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雷第一個站了起來,她從吧臺的位置穿過眾人桌椅間的空隙,徑直走向餐廳中央的那張圓桌。
然而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司雷直接拂開了那只鋼筆,拿起檔案袋就要打開。
戈培林怔了片刻:“司雷警官,你在干什么?”
“看看《指南》。”
伯恩哈德和他的屬下反應過來,幾人一同上前,有人抓住司雷的手,有人按著她的肩膀,有人死死捏住檔案袋一頭,一番爭搶以后,終于把《指南》從司雷手里搶了回來。
“你瘋了!”伯恩哈德怒斥,“你這樣做違背了規則,你會把這里所有人都拖進地獄——”
“狗屁規則!”司雷瞪著伯恩哈德的眼睛,“昨晚我們差點就把那只螯合物活捉了,那是什么戰勝不了的對手嗎,要所有人在這里配合著它的節奏行動——”
“放開她,將軍。”
伯恩哈德不可置信地回頭——說這句話的人竟然是戈培林。
“她要拆你的指南,戈培林!”
“那不是我的指南,是所有乘客的指南,”戈培林輕聲道,“她可以拆,但最終的結果仍要她和這間餐廳里的其余乘客承擔。”
“其余乘客…?”勒內反應過來,“你什么意思。”
戈培林又不說話了。
伯恩哈德將信將疑地松開了司雷,司雷再次走向不遠處的檔案袋,但這一次,勒內擋住了她的去路。
“別沖動,警官。”勒內抬起一只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讓開。”
“那不如我們現在就先來一場投票!”勒內看向人群,“贊同司雷現在就直接打開《指南》的舉手!”
黎各舉起了手。
“…你沒有船卡,”赫斯塔在一旁小聲提醒,“你舉手沒有意義…”
黎各“啊”了一聲,舉起的手順勢往后摸頭,她靠向赫斯塔,“你怎么不舉手呢?”
“先看看,”赫斯塔望著前方,“不急。”
“那贊同戈培林說法,我們按照流程票選下一任‘裁定者’的人,舉手。”勒內又道。
大約2/3的乘客猶豫地抬起了手。
“你看到了,司雷警官,”勒內兩手抱懷,“現在就因為你個人的選擇違背大多數人的意志,這不公平吧。”
“你們在害怕什么?”司雷望向人群,“古斯塔夫還活著,昨晚沒有一個人罹難…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
“戈培林先生…”有人聲音輕顫地望向戈培林,“您怎么看這個問題?”
“如果問我建議,我只建議按《指南》走。”戈培林輕聲道,“不要被一些偶發的幻覺迷惑,《指南》是絕對可靠的,不要隨意背離它的建議,不要自己制造一些…無謂的風險。”
“我同意。”勒內舉起雙手,大聲說,“要我說,‘裁定者’的責任本來也不是人人都能扛的,我算是聽出來了,干這個活兒得有魄力,反應快。干得好,能保所有人平安,干不好,裁定者自己第一個死。誰能承擔這種風險,誰就可以上來說說自己的想法——”
臺下黎各兩手抱懷,又靠向赫斯塔耳邊,“我發現我是小瞧這個人了,我之前還以為他就是個見風使舵的草包…”
赫斯塔笑了一聲:“他做了什么讓你覺得他又不是了。”
“戈培林之前說‘裁定者’的失責代價是死啊,”黎各稍稍顰眉,“你覺得戈培林說謊了?”
“不好說,”赫斯塔輕聲道,“得看了《指南》才知道。”
黎各嘆了一聲,“要是你昨晚沒被踢傷就好了,不然你現在也可以上去說兩句——誒,要是勒內成了下一任‘裁定者’,我們是不是就能看看《指南》了?”
赫斯塔側目:“…你怎么不賭司雷是下一任啊。”
“哦,司雷更好,”黎各撐著下巴,“但勒內更聽話嘛,我主要擔心的是,萬一到時候《指南》落在了別的什么人手上,我們事后直接去硬搶,是不是有點影響不好——”
“不用擔心,”赫斯塔望著正在臺上滔滔不絕的勒內·布隆伯,“今天之內,一定讓你看到《指南》。”
“你剛才都和簡說什么了?”
畢肖普餐廳的員工用餐室,千葉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安娜身后。此刻曼特爾去到別處為安娜尋找開胃酒,這間員工用餐室便只剩下安娜一人。
“就是一些普通的寒暄,”安娜停下手里的刀叉,回過頭,“她對我表達了一些口頭上的關心,讓我很感動。”
千葉半信半疑地繞到安娜對面,“她有沒有問你關于她減藥的事?”
“沒有。”
“好,”千葉點頭,“如果她問了,你只需要告訴她,這些都是我的主意,你對此毫不知情。”
“嗯?她已經知道她的藥被你動過手腳了?”
“第二天就知道了。”
“…那她還一直堅持服藥啊,”安娜若有所思,“她很信任你,但你卻要對她說謊?”
“但凡你給她留的印象能比現在好一點,我都不用這樣隱瞞,”千葉望著安娜,“等她熬過這段航行,我還有很多事情要一起告訴她,你就不用操心了——零在哪兒?”
“就在這里,你找她有事?”
“我要問問她為什么要把你塞進通風井,”千葉冷冷地看著安娜,“這里到處都是伯恩哈德和戈培林的士兵,她不知道嗎,她就沒有評估過這件事的風險?”
“評估了,所以才做的。”安娜輕聲道,“我有極大概率被船員率先發現,圍觀者越多,暗殺風險越小,而且這樣做還可以解釋昨天早晨我為什么沒有出現,很值得——”
一塊方糖從正前方擊中安娜的腦門,安娜的話戛然而止,那塊方糖裂成三瓣,掉在她身前的桌面上。
再抬頭,房間里除她以外,空無一人。
下一刻,曼特爾重新推開另一扇門,她懷里抱著一個紋路精致的水晶酒瓶,“久等啦。”
“哪里,你回來得很快…未免太快了。”
“哈哈,是嗎,您真愛開玩笑。”
曼特爾用開瓶器打開新酒,她一面介紹著酒的來歷,一面為安娜斟倒,忽然,曼特爾再次笑出了聲。
“您是怎么了?怎么額頭上都沾了糖粒?”
“哈…”安娜抬手摸了摸眉心,“這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