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隨著關羽的目光一抬,所過之處的騷動幾乎是瞬間就平息了過去,盡顯關羽的威儀之盛,便是連作為副手的徐盛也不敢輕言。
旋即,關羽輕撫長髯的手掌未動,瞇著眼地低聲喝道。
“子坤先生的目光明見萬里,頃刻之間便是乾坤逆轉,使敵我攻守互換,若論首功,當數子坤先生運籌帷幄也。”
“而,爾等于此間有何大功可言,還妄生他念?此事倘若傳出,豈不是讓世人嘲笑我關某治軍不嚴?”
頓時,大帳之內的一眾將士紛紛慚愧低頭。
盡管漢軍駐守富春山與山越相持兩月有余,未有半分懈怠,但遲遲未能破賊除寇,卻也是事實。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李基略施妙計之下,便教雙方攻防互換,將那三萬余山越圍困于富春山之中,這無疑是讓諸將士為之驚嘆不已。
眼看著大帳之內的氣氛越發凝重,且關羽似有要以此責罰眾將之時,徐盛連忙上前遞了個臺階勸說道。
“關將軍所言極是,只是不知子坤先生欲如何決斷山越之事?”
關羽聞言,亦知正是用兵之際不宜嚴加懲戒,對于徐盛的配合暗感滿意之余,道。
“子坤先生之意便是只誅首惡,以正大漢威嚴,余者倘若臣服,可既往不咎,免其一死。”
徐盛思索了一陣,贊同地說道。
“此為大善也!揚州多山越之眾,藏于深山老林之中,時時劫掠又殺之不絕,此番若能收這三萬余山越之心,或可使吳郡再無山越之患。”
“只是…”
徐盛皺著眉地接著說道。
“山越與我漢人雙方積怨已久,縱使山越一時迫于形勢臣服,說不準用不了多久便會再生叛亂。”
關羽點了點頭,答道。
“關某曾亦有此慮,不過子坤先生已言及如何使山越畏我大漢之威,感我大漢之德。只望那山越賊子珍惜此番機會,那關某也只能一戰而絕后患了。”
“不知具體該如何行事?”徐盛問道。
“不急,那山越被困于山中尚且只餓了兩天,未到山窮水盡之際,再等兩日。”
關羽先是道了一句,然后目光在大帳之內的眾將掃過,道。
“這兩日,各位務必謹守職責,不得有一分疏忽,但凡走脫山越一人,使得子坤先生妙計不成,那便休怪關某軍法處置了!”
此言一出,大帳之內的眾將神色均是一凜,連忙齊聲應道。
“是!”
而兩日的時間,幾乎是轉瞬而過。
在這兩日里,已經徹底斷糧的山越也幾乎爆發著最后的瘋狂想要嘗試突破。
只是,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難”。
山中營寨到山腳那一段毫無樹木遮擋,甚至就連可能會形成反斜坡的大石,都提前被漢軍所砸碎。
再者,弓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打造的,山越所擁有的強弓數量更可謂是屈指可數。
且由于南方本就悶熱,深山老林之中悶熱程度更深,這也讓山越既沒有甲胄,更沒有披甲的習慣,大多都是半赤裸著上身的。
如此一來,面對著大漢強弓,那些山越人幾乎就是活靶子,徹徹底底地被困死在了山上。
絕望以及饑餓,漸漸在營寨之中的山越開始徹底蔓延開來。
到了這個時候,那諸多原本一直在明爭暗斗的山越部落首領也被迫地不斷聚集著齊心合作起來。
這些部落首領也意識到再不想辦法突圍,再等個一兩天,就連一些皮草都已經吃光的山越就算想要突圍也沒有力氣動彈了。
而對于這些大多都是依據著經驗打仗的部落首領而言,眼下惟一的方法也只有聚集所有山越一股腦地朝著山下一處相對薄弱點突圍,依靠著人命打開一條道路撤退。
只是,依然是那個問題…
哪個部落做先鋒,又哪個部落斷后?
毫無疑問,先鋒與斷后的部落近乎于十死無生。
且每個部落之間偶爾還會相互在山中爭斗搶奪資源地盤,一旦部落青壯死絕,那留在山中的老弱婦孺就算不是餓死,也大概率會淪為其余部落的奴隸。
誰也不想成為保全其余部落的犧牲品,但誰又清楚繼續困守在營寨之中是死路一條。
而在李基所推演出來的未來之中,如果不加以干預的話,那么這些山越部落為了生存徹底聯合起來是必然的,且是以著不分部落的方式完全將所有山越混了起來進行突圍。
三萬余人合力朝著一個方向突破,縱使漢軍布下層層阻攔,也不可能完全擋得住如此龐大的數量。
只是,還不等這些山越部落被迫完全聯合在一起。
眼見時機成熟的關羽率領著自己的五百刀斧手以及五百弓箭手,走到了被山越所占的營寨五十丈之外。
關羽之名,關羽之威,關羽之形象…
縱使關羽并沒有開口,僅僅是端坐于馬背之上斜眼看著五十丈外的營寨,也同樣引起了山越的一陣騷動。
有一點,關羽并沒有說錯。
那便是關羽在吳會之地的山越之中名聲頗為響亮,尤其是關羽那威儀以及壓迫性十足的形象,使得不少山越對其又敬又畏。
而關羽就如此靜待了片刻,營寨之中的各個部落首領們匆匆地聞訊趕來,看著遠處的關羽,心中生畏而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后。
其中一個部落首領方才硬著頭皮,高聲以著不太標準的漢話道。
“關將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用意?”
而關羽瞇著的眼睛一睜,高聲回喝了一句。
“賊徒,汝不配與我關某對話!此番汝等屢犯我邊境,關某本欲將爾等斬盡殺絕,以正我大漢之威,教爾等自此不敢直面我吳郡之地。”
此威儀十足的一聲怒喝,嚇得本就對關羽敬畏交加的部落首領兩股戰戰,臉色蒼白無比。
“只是,關某之大哥乃是中山靖王之后,揚州刺史兼吳郡郡守的漢室宗親劉玄德是也,其以仁德立身,爾等雖為未曾教化之山民賊寇,但大哥仍不忍一怒之下盡數將爾等首級懸掛于山林之中傳閱四方。”
“故以,關某奉大哥之命給予爾等一個機會,爾等用心聆聽之,若有差池,勿謂言之不預也。”
那硬著頭皮答話的部落首領,下意識地追問道。“請關將軍示下。”
關羽冷哼一聲,似有些不愿地接著開口道。
“此前有三千山越暗潛入錢唐縣周邊劫掠殺戮,被我軍或殺或俘了千余,依然有兩千左右山越逃入密林逃回了此間。”
“傷我百姓者,誓殺不饒!”
“爾等在半日之內,將那兩千山越賊子交出來,關某便給予爾等一個和談的機會。”
說罷,關羽也不再多言,調轉馬頭,便領著刀斧手以及弓箭手往著山下走去。
當然,山路崎嶇難行,關羽的身形被山越所看不見后,也只能是翻身下馬步行下山。
而在關羽后方約五百米處,徐盛同樣也率領著一隊人馬在后方接應,生怕那些山越破罐子破摔,試圖一擁而上圍攻關羽。
眼看著關羽一臉淡然地牽馬下山,徐盛方才舒了一口氣,連忙迎了上去,問道。
“關將軍安然歸來,可就太好了。”
關羽不以為然地應了一句。
“哼,徐將軍本就多慮了,那山越畏我之威,焉敢妄動?且此番關某給予了他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更當感激涕零才是,安會無禮?”
相處了一段時間知曉關羽性格之傲的徐盛,也不在意那凌人語氣,正色問道。
“這么說,那些山越當真會接受我軍的條件交出兩千山越?”
“由不得他們不交出,這本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倘若沒有這么一個機會,他們或許還會有魚死網破的決心,但此番條件給出,必會讓他們內部產生爭議,如此焉能聯合起來?”
關羽一捋長髯,頗有些自得地開口道了一句。
這也是關羽反復斟酌了一番李基的軍令,從中所領悟的深意,明白此刻提出這等條件,那些山越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選擇。
且如此一來,亦能使大漢之威牢牢樹立起來,讓那些山越明白傷大漢百姓者,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
或許,在劉備入主吳郡之前,沒有這么一個規矩。
但自此后,這個規矩有了!
“走,回營,靜待那兩千山越送來。”
關羽一甩披風,干脆將手中戰馬的韁繩交到親兵手上,然后頗有些小心地往著山下走去。
畢竟,山路崎嶇,任誰來都得狼狽一番。
而在關羽歸營之后,正如所預料的那般,在接近半日的時限將至時,兩千山越每人都背著看似乎昏迷了過去的山越漢子來到了漢軍大營之外。
只是,不等那兩千昏迷的山越漢子被送到營中,就在距離漢軍如今的大營百丈外就被攔了下來。
五百早就在關羽的命令下準備好的刀斧手走了出來,其中有著五個裝扮與普通山越截然不同的山越部落首領連忙迎了上去。
不過尙不等那些部落首領開口表明來意,那五百刀斧手便先行問道。
“那些背著的,可就是劫掠漢民的山越賊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