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天光中,那古老的道觀山門給人一種古老神秘的氣息。
段云之前在那女尸身上打寒顫時,讀取過類似的記憶。
只是那道觀宮殿是金黃色,也就是江湖中人口中黃金宮的模樣,而不是這般古老頹敗。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女尸說過的一句話——“危險!卯時,危險!黃金樹下黃金葉,葉下有幽影.”
這個時辰,恐怕和卯時差不了多少。
難道這里真有一棵黃金樹,樹下的幽影又是什么?
怪只能怪那死去的村長老頭兒偷襲,打斷了他讀取記憶。
不過無所謂了,里面到底是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來,四周的藤蔓頓時如蛇般搖晃,顯得鬼氣森森。
即便是段云,后背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這是身而為人的本能,對未知的恐懼。
這道觀看起來太過古老和幽邃,這種古老神秘的事物,沾染了太久歲月,總會讓人本能的感到畏懼。
段云往道觀內走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院落。
院子中,是一只約莫七八層樓高的丹爐。
這丹爐是石制的,上面長滿了青苔,可就是因為太高太大,給段云一種巨物恐懼癥的感覺。
特別是丹爐上的那些孔洞,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只怪物的眼睛。
這丹爐實在太高,恐怕要身高十米以上的巨人拿來煉丹才合適。
難道這世上還真有十米高的人?
丹爐之后,就是一方大殿。
大殿和尋常道觀的殿宇沒多少區別,于是更顯得那座丹爐巨大。
殿宇內,供奉著一尊天尊像。
天尊像沒有頭顱,胡須很長,身上爬滿了如蛇的藤蔓,看起來就像是個蛇窩一樣。
透過黯淡的天光,段云真看到一條紅蛇在里面穿梭。
這無頭天尊像還真成了蛇窩了。
這殿宇之后,就是一個向上的臺階。
因為環境昏暗,再加上臺階很長,一眼根本沒法看到頭。
老舊的石階上,隨時可見從下面冒出的巨大樹根,由此可見,這附近應該是有一棵大樹。
很大的樹。
只是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段云一時還看不到。
這一刻,孤身一人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段云有了一種在未知詭地冒險的感覺。
他腳步沒有停,繼續往上面走。
可走著走著,他忽然放輕了腳步。
如果說之前他的腳步已夠輕了,那如今就仿佛貓的腳一樣,長著肉墊般,沒發出任何動靜。
更奇怪的是,他還是倒著走的。
夜色下,一個本來大步往上走的少俠忽然走路無聲,并且是倒著走路,如果被旁人看見,還以為他中邪或詭附身了。
可是少俠行事,終究是有他的道理。
下一刻,只見段云身體忽然一弓,對著樹根某處說道:“你躲在這里,是要偷襲我嗎?”
樹根的間隙里果然窩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子,手上拿著一根青碧色的金屬筒,一看就是陰毒的暗器。
這男人本來躲在里面一動不動,連大氣都沒敢出一口,因為他知曉來者的恐怖。
這人便是村長的大兒子。
他本來剛剛是要去幫助父親殺人的,可是當看到父親一邊尿血一邊被折磨至死后,就不敢了。
他甚至不敢再看下去。
這廝不知是哪里鉆出來的魔頭,太邪門了。
于是大兒子默默退了回來,并躲在這樹根中。
眼看段云來到了這階梯附近,村長大兒子整個人都是緊繃的狀態。
特別是聽見對方腳踩在地面發出的聲響,總有一種勾魂的黑白無常在靠近的錯覺。
直至這腳步聲逐漸向上遠去、消失,大兒子的心神才稍微松懈了下來。
還好,我這地方夠隱蔽。
如果對方執意要往里面闖的話,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這邪魔再如何厲害變態,也不會是那位的對手。
或者說,那位要捏死江湖上的什么高手,和捏死一只雞沒多大區別。
結果就在大兒子以為殺父邪魔已走遠的時候,一張面龐突兀的闖進了他的視線。
這張臉可謂十分英俊,他都嫉妒的英俊。
白日里,大兒子是見過段云的,知曉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外門弟子,于是更起了歹心,打算把段云臉割下來戴自己臉上。
可誰想到,這廝竟是個隱藏高手,剛才竟把自己偉大的父親虐殺了。
而他選擇躲著,躲著活下來。
老頭兒本來年紀大了,也漸漸不再偉大,死就死了,可他還年輕,他還要繼承當村長,繼續偉大下去,不能死。
可越不想死的人越容易遇到出事的畫面。
比如這張臉忽然闖入視線中,伴隨著那句“你躲在這里,是要偷襲我嗎?”,大兒子只感覺魂都被嚇得冒出了身體半截。
“啊!”
眼看段云要往里面鉆,大兒子不由自主怪叫著扣動了機關。
這只金屬筒名叫“十死透骨釘”,是武器大師歐冶子所鑄。
大師歐冶子擅長鑄劍,以鑄名劍聞名天下,他很少做暗器,卻并不代表他不擅長做暗器。
這“十死透骨釘”便是大師年輕時所鑄,暗器射出的釘子可輕易貫穿金石鐵板,速度更是又急又猛,這才有了“十死無生”的取意。
也是這暗器是孤品,并沒有在江湖上流傳太久,不然以它的精巧和殺伐之力,足以和唐門的“暴雨梨花”爭鋒。
如今“十死透骨釘”十釘齊發,直襲段云英俊的面門。
因為速度太快的原因,透骨釘的尾部都形成了灰白湍流。
中了!
看著這么近的距離,段云竟然沒有躲,恐懼至極的大兒子內心生出了一抹喜意。
可他臉上的喜意還沒開始浮現,已轉移到了段云臉上。
只見段云指尖雷電彈射而出,形成了迅疾的電劍。
透骨釘再快,和雷電相比,終究是稍遜一籌。
于是一瞬間,十根透骨釘便被雷電擊潰,并束縛在空中,一如體弱小男孩闖入了美貌夫人們偉岸的胸懷陷進中,根本無法掙脫。
“你這暗器不錯,有夠勁的。”段云感嘆道。
大兒子怪叫著,想要往里面逃。
段云擔心這村長的兒子和村長一樣會打洞,于是沒有任何猶豫,手指一彈,電光裹挾著透骨釘化作電劍,一下子扎入了大兒子身體內。
大兒子大腿和雙手轉瞬被貫穿,并被電劍電得劇烈顫抖,近乎翻白眼。
這個時候,他想要動一動都做不到。
下一刻,他就感到一股可怕的吸力傳來。
大兒子腦門已被段云按在了手中。
完了,徹底完了!
大兒子臉上是絕望的神色。
“你們都躲在這里吧?”段云一臉歡喜道。
之前村長暴斃,他還在為要找到他全家感到麻煩,沒想到,這兒子竟躲在這里。
怪只能怪這大兒子平時學藝不精,平時仗著手中的暗器就自認為能比肩父親,以后勢必是要坐穩村長的位置,可無論是逃跑的手段和真實的本事,都和村長差得遠。
村長會遁土,他不會,村長會縮骨,他也不會,就連躲藏時最基本的屏氣凝神都做不好。
這也是段云在走石階時感到不對勁的原因。
身為宗師級的武林高手,五官感知總是要超出常人許多。
段云走在路上,總覺得附近有人在呼吸,沒想到循著這感覺去尋找,還真讓他找到了。
下一刻,他已在村長兒子身上打起了冷顫。
蛇鼠一窩,大兒子在這里,那二兒子和小女兒估計也在這,那他剛好送他們一家團聚。
大兒子拿暗器偷襲少俠,這已是死罪。
于是段云讀取記憶的力度很大,大兒子眼睛已很快翻白。
可和那村長老頭兒一樣,段云又遇到了那種活物要爭奪神識的情況。
他不由得緩緩放輕了力道。
他已察覺到,這活物已和這人的腦袋融為一體,如果他逼得夠狠,對方很容易自爆。
于是他只能徐徐圖之。
段云嘗試著讀取了一些記憶碎片,發現和那村長老頭兒差不多,差不多是整個村子亂搞的畫面。
一行人平時善良單純得要命,可到了時間就開始亂搞,跟紅塔山抽多了一般。
他沒有看到想要的他弟弟和妹妹的記憶。
可是段少俠要找到他們,有自己的方法。
只見他把大兒子吸住,在附近走動著,忽然大聲叫道:“你們哥哥在我手上,你們再不出來認罪,本少俠可要殺了你們親愛的哥哥嘍!”
“你們哥哥會死得很慘的,你們也不想看見他被折磨死吧?”
說完這句話后,段云面色一沉,吐槽道:“我這臺詞弄得怎么跟反派一樣。”
“都是你們害的啊,害得本少俠說這樣的話!”
于是乎,村長一家又罪加一等。
“出來!”
“不出來我殺你們全家!先把你哥哥碎尸萬段!”
說著,段云手上用力,右手化作利爪,如九陰白骨爪一般刺入了大兒子頭皮。
大兒子一臉惶恐道:“我,我知道他們在哪兒。”
段云一臉驚喜道:“為什么不早說?”
大兒子一臉痛苦,暗道:“你也沒問啊。”
當然,這話只能暗自吐槽,根本不敢說出口。
他已算看出來了,這廝心眼小,他只有出賣弟弟和妹妹,看能不能求得一線生機。
弟弟妹妹對不住了,誰讓哥哥被抓住了。
“弟弟還在村子里,可妹妹在丹爐里。”大兒子痛苦道。
段云一聽,趕緊往回走。
身為女人不學好,躲在丹爐里,夠狡詐的,必須狠狠懲戒!
段云吸著大兒子,往大殿前的丹爐行去。
那高大的丹爐依舊聳在那里,如一個可怕的巨物。
這里面空間很大,確實適合藏人。
丹爐二層樓的位置,有一個方孔,剛好可以鉆進一個人。
段云把頭伸了進去,環顧四周,依舊沒有發現。
下一刻,他便開口道:“別躲了,你哥告訴我了,你鞋子露出來了!”
里面依舊沒有動靜。
段云忍不住看向了大兒子。
他的意思很明顯,你廝是不是騙我?
大兒子一臉痛苦道:“我妹不穿鞋。”
什么,一個女人竟不穿鞋,不穿鞋的能是好女人?
怪不得沒詐出來。
于是乎,這妹妹在段少俠這里又罪加一等。
段云不再遲疑,吸著大兒子往上竄去。
不得不說,這丹爐足夠巨大,于是在里面,還有一種在沒有樓梯的樓房里穿梭的錯覺。
丹爐上方,出現了不少蠶繭的事物。
這些蠶繭約莫成人大小,給人一種里面纏著人的錯覺。
段云看向了大兒子,大兒子趕緊點頭。
他妹妹應該是躲在里面。
這是丹爐里的藥繭,很適合拿來練功。
可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狡猾的妹妹躲在哪一只藥繭里。
段云伸手,一道劍氣從指尖冒出,刺穿了其中一個藥繭。
里面空空如也。
第二個,第三個。
第四個時,只聽見嗤的一聲,像是刺中了血肉。
段云手一撩,劍氣把藥繭切開。
里面露出了一個人形事物,卻不是他想找的欠調教的妹妹,而是一具尸體。
干尸,被包裹在這藥繭中,整個尸體上都冒出幽藍菌絲般的事物,很是惡心。
之后,又是兩個藥繭,里面也是同樣的干尸。
段云只覺得這玩意兒挺邪門惡心,忍不住問道:“這是干什么的?”
“他們是藥人,小妹拿來練功的。”大兒子說道。
聽到這個,段云已確定了村長一家不能有一個活口。
這女的不止陰險狡詐,不穿鞋子,還練這種邪功,簡直罪加三等。
這已快到了丹爐的頂端,上面的藥繭也越來越密集。
就在這時,兩只藥繭忽然一個搖動,從上方落下來。
“小心!”大兒子叫道。
轟轟兩聲炸響,兩只藥繭忽然爆炸開來。
藥繭中應該含有火器,炸裂的時候,干尸的尸體碎片如暗器般向段云和大兒子襲來。
這突兀的爆炸炸得丹爐搖晃,空氣蕩漾出了漣漪。
爆炸過后,段云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而他手中的大兒子已滿臉滿身傷口,如被切過片的魚。
這爆炸雖然夠突兀和劇烈,可段云有破體劍氣護體,根本無事,于是只有大兒子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大兒子吐出一圈黑煙,一邊吐血一邊說道:“死婆娘!”
這時,上方的藥繭又動。
又掉下來三個。
段云渾身破體劍氣纏繞,往上飛去。
因為他關注到的是第三只藥繭,那里面鉆出來了一個人。
正是那該死的妹妹!
至于這剩下兩只藥繭會不會爆炸他不關心,畢竟爆炸也只炸死大兒子,炸不傷他。
而段云的判斷是對的,這一次藥繭是障眼法,根本沒有爆炸。
那個身影一下子從丹爐的洞口飛出,身形極其流暢,還真如一只破繭而出的蝴蝶。
段云并不知道,這村長的小女兒綽號本就叫“蝴蝶夫人”。
她看起來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其實她早已成婚三次,三任丈夫都被她拿來做成了藥繭練功。
蝴蝶夫人伸展開雙手,隨著她快速九淺一深的吐納呼吸,她下腋處的血肉就一陣涌動,形成了一道凸出的薄薄肉膜。
這薄薄肉膜就像是她的翅膀,帶著她飛行。
于是乎,蝴蝶夫人展翅飛行,往天上飛。
村長老頭兒擅長鉆地,而他這女兒則擅長飛行。
蝴蝶夫人自認為輕身功法獨步天下,遠超什么紅樓仙女,畢竟即便是紅樓女也只能施展身法騰挪,而她是真正的飛行。
在往天空上飛出了近二十丈距離的時候,蝴蝶夫人她已頗為放心。
到了這個距離,已沒什么人能捉到她了。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想要看看那邪魔會怎樣氣急敗壞。
因為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厲害的邪魔心眼極小,他爹爹不過是想要他的命,進而守護黃金樹的秘密,而他竟然無恥的想殺他們全家。
可是她偏偏不會被殺!
本夫人就是要比無用的男人厲害牙!
結果下一刻,她整個人身體一晃,差點失衡跌落。
緣于下方,段云正帶著她那不要臉的哥哥追了上來,追上來的方式很是古怪。
不是,你左腳踩右腳就能升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