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聞言,斟酌了好一陣子,然后將目光往著李基投了過去,問道。
“子坤怎么看?”
“全憑主公決斷。”
李基如此應了一句,目光卻是朝著關羽看了一眼,劉備當即就明白了李基的傾向。
事實上,對于如今島夷的情況下,李基同樣也多有不明之處。
甘寧所率的錦帆賊也僅僅是繞著島夷轉了一圈,大概判斷了一下島上的情況罷了。
不過以能力而言,無疑是關羽更宜獨領一軍,且關羽所獨有的那種有若神人一般的威勢,更容易讓人折服。
說不得以關羽之威在島夷待上一段時間,便會讓大量島夷遺民提前數百上千年視關羽為神明,每逢大事都將如神明一般丟圣杯請示一番關羽。
反倒是張飛的風格,可謂是兇神惡煞的,讓人懼,卻難以讓人心生敬意。
只是,相對而言張飛也確實憋了許久沒有領兵了,劉備作為大哥需要多多少少照顧著張飛的感受,這讓劉備多少有點為難了起來。
而李基也察覺到了劉備為難的原因,又看著同時請戰的關羽、張飛,心中一動,開口道。
“翼德,其實基翻閱了不少夫人當做嫁妝帶到府上的古籍,發現暴秦或尚有一支血脈遺留在海外,甚至經過了數百年的蟄伏,很可能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在隨時準備反攻大漢。”
“什么?!”
劉關張三人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大漢可正是高祖皇帝擊敗暴秦而建立而起來的,對于漢人而言,暴秦那可就是絕對的敵人。
如今,聽聞了尚有一支暴秦血脈遺留在海外,并且隨時準備反攻大漢,這如何能不讓劉關張俱為之震驚。
“子坤,此事保真乎?”劉備追問道。
“主公可曾聽聞過始皇帝曾派方士徐福率領童男童女三千東渡大海,且還帶著足夠三年所用的糧食、衣履、藥品和耕具等等。”
“且據那古籍記載,那一年徐福東渡之后始皇帝正好同年病逝沙丘,而后徐福得知此事,便干脆在海外自立為王。”
李基緩緩地開口說著。
此事自不是李基弄虛作假,而確確實實是李基從昭姬帶來的古籍之中找到了確切記載。
出海的時間、地點以及所帶童男童女、各類物資等等,俱寫得清清楚楚。
“如今已近四百年光景,基所擔憂的便是那在海外自立的暴秦遺民不知已經發展成什么模樣,更擔心他們無一不在心念暴秦,說不得會趁著大漢混亂之際趁虛而入。”
李基皺著眉,幽幽地開口說著。
此言一出,關羽與張飛無疑最受刺激,紛紛地喝了起來。
“他敢,俺一矛就把他們都給挑了。”
“一群藏頭露尾的暴秦鼠輩,焉知關某的青龍偃月刀之利!”
至于劉備,反而是被李基給嚇住了。
尤其是劉備自李基口中得知大漢的亂世將至,若是那一支暴秦遺民趁虛而入,那可就是個麻煩了。
特別是李基的語氣,讓劉備下意識地無限拔高了那一支暴秦遺民的威脅性。
“子坤,此事你可一定要重視,防范未然啊。”
劉備一副如臨大敵的語氣開口說了起來。
如今大漢朝廷內部的情況,已然是讓劉備頗為失望,并且清楚朝廷內的袞袞諸公幾乎就沒有能夠指望得上的。
想要為保護大漢不受那群暴秦遺民的威脅,在劉備看來眼下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李基點了點頭,沉聲地開口道。“此亦是基的想法,且眼下已經派人在尋找那群暴秦遺民的線索了。”
“慢著,子坤,你說那島夷遺民會不會與暴秦遺民有所關連?”劉備有些懷疑地問道。
“那自是不可能的。”
李基搖了搖頭,道。
“《尚書》之中都記載過島夷遺民的事跡,且暴秦遺民所帶著大量的衣物、糧食、藥品、耕具等等,因此他們在海外自立斷然不可能會類似于島夷遺民那般以采集狩獵為生。”
“所言極是,倒是備一時有些亂了。”劉備略舒了一口氣,應道。
旋即,李基緩緩地開口道。
“主公,因為按基的想法一方面所派一大將率兵到島夷之上駐扎之余,一方盡快找出那一群在海外伺機而動的暴秦遺民。”
“然后,趁我大漢未亂之際,先攘外再安內,以防止那暴秦遺民趁虛而入的可能。”
劉備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覺得李基此言說得頗有道理。
即便是以仁德立本的劉備看來,敵視程度從大到小來劃分,那大體就是:暴秦遺民異族亂臣賊子山賊土匪…
因此,假如當真存在一群藏身于海外對大漢虎視眈眈的暴秦遺民,劉備絕對會將其列為第一優先級需要解決的威脅。
“所以,以基之拙見:翼德勇猛無當,若是當真找到那一群暴秦遺民,翼德最宜為先鋒,不可輕動。”
李基緩緩地說著,那夸獎的話語令張飛滿是虎須的下巴都不自覺地上揚了起來。
“故以,前往島夷坐鎮之責,不如交給云長更為妥當。”
只是被李基這么似乎厚此薄彼地一說,關羽反倒是有些不樂意了,拱手道。
“子坤先生莫要小覷于我,若是征討暴秦,關某為先鋒定然不會輸于三弟。”
這反倒是李基有些哭笑不得了起來,道。
“坐鎮島夷,那也是收服九州失土,事關重大,云長不可輕慢之,且那暴秦遺民雖已在盡力尋找,但具體何時能找到蹤跡尙不好說。”
關羽轉念一想,也覺得頗有道理,便是拱手應了下來。
而張飛得了一個今后征討暴秦遺民的先鋒承諾,同樣是滿心歡喜,也就不再與關羽爭著前往島夷了。
隨著這兩件大事都算是定了下來,劉備也不想這難得的私人相聚都聊著公事,轉而將心中對于那群暴秦遺民的憂慮壓下,主動地將話題引起些風花雪月之類的。
如此的天氣下,喝上一口香醇的溫酒,這無疑稱得上是一種享受。
這一宴,一直飲到了傍晚時分,都不知道喝空了多少個酒壇子,也不知相互間說了多少貼心話。
直至人人都盡興之后,各自方才散去。
而李基在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蔡昭姬看著李基那有些醉醺醺的模樣,那盡顯典雅與書卷氣質的面容上不自覺地浮現著關心與擔憂。
旋即,蔡昭姬主動上前替代其余仆從攙扶著李基往后院走去之余,讓李書和李琴快快去后廚準備些醒酒湯過來。
“夫君怎么喝了這么多酒?”
“一時盡興,不知不覺便已空了幾個壇子。”
聽著榻上的李基那有些含糊的聲音,蔡昭姬也不責怪李基,只是關心地開口道。
“下次夫君若是喝酒的話,便該多帶幾個親衛在身邊,否則夫君倘若遇到了什么危險該如何是好?”
“而且外面都下著小雪,夫君便該乘馬車出行才是。”
“嗯嗯…”
李基有些含糊地應著。
還沒有離開劉備的府邸之時尚好,可那滿肚子的酒意走在路上被那飄雪一激,卻是莫名地越發上頭。
以至于等李基回到府中之時,當真覺得頭重腳輕,意識遲鈍了。
也幸好這個時代的酒度數都不算高,否則跟著劉關張三人也喝空好幾個壇子的李基,說不得當場便要在劉備的府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而聽著昭姬那一邊伺候著自己醒酒,一邊不時響起有些絮絮叨叨的關心之語,李基卻也是覺得心中一暖。
眼看著蔡昭姬又準備親自去倒掉給李基擦了擦額頭的熱水,李基抬起手抓住了蔡昭姬的手腕,道。
“昭姬,你還有身孕在身,這些事便讓李書、李琴來做就是了。”
“不礙事的,侍候夫君是妾身該盡之責。”蔡昭姬溫婉地說著。
知道這樣勸不住蔡昭姬的李基,干脆緩緩地道了一句。
“我想聽你念書。”
“是,夫君。”
蔡昭姬聞言,小臉不自覺地略微一紅,也只能是順勢放下了水盆,然后坐在了李基的身旁,將李基的腦袋給扶了起來枕到了自己的大腿處。
蔡昭姬知道這是李基最為喜歡的聽書姿勢,曾言:如此,睜眼是美人如畫,耳聽是先賢教誨,妙哉至極。
只是,看似高冷實則臉皮極薄的蔡昭姬,對于這個姿態依然頗感羞澀,帶著幾分羞意地溫聲問道。
“夫君今日想聽什么?”
李基還有些迷蒙的雙眼略微一動,道。“上次昭姬念到了《尉繚子》戰權第十二,那便繼續吧。”
下一刻,蔡昭姬那溫婉清脆的聲音便隨之飄入到李基的耳中。
“兵法曰:千人而成權,萬人而成武。權先加人者,敵不力交…”
‘酒醉歸家,有賢妻如此相待,何其幸也?’
李基不自覺地在腦海之中閃過這個念頭,一邊理解吸收著蔡昭姬說念的內容,一邊整個人卻是完全放松了下來,然后不知在何時便是睡了過去。
等李基再度醒了之時,已是翌日清晨,且蔡昭姬一如既往地熬好了李基最喜歡的海鮮粥。
李基與蔡昭姬一并用過早餐之后,并沒有急著去府衙點卯,而是直奔書房而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