俊搖了搖頭:“這可不成,你投了錢,叫你一聲東家應該的,只是現在還沒把錢掙回來,不過現在這片碼頭已經是咱們兄弟說了算了,有了東家的錢支持,以前的工頭沒能熬過我們,現在你就是這幾個碼頭卸貨轉包唯一的東家。”

  “這片地方,一年下來怎么也有個四五十金的入賬,兩三年就回本了,可不少掙。”

  “這些都是小事,我不抽你們的水,掙了多少,就給兄弟們發多少,我來找你是為了更大的事。”高見說道。

  但這話卻讓李俊瞪大了眼睛。

  等等,不抽水?

  那一年下來,剔掉上下打點,各種稅捐之后,幾乎所有力工的收入都能翻一倍!

  還有比這更大的事兒?

  “東家,你不是開玩笑吧?那你圖什么?”李俊反而警惕了起來。

  “別怕,我問你個事兒,這外城有多少個碼頭?你現在和多少個碼頭的兄弟相熟,能使喚的動他們?”高見又問。

  李俊思考了一下,說道:“滄州大大小小碼頭上千個是有的,我能使喚的動的,也就周圍這兩三個吧,其他地方太多,太雜,難辦。”

  “李俊你是個能人,我給你一個差事,讓你去統領一下其他碼頭的人,你能辦到嗎?”

  “讓他們投到我這里來,價格是一樣的,我不抽他們的水,只要在我名下干事,拿多少都是自己揣著。”

  “那…其他工頭怕是要找你麻煩了,東家。”李俊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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