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跳下貨箱,緊接著跳下了車,走到尤加利的跟前。
“為什么你總是要假定我要害他呢?我們明明也可以是朋友,昨天我已經主動了解過了,米哈伊洛確實是個好心人,他還是去年的梅郡十佳市民…”
赫斯塔艱難地組織著語言。
“我承認我先入為主了,我以為他就是個人販子,可我錯了,我錯得離譜,我已經認清了這一點。我只是…只是覺得你可以有第二條路。”
“我憑什么相信你?你已經把我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如果沒有你搗亂,幾個小時后我就已經在平京,和米哈伊洛先生匯合——”
“可這邊的飛機不去平京啊?”赫斯塔打斷了尤加利的話,“你要搭的那架飛機,接下來會往北飛,回北十四區。”
尤加利再次怔住了,“…你騙人。”
“我騙你干什么?現在整個梅郡,只有東順機場那邊有南下的航班。是誰告訴你這輛飛機會往平京去的,米哈伊洛本人嗎?”
“對…”尤加利迅速回憶著今日的種種,“不對!米哈伊洛先生只是說他在平京等我,我的這趟飛行不是他安排的,是另一個女人。”
“哪個女人?”
“不知道,我沒見過她,但米哈伊洛先生和她認識…”尤加利兩手扶住了頭,她閉著眼睛,慢慢后退,“亂了,都亂了…”
“那就跟我走吧,”赫斯塔步步向前,“跟我走,我來想辦法,我來幫你處理接下來的事情——米哈伊洛會理解的!畢竟他人那么好,我也不會少他一分錢的違約金——”
“你騙我!!”尤加利再次發出怒吼,“你是警察!!你就是專門從第三區來抓人的——”
“哪個警局會派一個連語言都不通的警員來跨區辦案啊?而且你不是也清楚嗎,米哈伊洛在干的這件事明明全程合法,誰能抓他?”
“那他為什么要逃?還有外面的警察——”
“外面有警察,是因為梅郡昨晚出了螯合物,有人在這種情況下偷偷從潛在疫區出逃,警察不該來抓嗎?”赫斯塔繼續向前走,“至于米哈伊洛,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逃,我明明沒有敵意。”
尤加利不斷后退,腳跟已經打在倉庫的墻邊,她有些絕望地側目看了一眼,又再次聚焦至眼前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退伍醫療兵——確實不是我唯一的身份,我在第三區還有點別的副業…但我先前和你說的每一句承諾都是真的,我發誓!”赫斯塔也停下了腳步,“不是為了套你的話,更不是為了抓人。之后的事情怎么處理,我們可以找個機會和米哈伊洛一起坐下來談,盡量和平地解決這件事…我不是個喜歡打打殺殺的人,能用錢解決的事情,我們上談判桌就行,根本不需要鬧僵——”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可我需要!”
尤加利怔了怔,她看著赫斯塔,眼前人的目光又略略帶上了些許熟悉的哀愁。
“或許你能發發慈悲,分一點你的同情心給我嗎?”赫斯塔凝視著尤加利的眼睛,“哪怕就一點?”
“…我聽不懂你在——”
“我請求你!尤加利,我請求你給我一個幫助你的機會!可能對你而言這很荒謬…但對我來說,這很重要,甚至…意義非凡。”
“如果我拒絕呢。”
“那今天就在這里魚死網破吧。”赫斯塔的聲音變得很輕,“我打開門,警察進來抓人,米哈伊洛也會因為危害公共安全被立刻通緝,從一個衣冠楚楚的醫生,變成鋃鐺入獄的階下囚——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尤加利捏緊了拳頭。
“所以,你根本就沒有給我選擇的余地…是嗎?”
“米哈伊洛和他背后的人又給你留余地了?”赫斯塔皺起眉頭,“你憑什么覺得我就得給你選擇的余地?”
“對!從來都是這樣!”尤加利用力地抹去臉上的眼淚,“我早就習慣了!所有擺在眼前的事情,看起來有選擇,實際上根本沒有,我有什么選擇!我什么選擇都沒有!我只能站在原地打轉,不管我想要什么到最后都是妄想——”
赫斯塔看了眼表。
“沒有時間了。”赫斯塔深吸一口氣,“如果你選我,現在就回到車上的貨箱里去,如果你選魚死網破,那就像現在這樣站在這里…站在這里,等他們來抓你。”
赫斯塔像一尊雕像站在那兒,連眼睛都沒有眨。
兩人僵持在原地,四目相對。
片刻后,尤加利擦拭著淚水,快步朝不遠處的運輸車跑去。
聽見身后傳來的種種響動,赫斯塔長長地舒了口氣,她轉過身,走到身旁堆疊的木箱上坐了下來,回頭看尤加利動作輕快地翻進貨箱,然后小心地拖著蓋子蹲下。
兩人目光再次交匯,赫斯塔似有若無地笑了笑,尤加利立刻移開目光,重重地拉下箱蓋。
一分鐘后,俞雪琨和警察們再次進入,赫斯塔就站在倉庫中間等候。
赫斯塔走到俞雪琨身旁,“…都解決了。”
“聽到了,”俞雪琨不動聲色地朝著赫斯塔比了個大拇指,“上車。”
“你車在哪兒?”
“上這輛運輸車。”俞雪琨指著指停在倉庫里的大家伙,“我們直接開這個走。”
赫斯塔也向她豎起大拇指,“厲害了。”
俞雪琨這時才轉過身,向近旁的警官伸出手,“那接下來,人就由我們帶走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謝您。”
“沒事,應該的。您那邊歸檔之后,記得也抄送一份結果給我們。”
“當然,我盡快。”俞雪琨說著便繞到了運輸車后面,她一個人翻上車廂,等重新固定了里頭的貨箱,才回到前面的駕駛室,向眾人道別。
回程路上,天開始下雨,天是灰蒙蒙的,道路亦然。
赫斯塔靠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始終沒什么精神。
“怎么了,人都撈回來了,還不高興?”
“高興,”赫斯塔坐直了些,“就是有點困,還有點…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