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朵 「因為我預約的時候只登記了我一個人的名字,」安娜答得理所當然,「一會兒她們大概無法同時帶走兩個人。」
塔西婭更加慌亂。
「…您來這里看看書也要預約嗎?」
「當然了,」安娜答道,「在這個地方生活,還是應當稍微遵守一下規則…」
正說著,有船員從外面打開了門,她向安娜與塔西婭打了個招呼,然后來到安娜身后,推著她的輪椅就要往外走。塔西婭上前詢問是否能帶自己一起,果然得到了拒絕。
出門前,安娜忽然想起什么,她回過頭,對身后的船員道,「你們還是找個人來看看她的腳。」
塔西婭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腳面已經腫得有些夸張了。但此刻這些身體上的疼痛反而是她最不在意的東西。朵 「請稍等,女士,」船員回過頭,「我很快就會回來。」
「真的不能帶我一起走嗎?我可以跟上你們——」
「這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船員嚴肅地回答,「請務必等我回來。」
安娜還是離開了。
塔西婭待在原地,忽然覺得這間昏暗的等待室又一次變得陰森起來。
另一頭,黎各按照赫斯塔給的地址找了半天,終于來到先前關押過伯恩哈德的禁閉室。朵 還沒靠近,她就聽見了海倫敲打門欄的聲音,踢打和撞擊的聲音不斷響起,夾雜著海倫不斷的問詢「有人嗎?該死的!」
黎各放輕腳步,慢慢接近,很快在禁閉室另一頭找到了一處入口——而赫斯塔就在后面的某個玻璃間里安坐。
一見面,黎各就驚奇地問:「…你怎么直接就把海倫抓起來了,也不喊我?」
「人不是我抓的。」赫斯塔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但我現在終于明白裁定者的特權在哪里了。」
「怎么說?」
「你先坐。」
黎各拉出椅子,坐在了赫斯塔旁邊,此時她才注意到桌上有兩堆雜物,其中一堆是幾張船卡、鑰匙、門卡、幾張創可貼、兩把手槍以及五把彈簧刀,另一堆則是一些餐廳里隨處可見的杯墊,不過圖案各異。朵 黎各拿起那幾張船卡查看——其中一張的編號正是62。
「這堆東西…」黎各指著桌上的刀具和槍支,「都是海倫的?」
「對,這里放的都是她的隨身物品。」赫斯塔將一張白紙推到黎各眼前,「這是我晚上剛遞交的禁限用物品存放清單,你看。」
黎各接過白紙。
在物品名稱那一欄,赫斯塔填了許多東西,第一行寫的就是「編號為62的船卡」,表格上的存放時間填的是今晚11:00~12:00,發起人和保證人都是赫斯塔本人。
「中午的時候,塔西婭說她親眼看見海倫隨身帶著這張船卡,」赫斯塔輕聲道,「所以我就用它來試試這張表格到底有什么用。」
黎各看了赫斯塔一眼:「…你直接把古斯塔夫的那張船卡列為了禁限用物品?」朵 「對,」赫斯塔輕輕敲擊桌面,「然后,晚上十一點整,這張船卡就被放在了我跟前,而攜帶船卡的海倫則被囚禁了——因為她隨身攜帶違禁物品。
「而且我剛才和船員確認過,今晚的安全檢查屬于A類檢查。你還記得嗎,船上有三類安全檢查:裁定者換屆,S類;安防人員排險,A類;船員違規,D類。換句話說,今晚的這個安全檢查,完全是由當期裁定者——也就是我,獨立發起的。」
黎各愣了一會兒。
「也就是說…只要你看上了 什么東西,你就能強行把他薅過來?」
「對,也不對。」赫斯塔點頭,「因為不是什么物品都能被列為「禁限用物品」,你看我后面寫的幾樣東西…」
黎各往下掃了一眼,在「編號為62的船卡」下面,赫斯塔還分別填了「海倫的船卡」「海倫本人的船卡」「伯恩哈德的《細則·安全版》手冊」若干事物,這幾行表格的末尾都有紅色的批復:駁回。
「什么原因?」黎各問。朵 「還不清楚。可能是禁限用物品本身的門類有限制,也可能是我的描述不夠具體…」赫斯塔停頓了一會兒,「但反正指定了編號的船卡是有效的…看起來,我還可以規定這個東西的存放地點:我要它在我面前,它就在我面前,我要它在別的什么地方,那它就會在什么地方。」
「厲害啊…」
「這不算什么,」赫斯塔的眼睛閃著光,「你知道更厲害的地方在哪兒嗎?」
「哪兒?」
「只要我知道了一個人的船卡編號,那么,我想讓誰變成風險乘客,誰就是風險乘客。」
黎各的腦筋轉了一會兒,猛然明白過來——
知道了船卡編號,就能用安全檢查奪走這個人的船卡;奪走了船卡,就能直接去登記風險乘客——畢竟船卡才是整趟旅程中唯一有效的身份證明。朵 而絕大多數乘客甚至不會把安全檢查和裁定者聯系起來。
赫斯塔接著道:「之前戈培林說過,一旦裁定者卸任,就默認自動退出游戲。這一條規則與其說是為了保護裁定者的安全,不如說是為了徹底隱藏這一點,好讓這個游戲繼續下去——」
「我沒懂,」黎各舉起手,「繼續游戲和隱藏裁定者手里的特權有什么關系?」
「問題的關鍵根本不在遵守什么《細則》,也不在哪個監護人手上,即便某些監護人平時看起來頗有權威——比方說海倫這樣的,但她權威只能建立在她的風險乘客身上。但凡她觸及了裁定者的逆鱗,照樣被幽禁、被懲罰。
「恐怕,在我們這艘船上,誰掌握了安全檢查,誰才掌握了真正的權力…」
說到這里,赫斯塔突然閃念。她混沌的思緒之海上劃過雷電,一切在驟然間變得清明。
「…我明白了。」朵 「你又明白什么了?」
「安娜騙我…安娜又騙我!」赫斯塔捏緊了拳頭,「這根本不是什么對監護人的馴化之旅…就算它是,它也不會是羅博格里耶的主要目的!」
「…為什么?」
「在裁定者眼里,這些監護人和風險乘客根本就沒有區別,我看羅博格里耶是想在至高禮贊上挑他的繼承人,看誰能在這場游戲里迅速抓住主旨…」赫斯塔望向黎各,「應該說,這是裁定者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