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是夜,李基一如既往地在樓閣觀星,推演著后續的氣象變化。
‘還是缺一點東風啊,莫非天不助我?’
李基垂著眼簾,不自覺地緊緊握著手中的折扇,眼神之中流露著些許不甘。
對于李基而言,一舉吞下薊城下的丘力居與七萬余烏桓騎兵的窗口期,同樣也是稍縱即逝。
薊城之中勉強能湊出四萬可用戰兵,待孫策接了公孫瓚與趙云回來后,還會多出不到兩萬騎兵。
趁著蹋頓還沒有率領著大軍與丘力居匯合之前,又或者丘力居知曉了蹋頓那邊的結果知難而退之前,這便是留給李基集合六萬步騎在野外全殲七萬余烏桓騎兵的惟一窗口期。
這個窗口期,很短。
且考慮到丘力居麾下的烏桓背后有著張舉、張純的支持,在掠奪了右北平郡與漁陽郡的府庫后,軍中披甲率大幅度提高所帶著的戰力提升。
即便正面對決,六萬漢軍步騎已經足夠擊敗七萬余烏桓騎兵,但是想要在平原地形全殲七萬余烏桓騎兵的話,無疑還遠遠不夠。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
幽州的人和已經盡可能地發揮出來,平原的地利優勢讓烏桓騎兵盡占也是無可奈何,李基唯一能夠爭取的便是天時。
只可惜,今夜觀星,同樣也沒有讓李基得到想要的天時。
這讓李基有些無可奈何,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切都準備好了,就差臨門一腳,但就是存在著那么一層阻礙。
李基不求效仿光武帝那般天降隕石,只想求一場“東風”罷了。
不過李基亦知此事急不了,且幽州生民已保住,所差的不過是能否全功,一舉將烏桓族的脊梁骨自此打斷罷了。
隨后的幾天里,李基的一切依然如常,除了薊城內的軍務外,閑暇之時依然是看書,又或是與劉虞對弈。
唯一的區別,那便是李基每隔一個時辰總會抬頭觀測上空的天象,偶爾還以“計謀模擬器”嘗試進行推演。
直至,又是一次夜間與劉虞在亭中對弈。
李基無意間抬頭掃了一眼天象,神色一動,手中扇風的折扇不自覺地停了下來,目光凝視著上空。
而還在等了十余息,尚且不見李基落子的劉虞抬起一看,發現李基在看著上空在神游天外,輕咳一聲,道。
“子坤,該你了。”
李基聞言,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信手捻起一枚白子在棋盤之中落下。
“啪!”
這一次落子的聲音,尤為清脆有力。
“勝負已分。”
隨即,李基那沉穩淡然的聲音方才響起。
而劉虞略微一怔,然后神色隨之動容,驚呼道。“這一手…妙棋也,一子落下,老夫一角活子俱死!”
李基謙遜地笑了笑,然后開口道。“承讓了,劉使君,基忽想起府中尚有些要事處理,今日棋局便暫且到這里,如何?”
劉虞連連點頭道。“好好好,這一手妙棋讓老夫心馳神往,老夫也需靜心研究一陣,那便與子坤來日再戰。”
隨后,在劉虞記錄了這一局被他萬分推崇的棋局離開后。
李基雙手背在身后,重新抬頭凝望著上空天象,再三地推演計算確認無誤,緩緩地說道。
“天欲滅爾等也,烏桓。”
三日后正午,便是李基等待多時的天時。
唯一讓李基有些遺憾的是,那個時間并非是深夜。
“不過這也無妨,夠用了…”
李基喃喃地說著,然后眉頭微皺。
迄今未有孫策返回的消息,亦不知公孫瓚與趙云所率領的騎兵能夠趕得及。
即便在有“天時”相助的情況下,縱使沒有公孫瓚與趙云所率領的騎兵,李基也有自信可敗烏桓,但讓烏桓潰敗與全殲,差距…很大。
不過,“天時”難得,李基也決意不再等待,否則錯過了這一次機會,焉知在“窗口期”能否等來第二個關鍵的“天時”。
旋即,李基親自手書軍令,令人攜軍令前往臨時港口,以便于第一時間將命令傳達給公孫瓚與趙云之余。
而后的兩天里,天清氣朗。
薊城表面上的防備力量沒有變化,實則開始抽調城中所有的有生兵力進行整軍備戰。
到了第三日清晨之時,天色依然一片昏暗,有大風自東而來,吹得大地都似乎一片飛沙走石,且空氣之中的濕氣幾乎可以明顯被人體所感覺到。
到了此刻,但凡是稍微有點生活經驗之人,都意識到很快就會有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雨到來。
因此,平日里每天都會不定時在薊城周邊晃悠的烏桓騎兵,今日也是沒有外出監視持續近兩個月沒有絲毫動靜的薊城,而是盡數都縮在了大營之中等待著暴雨的降臨。
只是在薊城之內,李基暗中花費了兩個月時間所收集準備的四萬蓑衣,已經盡數穿在了四萬士卒的身上。
而被李基派人去稟報即將出兵的劉虞,直至四萬大軍已然將一切準備妥當之時,方才匆匆地趕到校場,神色詫異且帶著幾分慌張地問道。
“子坤,你要領兵襲營?”
“甲胄在身,請劉使君恕基不能全禮。”
一改往日士子服裝扮的李基,此刻身上也披上了一身輕便且防御力極佳的唐猊銀色柳葉甲,顯得平日里儒雅沉穩的李基多了幾分英氣。
而這一身銀甲還是劉備專門讓人為李基所精心打造的,只是此前李基在吳郡從未親臨第一線,所以這還是李基首次在外穿上這一身唐猊銀色柳葉甲。
隨即,李基一手按著腰間佩劍,一手指著城外烏桓大營的方向,開口道。
“劉使君,破烏桓就在此時。”
“不可。”
劉虞下意識便開口拒絕道。“從古至今,未有以步卒襲騎兵大營也。”
“劉使君所言甚是在理,可今時不同往日,有天時相助,縱使烏桓有戰馬無數,又豈是我強漢男兒敵手?”李基朗聲地說著,語氣之中所透露的是絕對的自信。
若是在劉備麾下,李基自然無須如此麻煩,只需提出此刻奇襲烏桓大營,恐怕就算讓劉備充當先鋒,劉備都會毫不懷疑地拔劍就上。
可李基終究是客居薊城,即便劉虞以軍務盡數相托于李基,但欲調動那部分幽州士卒出城,還是需要劉虞點頭。
“天時?”劉虞頗為疑惑地問道。
“沒錯!”
李基沉聲地開口道。
“此刻已有黑云壓城之勢,天昏地暗,但雨勢卻是醞而不發,直至一個時辰后,方有傾盆大雨降下,此暴雨連綿約一個半時辰之久。”
“暴雨之內,烏桓的馬術再如何高明,視線所見不足兩丈,又能有分毫用武之地?再者,此番暴雨之中有閃電連鳴,戰馬必然受驚難控,使烏桓縱有騎兵八萬,實乃不過八萬步卒。”
“而烏桓不善步戰,我軍又兼已持續兩月時時在雨中操練,此消彼長,一個半時辰的暴雨足可使分出勝負!”
這一連串的發言,驚得劉虞的腦袋都有些嗡嗡作響。
且在李基的如此解釋之下,劉虞方才驟然明白為何李基時時會在雨中操練士卒,那并非是為了讓士卒令行禁止,而是為了雨戰所籌備。
更重要的是,李基提前判斷了這一場暴雨的到來以及持續時間。
否則等天將降雨之時,再開始組織兵力準備奇襲,且不說那一場雨的雨勢是否符合瓦解騎兵戰力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可能等兵力組織完成,雨都停了。
這一刻龐大的信息讓劉虞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塞滿了,皺著眉一時難以分辨是否該應允李基率兵出城。
而那保守的性格,讓劉虞下意識地偏向于保守選擇。
眼下既已護住幽州生民,又何必冒險與烏桓死拼?
只是,不等劉虞的心理傾向徹底朝著保守的方向滑落,李基便先一步地開口道。
“劉使君,時不待我,天更不待人,敗烏桓,使烏桓十年內不敢南望幽州,讓無數生民自此可在幽州內安穩休養生息就在此刻,不容猶豫!”
“此戰,基親自出城指揮,愿與諸多士卒同存亡,不勝不歸,誓殺胡人!”
李基這急促的一言,令劉虞心中大為震動。
不管如何說,在劉虞的心中與李基那便是忘年交一般無二的交情,李基愿意如此為幽州安穩而冒險,這反而讓劉虞頓生了幾分慚愧之感。
最終,劉虞直視著李基那一雙自信沉穩的雙眸,一咬牙,也不再如平日那般再三思量,而是拱手道。
“子坤,那諸事便托付于你了,且若奇襲不成,切勿戀戰,宜速歸薊城再圖后計。”
李基沒有回答劉虞,反而是轉身朝著早已列陣完畢的四萬士卒,拔出腰間佩劍,高聲道。
“此戰,唯勝!”
此戰,李基等了太久了,也籌備了太久了。
正常狀況下,以眼下幽州的兵力根本就不可能正面擊敗占盡地利的烏桓騎兵。
唯有先迫使烏桓分兵,然后再有天時之助,讓烏桓的戰馬難以發揮任何作用的情況下,方有勝機。
“此戰,必勝!!!”
回應著李基的,是那些幽燕男人們的豪邁之聲。
“出城,破敵,殺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