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零錢
“馬術治療…是什么治療啊？”恩黛伏在桌面上提問。
午飯時間，大部分人都已經在客廳聚集，只有尤加利和赫斯塔還沒到，兩人似乎是外出散步，還沒有回來。
由于鐵錫下午還要外出，她的午飯先一步端了上來，所有人都好奇地望著她——她不用刀叉，而是像千葉一樣用木筷。
“它是一種，怎么說呢，”鐵錫一邊咀嚼，一邊口齒不清地解釋道，“它是一種把馬作為媒介的治療方案，理論上，任何有運動、感覺、認知或心理困難的人，無論其痛苦程度如何，無論其年齡如何，無論其病理是先天還是后天，都可以嘗試這種治療方法。”
佐伊有些微妙地皺起了眉頭：“…那不就是萬能藥？”
萬能藥，一般都是騙子來的。
“真的什么人都可以嘗試嗎？”恩黛又問，“一點限制條件都沒有？”
“是啊，不管你是暫時的不適，還是有長期的慢性疾病或發育問題，或者是軀體疾病的心理影響、運動或感覺障礙——馬術治療都有幫助。”
幾人聽見門口傳來一些響動，回過頭，萊凜發現昨天那個因為挨媽媽打而四處逃竄的小女孩此刻正在門口扒拉著門板。
“有事嗎？”蘇西問。
小女孩沒有說話，但卻好像把屋內人的搭話視為了一種可以進入的許可。她繞著客廳走了一圈，這里摸摸，那里碰碰，不時彎下腰去看桌上的小擺件。
佐伊有些提防地看著這個女孩子，視線完全停留在她這邊。
“那您平時都治療什么類型的病人呢？”恩黛又問，“也是五花八門的嗎？”
“啊，那不是，”鐵錫答道，“我受雇的部門是專門負責兒童救助的，所以我的工作對象主要是十二到十六歲之間的青少年，通常是性侵害案件的受害者，大部分是女孩子。”
蘇西等人忽地愣了一下：“…是嗎。”
“通常要怎么治呢？”特里莎望著她。
“每一位來訪都會與特定的一匹馬接觸。她會慢慢了解它，照顧它，撫摸它…和馬一起散步、交流，主動騎行，做一些治療游戲，和馬一起進行放松訓練或冥想…”
鐵錫聳了聳肩，“差不多就這樣。”
“但這怎么會有幫助呢？”恩黛與特里莎彼此看了一眼，“這不就是…去騎馬玩？”
“那還是不太一樣，”鐵錫道，“馬對人的感知很敏銳，一旦觀察到情緒和行為之間的差異，或是來訪想要掩藏的部分，馬會尋求確認——這些就是由我，也即馬術治療師來解釋的事了。
“和馬的關系會讓我們重新學會如何評估自己的感受，因為人類不需要在馬兒面前隱藏自己是個怎樣的人，馬也不會評價她們，馬和來訪之間的互動可以帶出人們真正的問題和憂慮…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馬是體型巨大但溫順的動物。對那些遭遇過嚴重暴力的人來說，這能夠讓她們漸漸從恐懼中解脫。”
“好高級的感覺…”恩黛感嘆著，但語氣卻并不信服，她回過頭看向佐伊，“感覺也是那種有錢人才會玩的東西…”
“別的地方我不了解，不過在第三區，馬術治療還是很容易負擔的，如果你買的補充醫保比較全，通常也可以報銷。”鐵錫道，“那邊的人不是也很喜歡芳香療法、溫泉療法之類的嗎？”
“那到底要多少錢一次？”
“單次價格在40到60羅比之間。”鐵錫回答，“我是65，有點貴的哦。”
幾個水銀針都有些意外，恩黛突然高高舉起了手：“…我也可以試試嗎？你的馬術治療？”
“可以，”鐵錫望著她，“你現在有什么問題？”
“這個…”恩黛突然沉默了片刻，“我一下說不好…但反正有點問題的！”
幾人剛要笑，佐伊突然出其不意地朝那個溜進客廳的小女孩走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干什么？”佐伊呵斥道。
眾人同時回頭，見佐伊緊緊捏緊了女孩的手腕——幾個硬幣從女孩手里跌落，在地上撞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怎么了…”
“這小姑娘偷東西，”佐伊拽著她，看向另外幾人，“你們誰把零錢放這兒了？”
幾個水銀針都搖了搖頭，萊凜上前確認，將地上的幾個硬幣都撿了起來。她皺起眉，語氣變得嚴厲：“你怎么來這里偷東西？你不記得昨天是誰給你解圍的嗎？”
小姑娘并不辯解，只是仍然用一雙可憐的眼睛望著萊凜。
“你這招對別人有用，對我可不管用，”萊凜抓住了女孩的后領，“走，跟我去見你媽！”
女孩突然開始尖叫，她并不落淚，只是發出刺耳的哭嚎。
鐵錫看著這一幕，正猶豫著要不要攔一下，外面赫斯塔與尤加利恰好走到院子里，女孩的尖叫顯然把尤加利嚇了一跳，赫斯塔快步跑了過來詢問是怎么回事，等弄明白了原委，她俯下身：“你缺錢嗎，赫利耶塔？”
四目相對，女孩突然猛地抽出了被萊凜抓住的手，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跑了。在這一瞬，佐伊幾乎本能地想要去追，但她很快發現赫斯塔站在原地，似乎并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于是她也懶得多管閑事，只是悄無聲息地把自己的重心從左腿換到了右腿。
恩黛扶著尤加利進了屋，讓她在鐵錫的對面坐了下來。
“簡，”萊凜輕聲道，“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再發生，我想我們今天最好是——”
“她剛才是從哪兒拿的硬幣？”
“那邊的零錢碗。”萊凜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置物柜道，“應該是祖比女士的。”
“一會兒我去換個碗，”赫斯塔道，“你身上有零錢嗎？”
“有是有，但——”
“我插個話啊。”鐵錫忽然打斷了萊凜的解釋，她放下了筷子和空碗，臉上帶著一點微笑，“…我覺得你們要是想表達關心呢，也可以試試去跟那個小女孩主動打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