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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書院,心火,高見(8K大章)

  十七天。

  高見整整花了十七天,終于在里面順著幾條大血管,鑿出了幾條路徑。

  通過這些路徑,已經石化之后的五臟也被找到,高見就像是一條寄生蟲一樣,在血管里鉆來鉆去,甚至直接打穿尸骸開路。

  這期間,他已經殺掉了四只龍血化身,只差腎臟的腎水龍血沒有碰到過了。

  沒辦法,畢竟腎臟距離心臟的距離有點遠。

  “最后的腎臟距離有點遠,在體內繞路的話,施工速度反而會更慢。”施工員高見此刻正在琢磨施工路徑。

  整條蛟龍的尸骸,是盤成了一個蚊香的形狀,所以,其實如果隔得比較遠,是直接打穿外層的墻壁,走一條直線聯通會快很多。

  但是,外層的墻壁,也就是那些龍皮,實在是太硬了。

  硬的讓施工難度無比加大,所以之前,哪怕在體內鉆洞會遠一點,他都愿意在體內打那些軟弱,而不愿意直接去碰龍皮。

  不過腎臟實在太遠了,而且,恰巧因為龍是盤起來的緣故,腎臟和高見現在的目標以一種非常近的方式貼在一起。

  在龍身內部走很遠的距離,現在只要打穿兩層龍皮,就能夠直接碰到。

  高見思考了一下,于是決定走直線。

  “得趕快啊。”高見張開嘴,吐了一口血痰,還咳嗽了一下,咳聲里全是痰聲。

  現在的他,扁桃體發炎化膿,嘴里全都是潰瘍,雙眼通紅滿是血絲。

  怎么說呢,心火龍血這種東西,真不能拿來當飯吃啊。

  不以其他藥物調和,炮制,祛除其中浮躁的火性就直接吃,高見已經深刻體驗到其中的痛苦了。

  丹師和藥師這種職業能夠誕生,肯定是有其道理的。

  玄化通門大道歌里倒是有解決的原理,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二十里水底下啥也沒有,他也沒轍。

  高見繼續拖拉著此刻的身體,一刀一刀的慢慢鑿墻。

  開鑿龍皮的進度很慢,而且高見此刻的身體也不好,只能慢慢利用刀尖鑿。

  這一點,就只能說全靠銹刀了。

  雖然龍皮堅硬,但銹刀的刀尖顯然更硬。

  如果沒有趁手的工具,就好像拿木頭去開鋼板,你木頭打爛了也未必傷的到鋼板一分一毫。

  但有了銹刀,就像是拿鎢鋼鉆頭去開鋼板,雖然很硬,一下只能留下一道小劃痕,不過積少成多,總是能鑿穿的。

  只要能鑿出來一個口子,那就能想辦法撕開,打開的難度就會變低了。

  這叫應力分布不均,難以抵抗剪切力導致的變形。

  知識就是力量啊。

  高見這么想著,終于鑿穿了龍皮。

  時隔十七天,他終于從尸骸的內部,來到了外面,只要再鑿穿對面的龍皮,就能聯通五臟了。

  他走出龍軀內,抬頭往上看。

  然后…

  他看見了一頭老龜。

  老龜浮在黑影之外,眼睛發著紅光,就在這樣的光亮下,他和高見對視。

  “喲…龜丞,上次見面,還是上次,沒想到又見面了啊。”高見扯開嘴角,嘴角的瘡裂開,一邊說話,一邊流血。

  龜丞眼中的紅光愈發亮了起來,說道:“高校尉,原來你在這里啊,你別急,老夫這就想辦法救你出來。”

  語氣很平淡,但其中也有著壓制不住的驚愕。

  他活著!

  居然還活著?!而且還在龍君尸骸上打洞?!?

  龍君尸骸就算已經石化變脆了許多,但尋常的精金玄鐵敲上去,只會像拿樹葉戳鋼板一樣,除非你能把樹葉甩出導彈的速度,不然絕不可能造成任何損傷。

  那說明,此人身上的那把刀,硬度比龍君遺骸還要高。

  而且,他憑什么能夠在四周的黑影怨念里撐過十七天?!

  他身上難道還有一件保護神魂的寶物嗎?不然的話完全不可能解釋他能堅持在其中活動的原因。

  那些黑影連他都無法免疫的。

  等等…看他現在的狀態…

  老龜雙眼的紅光愈發熾盛起來,他可以清晰的看見高見此刻的狀態。

  嘴角生瘡,呼吸帶痰聲。

  肝火上炎,兩顴紅赤,浮數表熱,沉數里熱,氣口數實肺癬,數虛肺痿,肝火盛而木氣虛,有死血痰注,肝火直攻到天靈蓋上來,扯脖子帶腮,全都漲了個通紅。

  老龜一看就知道,這是心火太旺,燒了肝的木氣,成了肝火,火克金,又燒到了肺金之氣,導致體內毒多,呼吸沉重,痰多,五行已經嚴重偏離,即將失衡。

  心火肝火雙旺,水金雙虧,完全是中氣已敗的跡象。

  而且,高見現在應該已經不能吃東西了。

  肝火犯胃,木來侮土,謂之賊邪,胃脘枯槁,不復用事,惟留一線細竅,又為痰涎瘀血閉塞,飲食不能下達,即勉強納食,仍復吐出,五臟六腑,皆以受火氣,所以食既不入,五臟六腑皆竭。

  這個狀態下,他活不了多久,頂破天也就再有十幾天吧。

  但什么情況下,他才會變成這樣呢?

  毫無疑問,老龜只知道有一種可能。

  這讓他吐出一口巨大的氣泡,發出了震怒的低吼:“混賬東西——!你竟然吃了龍君的血肉!?”

  一直以來都能忍氣的他,卻在此刻沉不住氣了!

  “欸…死都死了,死人不如活人重要嘛,緊急避險知道嗎?龜丞不會介意吧?還是說,你要闖進來打我?”高見擺了擺手,似笑非笑的抬頭,看向龜丞。

  聽見這話,老龜雙眼的紅光慢慢平淡下來。

  他當然不可能下去打高見。

  那層黑影是怨念所化,直接撞進去,哪怕是他也討不了好。

  所以問題來了…

  高見是怎么進去的?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高校尉,護住你神魂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居然就這么闖進去,卻看起來沒什么影響,真奇怪呀。”老龜繼續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高見伸手比了個中指:“死了也不給你啊,有本事你下來拿啊,老烏龜,都到這份兒上了,還裝什么呢?要是沒了這層黑霧,你早就下來拍死我了吧?”

  龜丞看不懂高見的手勢,但他知道這肯定不是什么尊重的意思。

  然而,老龜氣短善忍,雖然剛剛失態過一次了,但他還是維持著淡然:“高校尉說笑了,你是龍宮的貴客,此刻身陷絕境,我自當救你出來,只是現在還沒辦法,還請高校尉忍耐一二,我找到辦法,定來救你。”

  而高見則放下手說道:“老龜,你現在滾還來得及,你殺不了我的,我打開這處地方,龍氣沖天,瞎子也看得見,到時候你再動手,整個龍宮都要陪葬。”

  他當然是唬人的,不過他知道,老龜這種人,最好唬住了。

  空城計唬不住馬超,但能嚇退司馬懿。

  “打開這處地方?憑什么打開?這層怨念你以為你隨便就能沖開嗎?”

  “能不能做到,你一會就知道了。”高見說著,完全忽視了對方,然后開始鑿龍皮。

  刀尖猛的刺向龍皮,看的老龜的眼珠一顫。

  這廝——!

  龍皮上被挖出一道小凹痕。

  高見根本沒停,仍舊開始繼續挖坑。

  老龜又吐出一口氣。

  沒事,就算不進去,他也有辦法。

  “高校尉,看你口舌生瘡,就知道你心火燒到了肝火,如今肝火焚身,看起來就算有保護神魂的法寶,怨念的低語對你依然有用,所以你才會對我惡言相向,所以你才會煩躁的想要找到出路。”

  心火旺,影響的可不只是身體,性情也會變得暴躁易怒。

  高見此刻的表現,正好契合心火旺的狀態,他的心態已經不穩了。

  老龜抓到了破綻。

  只要讓高見的心境徹底被怒火吞噬,不消自己下去,他也會被怨念影響,被自身的心火和肝火給燒個一干二凈。

  于是,他在上面說道:“高校尉,你在滄州做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么多好事,出了這么多惡氣,可見,你是個好人啊。”

  高見不回答,只是不斷的挖掘龍皮。

  “你知道嗎?那個思夢娘,已經被我抓到了,是她告訴了我關于你的行蹤,不過你應該也不會怪她,畢竟你知道她是被逼的。”

  “那我再逼一逼她,你會生氣嗎?”老龜如此說道。

  高見抬頭,看向老龜。

  對方想要勾起自己的怒火。

  心頭怒火一起,氣血翻涌,大動肝火,只會讓自己燒的更加熾盛,甚至影響心境,乃至于被怨念的低語給吞噬,或者自己被氣死。

  完全的陽謀。

  只要讓高見生氣,老龜就贏了。

  “高校尉,你是個年輕人,火旺,氣性大,不像我這個老烏龜,什么東西都能忍,我要把你在乎的東西在你面前一一撕碎,而你,只能看著我這么做,還不能生氣。”

  “可別生氣啊,高校尉…氣,會把自己氣死的。”

  老龜如此說著,開始往上浮。

  高見是個好人,好人就最容易生氣了,因為他們有太多看不慣的事情,有太多見不得的慘狀,有太多無法容忍的不平事。

  正因如此,他們才是好人。

  來,高見,忍氣吞聲,壞了自己的心境,還是大發光火,最終被自己的心火所吞噬?

  你自己選吧。

  老龜浮上水面,只留著高見一個人在水底的山脈中。

  黑影包裹著山脈周圍,老龜進不來,高見自然也出不去。

  他已經能夠想象到老龜要做什么了。

  但是,出不去。

  僅僅只是這樣,高見心中的怒火就已經燒起來了!

  他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冷靜的人。

  “靜心,靜心。”高見深呼吸,讓自己盡可能冷靜下來。

  必須快點。

  他不再顧及氣血翻騰,加緊開挖。

  挖的越快,就越有機會。

  高見正在努力挖掘,而上面的老龜,已經來到了水面之上。

  那幾十個小龜連忙涌上來:“老祖宗?解決了?”

  “解決一半了,你們去附近搜一搜有什么小妖,人族,或者別的什么,只要是活物,有靈智的就行了。”

  “搜這些做什么?”小龜問道。

  老龜甩了甩頭:“去做就行了,去搜那些可憐的,越可憐越好,父母雙亡也好,遭了人災也好,越凄苦,越悲慘就越好,什么幼童孤女,為了小孩自愿過來的父母老者,最好一個個怨氣沖天,渾身都是冤屈。”

  “把這些人全都抓過來,我有大用。”

  “遵老祖宗命。”小龜們不明所以,但老祖宗既然吩咐了,那就只管去做就好了。

  至于別的,那不需要他們思考。

  一群小龜分散開來,各自前去抓人了。

  可憐人?

  那周圍太多了,都不用挑揀,隨便找個有人煙的地方,哪里不是可憐人?

  這里可不是神朝境內啊,神朝境內的生靈,不管是人還是妖,活的都可幸福了。

  小龜們各自飛快離去,有的找到了鮫人部落,有的則找到了一些泥鰍蚌女之類的聚居地,還有的則來到了湖水邊上的一些人族聚居地。

  生活在神朝境外的人族聚居地,對龍宮來說,也是相當寶貴的資產。

  沒錯,資產。

  人族天生靈長,不消煉制便是寶藥,很顯然是會被群起而攻之的。

  但是,正是因為他們天生靈長,擅于修行,因此強者眾多,各種大能漫天到處飛,許許多多的門派,國度,仙門,洞天,各自都有庇護的所在,甚至還有啟運神朝這般龐然大物,根本無法招惹。

  這種情況下,吃人總歸是沾點風險的事情。

  所以,對白山江龍宮這般勢力來說,自己豢養一些神朝國境之外,又無勢力庇護的人族,自然就是非常必要的了。

  為此,龍宮特地在湖邊圍了一圈地,大概有個幾百里長的湖岸線上,專門讓人族繁衍。

  這種繁衍很講究技巧,因為修為越高的人族,作為寶藥的效果也就越強。

  這點和妖物們其實沒有區別,修為越高的妖獸,作為人族手里的素材,也越值錢。

  那么,為了讓寶藥更加有價值,就需要讓他們修行,卻又不能讓他們修行的太厲害,免得跑了出去。

  這個中微妙,就是一門需要鉆研的技術了,不同妖物飼養的人族,在風俗品性上也有不同區別,口味和效果也不一樣。

  要說口味,自然是神朝境內的世家子弟,還有那些大仙門的弟子最是可口美味,可惜沒幾個人敢吃。

  幾只小龜來到了海岸線。

  一位水中夜叉值守此地,守著這些人族。

  小龜們上岸,化作人形,對巡海夜叉拱手:“夜叉將軍,我等奉龜丞的命令,來拿幾個人,有大用。”

  “原來是龜丞的命令,可有憑證?”

  小龜們立刻獻上。

  “去吧。”夜叉看了之后,點了點頭,然后看向目標。

  那是一座書院。

  幾個小龜進到人族村落之中。

  卻見人族村落里,傳來了一陣陣朗朗讀書聲。

  這里,竟有一座海邊的書院。

  可以看見,書院里有一位先生正在讀書,教那些少年人識字。

  下方的少年人們奮筆疾書,馬上開始記錄。

  課程繼續,風聲吹拂海邊的棕櫚樹,樹葉響動,好似筆聲颯颯,還有別院的朗讀聲,練功的喝哈聲,共同構成了書院的背景。

  聞雞起舞不足道,正是少年讀書時。

  卻見一位中年的教師,穿著長衫,站在眾多學生面前,說道:

  “今天我們說‘君子’,古之君子,學足以開物成務,道足以經綸大經,必思任天下之重而不私以善其身,秩之為禮,宣之為樂,布之為紀綱法度,施之為政刑,文明之治洽乎四海,流澤被于無窮。”

  下面有學生舉手問道:“先生,我們學的,便是君子之道嗎?我們學成之后,也能任天下之重嗎?”

  上面的教師點頭:“能,只要你們勤學,一身浩然正氣,必能肩擔天下,傳之以文禮明樂,教化眾生,消戰止戈。”

  “不過,現在你們還小,還要從識字開始,要認真,今天早上,教你們這一段話,跟我讀‘學者出于心。心為身之主,耳目候于心。若心不在學,則聽誦不聞,視簡不見。如欲煉業,必先正心,而后理義入焉。’”

  “學者出于心!心為身之主!”

  “若心不在學!則聽誦不聞!”

  下面的學生們立刻跟著讀了起來,看起來相當認真。

  不過,就在這時候,幾只小龜剛好走了過來,在書院的門口停下了。

  他們已經化形成功,所以看著和人沒有任何區別,只是和老龜一樣,稍稍有點駝背。

  那位教師看了一眼這些小龜。

  然后,他停下在課桌間巡視,對學生們說道:“誦讀十遍,抄寫十遍,一會交給王先生檢查,不必等我回來。”

  說完這些話,他將身上的玉佩,紙筆都放在了講桌上,走出了門口,來到外面,和小龜們面對面。

  他輕輕拉上門,自顧自的朝遠處走去。

  小龜們跟上,然后拱手說道:“周先生,這次來,是想請你為我們選兩個人選,要凄慘的,最好是父母雙亡的類型。”

  被稱為周先生的教師并未停下,而是繼續往后面走去。

  可以看見,在海岸往后,有人族的聚居地,圍繞著書院一圈,看起來至少有上千人。

  不過他并沒有朝著聚居地去,而是朝著書院的另一邊走去。

  幾只小龜皺眉,追了上去,對他說道:“周先生,我等敬你一聲先生,還望先生不要難為我們。”

  “我跟你們走,不過要等我一刻鐘,可以嗎?”周先生頭也沒回,只是如此說道。

  小龜們面面相覷。

  眼前這人可是這個聚居地的頭領,如果沒事的話,龍宮也是對其禮待的,不會太過于苛責,要是就這么帶過去,會不會被責罰啊?

  “周先生,不需你親自去,你挑幾個孩童就行了,最好是那種父母雙亡,還心志堅定,堅持刻苦求學的就行了。”小龜們連忙說道。

  這周先生的書院教人是一絕,養出來的人都有一口浩然正氣,有文人風骨在身,味道頗為不錯,深的龍宮諸多大人物的喜愛,他要是死了,自己等人可不好說。

  “也該輪到我了。”周先生頭也沒回:“你們說要找的條件,我都符合,對吧?”

  “周先生…”小龜們還想再勸。

  周先生則突然停下,說道:“要么你們帶走我,要么你們誰也別想帶走。”

  小龜們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他們對視一下,然后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周先生隨我們來吧。”

  而那位周先生,一路走到書院的另一間房,里面有一個正在休息的,年紀比他小一些的人,似乎正在臨摹字帖。

  “師兄。”那人見周先生來了,連忙起身。

  “書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給他們布置了作業,一會你負責檢查一下,這些東西你且收好,切記,無論發生何事,勿忘了本心。”他說著,從貼身的袖袋中取出基本已經泛黃的書。

  書看得出來已經被翻了很多遍,但也有仔細保養,所以并不破爛,仔細一看,是神朝官學四經中的兩本半,以及一本注解。

  在神朝的話,這些書不值什么錢,畢竟沒有修行法在其中,有的只是一些義理文字,幾十錢就能買到。

  “師兄,你——!?”那人看了看書,瞧見了后面的小龜,還有周先生,馬上意識到了什么。

  周先生伸手止住了對方接下來的話,依然平靜的說道:“不必勸我,我親手送走了七百六十四人,事到如今,也該輪到我了。”

  “那只是迫不得已…若是沒有了師兄!”那人還想再說什么。

  但周先生打斷了他,繼續說道:“這世上,從沒有什么迫不得已,若是君子,寧舍身命,而終不作不義事,我為虎作倀,終究是騙不過自己。”

  “只希望師弟如有機會,能回神朝,可否替我去看看山麓書院是什么模樣?我只是撿到這幾本書,還從來沒去過神朝呢,你要是能去,就幫我看看,這上面寫的‘衣食足,知榮辱;倉廩實,知禮節,雖有戎馬之興,水旱之沴,國未嘗有憂,民終為無害也’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看看真正的書院君子是如何令人敬仰。”

  那人沒說話,只是盯著那些小龜看。

  周先生則放下身上所有東西,只留一身長衫,轉身和小龜們離開。

  在他身后,書院仍舊讀書聲朗朗,書院的旁邊是一片片農田,農田邊上還有正在晾曬的漁網,村民們正在勞作,想著什么時候將自己的孩子送進書院讀書,成個有出息的人。

  小龜們各自領著人,朝著老龜的方向前去。

  半天時間過去了,幾十個小龜,同樣領著幾十個人,回到了這個地方。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有妖,年紀最小的看起來七八歲,年紀最大的有五十多了。

  小龜們排成隊列,各自對老龜說著情況。

  “我帶來的是一對慈孝爺孫,老祖宗,當面讓他們自己選一個,看他們互相爭吵搶先,應該可以吧?”

  “我帶的是孤兒,是主動跟過來的,只要吃一頓飯就肯過來,不過他吃飽了應該就不想死了,到時候的掙扎懇求,應該也符合老祖宗的要求。”

  “老祖宗,這是為了替換自家懷孕的媳婦,所以主動跟過來的婆婆,能用嗎?”

  “這是我從鮫人那些聚落找到的,她拼命練舞想被選入龍宮,說是拼死也要來龜丞面前獻舞一曲,老祖宗這算數嗎?”

  “這蚌女想把自己的兒子送給我,讓我饒她一命,我想了想,還是把她捉來了,讓她兒子留在原地,這應該算凄慘吧?”

  “老祖宗…我帶的是書院周先生,他非要過來,說要么是他,要么就別帶人走…這可以嗎?”

  一只只小龜分別匯報著自己的工作情況。

  不知道他們經過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樣?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從哪里找到的這些人。

  而老龜見狀,點了點頭:“甚好,甚好,諸位,都請到我背上來,你們皆是龍宮的恩人啊,如今龍宮的貴客遭了難,正需要你們幫忙救援,此事過后,諸位皆可得龍宮厚賞。”

  老龜如此說道,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只是讓他們到自己背上來。

  有人不敢去,有人似乎知道什么,還有人不動彈,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不知所措,根本就沒有動彈。

  小龜們見狀,連忙驅趕這些人上龜背去,在小龜們的力量下,他們沒什么辦法,只能各自以不同的表情被趕上龜背。

  只有一個人是主動上去的。

  那就是周先生。

  他第一個率先上去,表情多少有些解脫的神色。

  神朝治學有四經,他只讀了兩本半,他覺得,這就是原因。

  書讀得少了,所以才做出了這般事情。

  為虎作倀,為龍宮培養血食,還自己安慰自己說,這是“無可奈何”。

  真的是無可奈何嗎?

  他其實不知道是不是。

  只不過,圣賢書在心中,終究是沒辦法騙過自己。

  龍宮不可敵,如今他只不過是一個一境而已,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破的一境,因為他其實沒有修行法。

  龍宮倒是給他們提供了修行法,但那種修行法不適合他,他的天賦不夠,修行不了,突破一境其實也沒什么思路,就只是看書,反復琢磨。

  如此,有一天,他恍然大悟,想通了很多事情,隨著這些事情想通,他便打開了百匯,之后神思敏捷,自己想到了很多道理。

  他看著周圍的許多人,搖了搖頭。

  那些小龜里有二境的存在,人數還有幾十個那么多,更別說他們腳下的這只老龜,乃是白山江龜丞。

  龜丞啊,那該是何等力量,根本是想都不敢想,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機會。

  但也好…

  這樣死了,也算是一種解脫,一種輕松。

  至于龜丞說的那些,他早就不信了,龍宮每年都會到他這里來領走一百個左右,從來沒有見過回來的。

  龜丞也不管他們信不信,只是自顧自的說完,然后吸了一口氣,猛的一下鉆入水中。

  他的龜殼上覆蓋了一層薄膜,剛好將其他人都裝在里面,不至于受到外界的影響,至于鮫人和蚌女,那就管不著了,就讓他們癱在上面吧,反正一時半會也死不了,那些人族可是真的會死的。

  很快,龜丞就落到了下面。

  周先生感覺到自己的耳畔出現了一些低語…不過聽不太清。

  這些低語似乎被龜殼上的障壁給攔住了。

  可以看見,漆黑的水中,還有什么古怪的觸手正在浮動而上,從龜殼的障壁上面滑過。

  水底的咕嚕咕嚕聲,黑暗之中的紅光,那滑過周圍的黑色觸手,都都來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

  包括周先生在內,這些人大多都只是凡人,周先生在這里面已經算是修為最高的了,所以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大家的哭聲和悲愁都被驅散了。

  在恐懼面前,什么悲愁似乎都不重要了。

  只有周先生無所謂,因為他一開始就知道,跟過來之后,就再也沒有活路了,他們無法反抗龍宮。

  這么想著,似乎也沒什么東西好怕的了,所以和周圍其他人比起來,他顯得閑庭信步,一如既往的平靜。

  眼前的黑霧愈發濃重,他們只能看見老龜眼前的紅光,那些黑霧的觸手也開始變的瘋狂起來,甚至老龜都有些壓力,時不時的會選擇躲避。

  每次躲避,背上的人都會被劇烈的搖晃一下,這讓他們發出尖叫,抱在一起,似乎想要互相安慰。

  “諸位,不用擔心。”周先生這時候說話了。

  他對那些其他人說道:“龜丞不會讓我們有事的,起碼…在我們見到那位貴人之前,他會保住我們的。”

  聽見這話,龜丞突然扭頭說道:“周先生,我一直聽說你那邊的血食很有風味,不少人喜歡正氣的味道,沒想到你本人也很有一股子書香氣啊”

  “龜丞說笑了。”周先生搖了搖頭。

  “你不怕嗎?”龜丞問道。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怕的?”周先生說道:“倒是龜丞,到底了,那座發光的山脈,就是你的目的所在吧。”

  “嗯,你可以好好看看,會有人來救你們的。”龜丞如此說道。

  “救我們?”周先生皺眉。

  他昔日還抱有過會有人來救他們的幻想,可事到如今。

  “對,救你們,然后死在我手里,或者不來救你們,死在他自己手里。”

  “你看,就是那個人,他叫高見,啟運神朝來的,是個好人吶。”龜丞回頭,看向下面。

  周先生聽見神朝兩個字,一陣恍惚,忍不住朝下看去。

  就在下面,老龜的紅光照耀下,的確有一個人。

  他穿著官服,身上有很多瘡,尤其是在嘴唇附近,面色漲紅,正在不斷用刀在山壁上鑿著什么。

  這人,是神朝來的?

  與此同時,下面那人察覺到紅光之后,也抬頭往上看。

夢想島中文    野夫提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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