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劉玄德?!
糜竺看著眼前雙手過膝,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之人,一時竟激動得氣血上涌,整個人猛地怔住。
“這位小先生?”
直至劉備再度開口詢問了一聲,糜竺方才遲遲地回過神來,激動又緊張地追問道。
“劉郡守欲拜訪何人?”
對于這重復的問題,劉備沒有絲毫不耐,再度溫和地拱手道。
“備所欲拜訪者,乃是糜家家主糜竺,還請小先生代為引見。”
糜竺聞言,一時心中不自覺地萌生一種難以言喻的狂喜。
內心所尊崇之人,居然主動上門拜訪,這是何等的榮耀?
“我,我便是糜家糜竺糜子仲,添為糜家家主。”
劉備臉上露出幾分欣喜與歉意,說道。
“不想小先生便是糜子仲,備失禮了,未曾提前奉上拜帖便上門到訪,還請見諒。”
“不,不,劉郡守的到來,糜家上下可謂是蓬蓽生輝…”
頓了頓,糜竺沖著身后的仆從,命令道。“快快快,大開中門,以迎劉郡守。”
當即,不等劉備推辭,在糜竺的命令下,糜家便以著最高禮儀將劉備迎了進去,甚至讓劉備一時有了幾分受寵若驚之感。
畢竟,糜家乃是徐州有數的巨富之家,名聲頗大,生意更是遍布徐州周邊的數州之地。
以著曾經劉備的眼光看來,那赫然是個龐然大物,如今對于劉備的到來如此禮遇。
“子坤,莫非這便是名聲的作用乎?”
劉備低聲地發出著一聲感慨。
而一路跟著劉備的李基,默默地左右觀察著糜家的反應,眼中露出著幾分若有所思之色,答道。
“恐怕不僅是主公的名聲極大,還有幾分糜家如今處境的原因。”
“四民階級”自《管子》一書被提及: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
只是在漢代時期,商者可并非是賤籍,讓商人徹底淪為賤籍是自科舉制度興起才開始。
戰國先秦時期,有商人呂不韋以“奇貨可居”被拜為丞相。
直至東漢漢末的糜家、甄家皆為當世有數巨商,糜家家主糜竺于蜀漢立國之時地位尤在諸葛亮之上,甄家有女甄宓更是魏國皇后,且被曹植寫下千古名賦《洛神賦》贊美之。
由此可見,東漢末年的商人地位雖低,卻遠未淪為遭他人鄙夷之賤籍地步,更遑論糜家、甄家本就是世家之一,世家與商人還沒有徹底分離。
只是,劉備與李基特意入東海郡尋糜家沿途打聽之間所收集的信息以及如今糜竺的反應,倒是間接說明了糜家如今的處境或許并非有多好。
更何況,糜竺那看著劉備的眼神,純純就是一小粉絲看到偶像的表現。
這讓李基對于此行劉備拉攏糜竺,無疑多了幾分信心。
而隨著劉備與李基被引入正廳,糜竺更是大擺宴席且設上一眾歌舞款待劉備、李基。
以歌舞規格,菜肴精美而言,此次宴席可稱之為最,山珍海味與飛禽走獸可謂應有盡有,生怕是怠慢了劉備,盡顯糜家的豪橫。
若是以著后世標準而言,那便是吃上一口就得判刑五年、十年的。
這讓李基一邊品嘗著,一邊心中不自覺地默數著“五年”、“十年”、“五年”,簡直就是罪大惡極,無期徒刑,越吃越爽。
而劉備初嘗之下,亦頗覺得新奇,連連動筷。
然而,未多時,劉備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愁苦之色,讓注意到的糜竺急問道。
“玄德公,可是菜肴有甚不合口味之處?”
“否也。”
“那可是歌舞不合玄德公心意?”糜竺再問道。
“否也。”
劉備再度搖了搖頭,說道。“子仲所設之宴,無論是菜肴亦或者是歌舞,皆乃是備生平所未見也。”
“既然如此,為何吾觀玄德公臉上有幾分愁苦之色?”糜竺問道。
“唉…”
劉備嘆息了一聲,說道。
“實乃吾遍觀如此菜肴,心中卻不禁想起那大量未能飽腹之流民饑民,心中自覺憐惜痛楚。”
糜竺聞言,一時不禁心生自慚形愧,道。
“玄德公果真乃是仁德之主,徐州有大量流民之事,吾亦有所耳聞,當地世家無一憐憫之,且糜家近來飽受其余世家打壓,自顧不暇,亦是未曾有心救助之。”
“不想,唯有僅僅是途徑徐州之地的玄德公,心懷仁德,將那些孤苦流民置于心中。”
頓了頓,糜竺接著開口道。
“吾愿以玄德公為榜樣,略盡綿薄之力,以三萬石糧食于各處施粥救助流民。”
此言一出,不管是劉備還是李基,腦海里都下意識浮現了兩個字——“豪橫”!
小嘴一張,那開口就是三萬石糧草。
如今劉備軍中每位士卒行軍每月消耗的糧草也不過是三石,這三萬石糧草完全足夠一萬大軍一個月的用度了,這放在哪里都決然不是一個小數字了。
劉備聞言,幾乎是當場就起身對著榜一大哥躬身行禮,道。
“備代那諸多流民謝子仲的活命之恩。”
而李基則是適時地開口道。
“只是子仲此舉雖能使萬千流民短期內活命,但縱使子仲傾盡糜家之富,也不可能一直養著無數流民。若欲救流民,授之于魚不如授之以漁也。”
只是,這一句糜竺卻也是不知該如何答之。
糜家乃是徐州巨富不假,如今糜竺添為糜家家主,那更是大漢頭號富哥,但是糜家本就養有僮仆食客近萬人,根本就沒有什么空置的耕地招收流民。
然而,就在糜竺心中一狠,正欲舍田地而報劉備看重之恩而開口之時…
“備有心于吳郡廣收流民而安置之,子仲若能在徐州廣派稀粥以活流民,已是極大的幫助也。”
頓了頓,劉備朝著糜竺一拱手,道。
“此次特意至東海郡尋子仲,便是聽聞子仲有雍容大方,仁義氣度,故以欲請子仲相助之。”
“玄德公請講,吾定當略盡綿薄之力。”糜竺正色道。
“備已打算于徐州官道沿途行軍路上順便修建木質營寨,以便流民暫且棲身,若是子仲有意施粥救助流民,可否煩請子仲派人于木質營寨中施粥,然后指引流民們往著吳郡方向而去?”劉備問道。
聽著這小小的要求,糜竺自無不可地應承了下來。
并且,糜竺回想起傳聞之中劉備欲以一郡而治天下,如今更是欲廣收流民開發吳郡之地,心中略微猶豫之后,主動開口道。
“玄德公欲開發吳郡之地,又需安置大量流民,所耗錢糧必是難以衡量之多,吾家中亦算是薄有家資,留之無用…”
頓了頓,糜竺緩緩地開口道。“故以,吾欲獻錢千萬,糧十萬石,奴仆兩千以助玄德公之志。”
這一刻,劉備忍不住豁然起身,面露欣喜之色,追問道。
“子仲此言當真?非戲言乎?”
莫說是劉備,就連李基看向糜竺的眼神都多了幾分震驚之色。
須知,此刻尙非是群雄割據的亂世時代,明面上漢天子尚在,朝廷威嚴尚在。
因此,劉備雖然已被任命為吳郡郡守,但放眼整個大漢而言,依然算不得是什么位高權重的人物。
一開始,李基也只想著由劉備來拉攏糜竺,繼而讓糜竺全力支持帶動吳郡的商業罷了。
不想,糜竺居然有如此魄力,當場就獻上如此錢糧贈予劉備。
縱使糜家是徐州巨富,可不算那些不動產,恐怕這已然是糜家小半的流動資產了。
“自然不是戲言。”糜竺答道。
“然,備不過一小小郡守,承蒙子仲如此厚愛,當何以報之?”劉備感動莫名地說道。
“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吾便是囤積再多又有何用?不如交予玄德公活天下萬民,倘若玄德公當真以一郡而治天下,名垂青史,吾亦能隨之與榮焉。”
糜竺坦言道。
“備,定不負于子仲。子仲所贈錢糧,備絕不取分毫用于自身享樂,定全部用以開發吳郡,救治百姓。”劉備正色道。
而得了糜竺的承諾,劉備心中陰霾可謂是去了大半。
接下來的宴席雙方可謂是越看越對眼,越談越起勁,頗有一種干柴遇烈火,許仙見白蛇的感覺。
雙方的熱烈程度,讓李基都感覺自己在場似乎都有點多余,干脆找了個借口就到外面去透透氣。
只是,李基才剛剛走出正廳的轉角,就發現了一只蘿莉大半個身子藏在角落,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腦袋露了出來,俏生生地看著李基,眼睛一眨一眨的,似是散發著清澈又懵懂的光芒。
李基見狀走了過去,蹲在了那只看上去似乎只有四五歲的蘿莉面前,笑瞇瞇地問道。
“你在這里看什么啊?”
那只小蘿莉見狀,身子往角落又縮了一點,然后小聲地說道。
“我…我聽說劉玄德和李三千正在被兄長宴請,所以偷偷來看看。”
兄長?
李基聞言,詫異地問道。“莫非你的兄長便是糜子仲和糜子方?”
小蘿莉點了點頭,卻不知這句話給李基造成了多大的沖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