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前來迎接的孫策、程普、韓當等人都不禁怔住了。
緊接著,孫策便是脫口而出地問道。
“元嘆莫非還不知道此事?”
“吾這段時間都在海上飄泊著,知道什么…”
顧雍的聲音一頓,神色轉而肅然,語氣沉重地問道。
“黃河果真決堤了?”
孫策點了點頭,答道。
“就在七日前,曹賊命人掘開了河堤,如今整個濟南國大半已化作一片澤國,至于具體已經蔓延到了什么郡國就不得而知。”
“不過推斷沒有差錯的話,怕是已經開始灌入到瑯琊國之內。”
說到最后,孫策的眼神不禁多了幾絲怪異。
七日前,依據顧雍如今才抵達東朝津的時間,即便海船日夜兼程地趕路,顧雍怕也已經出航了。
‘如此說來,也便是在黃河決堤前的十天…’
孫策腦海里浮現了這個念頭,然后又隨之否認,嘀咕著。
“莫非是行軍計劃剛剛送至老師的手中,老師就識破了曹賊的奸計,預料到了曹賊很可能會掘開黃河?”
一念至此,孫策不禁心生慚愧之余,對于李基也是越發的佩服崇敬。
如此料敵于千里之外的手段,著實是讓孫策心馳神往。
這便是國士侯,于談笑間,便改易了天下大勢。
而顧雍也不禁沉默了片刻,這才喟然長嘆道。
“難怪子坤傳令催得如此緊迫,令船隊水軍日夜輪轉地全力趕路,黃河決堤確實不能多拖哪怕幾日。”
作為曾經李基治政的副手,顧雍的能力可謂是硬生生從實踐之中給練了出來,明白任由決堤的黃河水肆虐,將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旋即,顧雍也顧不得與孫策寒暄,便在孫策的帶領下趕往黃河決堤的位置。
等顧雍趕至缺口的位置,實地考察了一番后。
發現如今的缺口已經擴大到了二十一丈到二十二丈之間,且水流洶涌之極,依然在源源不斷地往外傾瀉著河水。
即便顧雍早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一幕之時依然面露幾分震撼之色。
論流量,長江更勝于黃河。
可黃河是地上懸河,河床是明顯高出兩岸的地面,這才導致一旦出現缺口,那便是滔天水勢從缺口沖刷而出。
即便顧雍自詡見多識廣,但還當真是未曾見過這般的畫面,喉嚨都忍不住連連吞咽了幾下。
顧雍略微回神后,習慣性地詢問著同僚的意見,問道。
“伯符想必最是了解這缺口,對于堵住這缺口,可有什么想法?”
孫策聞言,不禁面露幾分苦澀,答道。
“倒也嘗試過大大小小的十余種法子,可大有一種填砂堵海的無力感。”
“公瑾也曾拖著病軀來看了一眼,同樣也是喟然長嘆,覺得除了靜待黃河枯水期再封堵缺口外,怕是再無辦法。”
頓了頓,孫策滿懷希冀地問道。“元嘆,老師可曾交代該如何堵住缺口?”
顧雍有些無語地反問了一句。
“子坤料到黃河決堤之時,此事都尙未發生。缺口所處的位置、地勢以及大小等等均一無所知,又豈會有通用的法子?”
“且若有通用的法子,子坤又何須千里迢迢地將我從壽春調往此處?”
“若是說子坤的法子是什么,那便是我顧元嘆!”
說到這里之時,顧雍的神色所流露的是一種淡淡的自信。
只是當顧雍回首,發現孫策眼中流露而出的是滿滿的懷疑之時,讓顧雍險些就繃不住臉上的淡然表情。
“不信?伯符莫非是忘了我的身份?”
“身份?”
孫策皺著眉,然后答道。“元嘆不就是蔡公的弟子,算上來還是老師的半個同門…”
顧雍張了張嘴,一時竟有種不知該如何反駁的淡淡無力感。
敢情在孫策的眼中,平日里習慣裝糊涂的自己還當真成了個糊涂關系戶不成?
有些氣急的顧雍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雙手背在身后,仰望上方,道。
“說起來,伯符不知一些事情倒也正常,當時伯符的年齡尙小。”
“須知,當年子坤將整個吳郡的水網重新規劃開掘,使吳郡自此多了良田無數。”
“那時,雖是子坤一手操刀所做的水網規劃,可負責協調著方方面面的卻是我顧元嘆。”
“論治水,除了李子坤,又有誰人敢言比吾更了解?”
說及此事之時,顧雍臉上是自豪的,內心是泛酸的。
那可當真是一段除了睡覺就是干的悲慘日子。
并且在吳郡水網初步完善后,顧雍還以為是熬出頭了,結果轉頭就被李子坤給丟到了夷洲去喂蚊子。
且在夷洲熬日子的期間,顧雍還初步將整個夷洲的水利計劃都給做了一份出來。
論及治水,顧雍可太熟悉了。
就治水經驗而論,眼下整個大漢無疑都沒有比顧雍更豐富的人。
而孫策當即就興奮了起來,顧不得那些旁枝末節,直奔主題地追問道。
“這么說,元嘆有法子?”
“已有了初步設想。”
顧雍點了點頭,然后開口道。
“只需設法在缺口處沉上數艘大船,能一定程度阻擋激流傾瀉,接下來再慢慢堵住這個缺口就不難了。”
只是,在顧雍的話音剛落之時。
“不妥!”
周瑜的聲音從后方響了起來,且臉上依然顯得蒼白異常。
孫策回頭一看,連忙上前攙扶住了周瑜,關切地開口道。
“公瑾怎么來了?醫師不是讓你多加休養,盡量不要見風嗎?”
“無礙!”
周瑜應了一句后,答道。“黃河缺口事關重大,宜群策群力,我聞元嘆親自到了,便一路尾隨趕了過來。”
而顧雍也上前關心了一下周瑜的傷勢后,問道。
“公瑾覺得何處不妥?”
若論治水,周瑜確實是個門外漢。
可周瑜懂水戰,也懂戰船,答道。
“缺口水流過急過快,即便大船滿載行至此處,大船根本就不可能在缺口處做到瞬間沉沒墜于河底。”
“而即便部分海船的船體長度超過二十丈,但在如此激流之下,即便是再高明的水軍也不可能讓海船做到橫向卡在缺口,那非人力所能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