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郭嘉搖頭晃腦地繼續說道。
“再者,為何如今那劉玄德屢屢將流民往周邊的州郡送去?還不是吳郡的土地有限,已然超出了吳郡所能接納的范圍…”
“而那劉備又為仁德之心所累,不忍棄那些流民不顧,只得是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主動將這些流民送到其余州郡,以求那些流民有一席容身之地。”
合理!
不得不說郭嘉所說的一切都太合理了,讓在場的士子們幾乎找不到一絲破綻。
且在場不少士子對于劉備的所作所為,接二連三地開口道。
“無論如何,那劉府君即便是迂腐軟弱了些許,但果真不愧是仁德之君,令人欽佩。”
“只是可惜劉府君對李子坤過份信任,那李子坤反倒是志大才疏,拖累了劉府君多矣。”
“是極是極,若他日在下學有所成,還當真愿助劉府君一臂之力,且也能揭穿那李子坤欺世盜名的真面目。”
“可嘆,那李子坤不知夜深人靜之時,可曾自覺愧對于劉府君的信任?”
這一句句感慨之聲傳到劉備所在的房間之中,聽得劉備的臉色是變了又變,恨不得現在就沖過去為李基正名。
世之賢才,唯吾子坤!
備之一生,成就若有一石,子坤當有八斗之功,豈容這般輕慢污蔑?
只是,如此旁聽著郭嘉說出那一句句七分真三分假的話語,劉備如何還不知郭嘉的所作所為恐怕便是李基在背后示意。
故以,縱使劉備內心翻涌不止,卻也只能強行忍耐了下來。
而又是近小半個時辰的功夫,隨著郭嘉似乎徹底醉倒過去,那一場熱鬧的酒宴方才結束,一行士子背著醉倒過去的郭嘉搖搖晃晃地下了樓后。
劉備當即便忍不住開口道。“子坤何以如此自污?”
李基連忙拱手道。
“主公,如今朝政混亂,賢明如盧公尚且需蒙受冤屈被流放吳會之地,倘若吳郡與主公之名聲過大,是禍非福。”
“故以,自保之策唯有自污一番,還請主公勿怪奉孝言談之中宣稱主公空有仁德,難成氣候的冒犯之處。”
劉備搖了搖頭,咬牙道。
“備此前不過織席販履之輩,有何名聲可言?反倒是子坤本乃世之大才,若無子坤焉有今日吳郡之繁華和平?可子坤卻是自污成那般志大才疏,徒有虛名之流,實在是備難以忍受。”
李基笑了笑,不以為然地答道。
“主公無須在意,此不過是為了迷惑不軌之輩的權宜之計罷了。再者,如今名聲于我而言已似過眼云煙,不值一提。”
如果說在名聲不顯之時,李基自然對名聲還頗有些在意,甚至想要以名聲吸引廣大士子前來吳郡。
只是隨著仁德書院的建立以及劉備的仁德之名漸起,在李基看來自己的名聲就當真只是虛名罷了。
區區虛名,李基又豈會為之所累?
吳郡發展得好,能夠在真正亂世到來之前,達成類似于“十里坡劍圣”那般的成就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最好當真能讓一兩個關注吳郡動向的野心家發自內心地輕視吳郡。
而劉備沉默了片刻后,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道。
“有子坤輔助,實乃備一生之幸。”
“主公過譽了,此不過是臣下本份罷了。”
李基笑著應了一句,轉而道。
“只是此前由于奉孝需提前數月養望,使諸多士子相信奉孝的立場、能力、地位,故以基一時倒是忘了告知主公此事,且還擅自設立了一個縱橫司,請主公恕罪。”
“此何罪之有?”
劉備顯然不在意這等小事,又或者說劉備很清楚李基倘若當真事事都告知稟報自己,恐怕自己很可能聽都聽不過來。
再者,以著劉備對李基的信任,別說是私設一個縱橫司,就算是某一日李基忽然讓人把府衙給平了。
劉備心中奇怪之余,第一反應也不是質問,而是會詢問人手充足否?
“縱橫司?”
不過劉備念著這個名字,倒是覺得有些意思,轉而問道。“不過若是想要通過流言迷惑外界的話,子坤何不讓錦衣司負責即可?”
“不一樣。”
李基不急不緩地解釋道。
“流言,終歸只是流言,普通百姓或者會信,但士子世家子自有細細辨別其中真偽的能力,縱是再真實的流言,信者也未必多。”
“可奉孝不一樣,奉孝出身于潁川郭氏,又與郭圖是同族關系,如今的身份又是我的書童,得知一些吳郡絕密消息是再正常不過的。”
“再者,如若主公是適才奉孝席中一士子,對于奉孝的言語可會相信?”
劉備將自己帶入其中思考了一下,忍不住贊嘆地說道。“即便未有全信,恐也會相信九成之多。”
“這便是原因所在了,地位、立場、出身等等的不同,讓從奉孝口中所泄露的消息具備的可信度極高…”
頓了頓,李基忍不住笑了起來,道。
“更何況,奉孝自稱與郭公則乃是手足兄弟一般的親族,本就是為手足兄弟雪恨而南下吳郡,更是徒增了三分可信度。”
聽到這里,劉備也知道了郭嘉所為對于吳郡的意義何在,且縱橫司所能發揮的作用確實與錦衣司大為不同。
“既然如此,那郭奉孝卻是為吳郡立下大功,不知那縱橫司的規模幾何,人員多少,也好給郭奉孝進行嘉賞。”劉備問道。
“呃…當下‘縱橫司’唯有奉孝一人擔任司長,且為了保持隱秘,‘縱橫司’亦不會記錄在檔。”李基答道。
“啊?”
劉備一時都愣住了,且明白了自己為何此前從未聽聞過這個名字。
雖說劉備將大小政務都一手交由李基負責,但劉備其實也是常常瀏覽府衙之中各項文書的留檔,以免有失郡守之責,對于郡內之事一無所知。
因此,如若李基當真是在府衙之內新設一司,劉備感覺自己料想不會忽略如此重要信息才是。
不想,原來“縱橫司”甚至完全沒有記錄在檔,那郭奉孝那個所謂的司長不是一個單純的大餅嗎?
沒有留檔,那就代表著根本就不是被吳郡官府所承認的。
即便今后當真有人察覺到吳郡存在著“縱橫司”這么一個機構,客觀上無論怎么查那也是絕對不存在“縱橫司”,但是主觀上…或許有。
“你呀,子坤…還真是一點破綻都不留。”
劉備一時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起來。
李基笑著說道。
“讓主公見笑了,不過縱橫司之事,主公知,我知,奉孝知即可,便是有錦衣司匯報了一些奉孝稍顯不妥的言行,也還請主公勿怪。”
劉備點了點頭,道。
“不怪不怪,就是暫時委屈子坤了,今后備無論如何都定會為子坤正名,屆時子坤可不許阻止備。”
而劉備與李基旁聽了那么久,此前所上的菜肴都已是冰涼,現在自是不能再吃了。
因此,劉備讓小廝將這些菜肴都裝了起來準備帶走,才與李基一起下樓回到了馬車之中,然后朝著仁德書院而去,在仁德書院進行參觀。
如今的仁德書院已然招到了第一批學子,并且仁德書院也是完全按照著此前所宣布的那般對學子們進行教育。
學子們自選所感興趣的內容學習,模式頗有些類似于后世的大學。
而如今的仁德書院的師資力量不僅已有不少名士,還有著三位名揚海內外的大賢坐鎮。
司馬徽、蔡邕、鄭玄!
而仁德書院源源不斷地吸引著大量學子前來,不僅僅是由于這種超越私學的先進模式,更重要的是這些大賢名士們的聲望。
不過這三位大賢也是各有所長,鄭玄乃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大儒、經學家!
蔡邕與司馬徽除了也是大儒、經學家之外,前者更擅于精通琴棋書畫等雜項,后者則是在奇門、計策等等頗有建樹。
而在李基的規劃之中,等到盧植抵達吳郡后。
若是能說動盧植留在仁德書院授業,那么仁德書院也算是補全了最后一塊在用兵、軍陣上的教學略顯不足的短板了。
不過,仁德書院的諸多學子皆能所感興趣的內容學習,但是唯有一門課程是必學的,那便是由李基所設立的“品德”。
李基的理由亦是相當充分,“立德”乃求立身之本!
若無品德,學問再多亦是禍國殃民之輩。
且明面上“品德”課程之中所教授的內容皆是導人向善,忠君愛國,尊崇仁義道德的,所以也沒有任何學子對此感到抗拒。
只是,李基暗中卻是在其中摻雜了一部分私貨。
譬如:便是有萬般理由,君子亦不該將屠刀對準同族,且若遇這等人面獸心之輩,縱是粉身碎骨亦該阻止之。
明面上,此所宣揚的俱是君子美德,但暗戳戳的所對準的便是曹老板原軌跡之中習以為常的屠城行為。
類似這等私貨,可謂是比比皆是。
仁德書院從不強制學子們的去留問題,但是經歷了李基摻雜了私貨且足夠深入的品德課程來塑造三觀,他們自然而然便會成了劉備的形狀。
并且,仁德書院還時時宣揚光武帝劉秀,推動推崇光武帝劉秀的風氣。
林林種種,可以說皆是李基在為今后而做準備,意在讓仁德書院完全成為劉備集團的后備人才庫。
而不至于今后的劉備,淪落到類似于光武帝那般被迫無奈完全倒向世家,只能依靠著世家的力量來維持統治,留下了無數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