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基繼續翻閱著手中的典籍,直至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方才看向一臉乖巧模樣的夏侯蘭,問道。
“明正,你可知道你錯在何處?”
“蘭不知,但先生這么做必然是有先生的道理,蘭不敢不從。”
夏侯蘭以著最卑微的語氣說出著最反骨的話語,看似服氣,實則一肚子的不服。
對于夏侯蘭的心態洞若觀火的李基,不急不緩地問道。
“那你且說說,伱慫恿孫策拜我為義父又是有什么道理?莫要說與你無關,此事與你關聯必然不小。”
對于自己的這個書童,李基自然是相當了解。
原就是個跳脫之人,平時在自己的面前顯得倒是乖巧,實則背地里的跳脫行為一點都不少。
夏侯蘭猶豫了半晌,終歸是不敢隱瞞,猶猶豫豫地說道。
“蘭看先生對孫策多有用心與看重,便想讓先生與孫策的關系更進一步。”
“而世間關系之緊密,莫過于父子,故以我方才暗中提醒孫策可拜先生為父,繼而必然可讓先生盡力教授之。”
“如此一來,先生可得一有力義子,主公亦可借之向吳郡世家表達善意又得到孫家的全力支持,一舉兩得。”
李基聞言,不禁有些腦殼痛…
不能說夏侯蘭沒有自己的思考,甚至可以說夏侯蘭具備著相當的主觀能動性。
以著常理而言,李基倘若收孫策為義子,確確實實有著不少好處。
最大的問題在于,李基壓根就不想收義子!
其次…
李基示意夏侯蘭站了起來,然后開口道。“明正,你能有自己的思考,先生很高興,但是你的思路,先生很不喜歡。”
夏侯蘭聞言,眼睛不由得瞪大。
這一次的舉動乃是夏侯蘭經過了反復思考,覺得必然是有利無害,方才主動地去做。
為的就是回應主公與先生的期待,讓他們明白自己已經有了成長,期望能夠得到先生的贊賞。
以至于反而獲得一頓批評之時,讓夏侯蘭本能地產生了幾分委屈與不服。
“請先生指點。”夏侯蘭連忙說道。
“明正,你所看到的僅僅只是短期利益,卻沒有從長遠去看…”
李基略微思索了一下,開口道。
“我頗為欣賞孫策,故以多次促進孫策與子龍的比試不假,但是倘若我順勢收了孫策為義子,那么縱使可以拉近與孫家之間的關系,反倒不美。”
頓了頓,李基向著夏侯蘭問道。
“若明正是吳郡世家,知曉此事之后大體會是什么想法?”
夏侯蘭陷入了深思半晌,方才慎重地回答道。
“覺得孫家已經完全投靠主公,且主公也開始對世家釋放善意、嘗試拉攏。”
“然后呢?世家又會做出什么舉動?”李基再問。
夏侯蘭又是思索了片刻,方才答道。
“世家或許也會嘗試派出更多的世家子弟接觸主公或主公麾下其余文臣武將,嘗試也讓主公或先生收為義子,避免讓孫家在主公的支持下在吳郡一家獨大。”
“沒錯!”
李基點了點頭,說道。
“世家們或許不能忍受主公并不親近他們,但更不能忍受的是主公僅親近一家。”
“以我的地位,一旦收孫策為義子,那么孫家必然會受到主公進一步的看重偏愛,繼而可以預料的是孫家徹底在吳郡世家之中一家獨大。”
“如此一來,看似可以讓吳郡世家開始主動地攀附于主公麾下,但主公麾下重臣與本土世家關系過密,真的是好事嗎?”
說到這里之時,李基不由得瞇了瞇眼睛,夏侯蘭更是覺得有著一道閃電在腦海之中滑過。
先生如今被主公幾乎是絕對信任不假,可一旦先生與孫家有了緊密關系,甚至待孫家在吳郡世家之中一家獨大之后。
這又是否會破壞主公與先生如今兩人之間的信任?
主公真的不會對先生有所忌憚嗎?
先生倘若如此,其余麾下重臣一旦與本土世家關系過密,又是否也會如此呢?
夏侯蘭隨著某條思路下意識地聯想了下去,越發覺得后怕不已,連忙躬身拜道。
“蘭險些釀成大錯,還請先生責罰。”
“罷了。”
李基擺了擺手,然后便讓夏侯蘭退下,道。“明正回去且好生思考一番,今后行事且多三思而后行。”
“是。”
夏侯蘭連連點頭,正欲起身退下之時。
忽然,營帳之外隱隱傳來了一陣喊殺聲。
“嗖!”
夏侯蘭本能地拔出腰間長劍,做出了戒備姿態,急聲道。
“先生,似乎有人襲營。”
李基也同樣察覺到了動靜,迅速起身佩劍,然后與夏侯蘭沖出了營帳,朝著有著喊殺聲傳來的北面看去。
“嗚”
而就在此刻,有些急促的號角聲響起,將營寨之中不少已經開始入眠的士兵紛紛驚醒。
很快,孫策急匆匆地從北側沖到了李基的身旁。
不等李基開口,夏侯蘭就先一步沖著孫策追問道。
“敵人數量幾何?是否需要撤退?”
護衛李基的士卒盡數都是騎兵,不擅防守,重在機動性。
倘若情況危機,在一眾騎兵的護衛下無疑是“走為上計”,以著機動性先行撤退為上。
“似乎是一伙自江面而來的水賊,數量不明,被趙將軍安排的哨兵提前察覺,如今正在強攻我軍營寨。”
孫策急促地回答著知曉的情況,然后答道。“趙將軍讓我過來護衛先生,倘若營寨被攻破,先生可先率領大部后撤。”
“不用撤!”
李基看著遠處那看似密密麻麻的火把數量,冷聲道。
“也不知是何處來的小賊故弄玄虛,一人雙火把也想唬住我?喊殺之聲看似密,但過于刻意且雜亂程度不夠,數量料想也不超過五百。”
“孫策,你率領百騎立刻上馬出寨,自側面殺過去,讓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膽子居然這么肥,敢在吳郡的地盤上襲擊我等。”
孫策有些猶豫地說道。“可是趙將軍的命令是…”
李基眼睛一瞇,掃了孫策一眼,開口道。“這是軍令。”
“是!”
孫策連忙應了一聲,道。“先生務必小心。”
隨即,孫策立刻開始調動騎兵自側面沖出了營帳,準備憑借著高機動性直奔來襲之敵的側翼。
除此之外,李基還讓夏侯蘭迅速集合調動剩余可用兵力盡數朝著營寨北側靠了過去。
至于什么考慮敵人會不會是聲東擊西,以北側吸引李基的注意力,繼而偷襲南側攻破營寨,這壓根就不在李基的考慮之中。
護衛李基的騎兵數量不過三百,倘若敵人的數量超過兩千,根本就不需要用這種拙劣的計謀,硬生生就能圍住營寨。
相反,在這種情況不明的時刻,李基貿然帶著一部分騎兵撤退,才有可能中了敵人的埋伏。
反倒是集合兵力,并且呆在趙云的身邊,這才是最安全穩妥的選擇。
實在是事不可違,李基大不了學一學阿斗跟云叔七進七出。
不過事實證明,李基的判斷并沒有出錯。
那不斷進攻營寨北側且舉著密密麻麻火把的敵軍,在孫策率領著百騎沖陣后,幾乎瞬間便為之大亂,甚至不到頃刻之間就被鑿穿了。
原本還謹慎地調動士卒防守營寨的趙云見狀,哪里還不明白敵軍的數量不多。
當即,趙云留了約百騎保護李基之余,亦親率百騎反攻敵軍。
一時間,縱使是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李基也隱隱可見趙云所過之處翻起了陣陣血花。
等趙云再一次鑿穿了敵軍后,敵軍的士氣徹底潰敗且開始丟下火把朝著北側江面的方向逃去。
只可惜,張遼未來能以八百勝十萬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那些敵軍逃到江面的那一段距離,在騎兵絕對的機動性下成了一條屠殺之路。
兩條腿的根本就跑不過四條腿的!
在騎兵的機動性優勢展開的情況下,兩百騎兵足以成為揮之不去的夢魘。
“投降了!”
“兄弟們快投降…”
“將軍饒命,別殺了,我們投降了!”
而隨著似乎是作為領頭的一個漢子連連大喝了起來,那些逃跑的敵軍連忙跪地投降。
趙云指揮著騎兵將那些跪地投降的敵軍緩緩地驅趕到了一起之余,發現這些敵軍大多都是穿著麻布單衣,手中武器也多是魚叉樸刀之類的簡陋武器,僅剩的數量約莫在三百左右。
隨即,趙云讓孫策親自回到營寨之中向李基匯報情況,并且請示如何處置這些俘虜。
對此,李基自然不會浪費這些送上門的勞動力,讓趙云在收繳了這些俘虜的武器后,將領頭給壓了過來。
很快,一個面容兇狠且滿布風霜之氣,身材不算高大,但是身上肌肉分明的漢子便被壓到了李基的面前。
且此人頭戴藍巾,身上穿著也是與尋常百姓無甚區別,唯有胸前孤零零地掛著一塊護心鏡以做防護。
不等李基開口,那漢子就主動跪了下去,請求道。
“襲擊閣下之事乃是我一意孤行,我愿意一力承擔,任殺任剮,悉聽尊便,絕無怨言。還請閣下可以網開一面放過我的那些兄弟們,他們大多家中還有妻兒老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