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兩手抱懷,坐在了帕蘭旁邊的桌子上。
“我昨天收到了 號辦公室的郵件,她們讓我下個周去核心城參加薊花騎士勛章的授勛儀式。”
“薊花騎士啊…”帕蘭微微后仰,她左腳搭著右腳,悠閑地吟誦起薊花騎士勛章的格言,“nemo
lacessit(1)…不錯,很適合你。”
“再就是,
我打算到時候也去看看艾娃。”
“這件事艾娃已經和我說了,她前天就看到了你發的郵件——她也想再見你一面。”帕蘭笑著道,“但這段時間她仍然很忙,所以你們還得再找機會…到時候你會乘哪趟車過去?”
“授勛儀式在12月18號,002
號辦公室讓我提前兩天到,所以我應該會被安排在 號晚上上車吧,
具體車次還要等消息。”
“好,
到時候日蝕會跟你一起走。”
“…日蝕?”
“對,你和艾娃具體要怎么見面——是走公開程序,還是想辦法讓你偷偷過去,到時候日蝕會告訴你。”
“她要怎么找到我?”
“你確定車次以后把你的車票信息發給我就行,怎么找你是日蝕的事。到時候她會戴一頂金黃色的短檐帽出現在你面前,當她走近你,她的帽子會不小心掉在地上,你要幫她撿起來,再告訴她‘這樣的帽子我也有一頂’,她會和你說謝謝,然后說,‘那真巧,因為這帽子是我自己設計的呢’。”
帕蘭歪著頭,“記住了嗎?”
“嗯。”赫斯塔應聲點頭。
帕蘭仍一直望著赫斯塔的臉,她觀察著對方臉上的神情,試圖對當下赫斯塔的心情進行分析。
“說起來,”帕蘭忽然開口,“我聽說有一部分人類會在進化中習得對‘正義’的快感,就像一些天然的利他主義者,
她們樂于為群體服務的意識是寫在基因里的…你這幾天有感受到類似的快樂嗎?”
赫斯塔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吧。”
“那么,單純是復仇的快樂?”
赫斯塔沒有立刻回答,她側目看著窗外,表情有一些疏離。
“…我昨天晚上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嗯哼?”
“我之所以能夠成功殺了他們,并不是因為我秉持什么正義——甚至說,這件事能做成和正不正義其實沒有什么關系,”赫斯塔看向帕蘭,“我能做到,僅僅是因為我可以。”
“什么意思?”帕蘭撐著臉頰,“你展開一下,我不理解。”
“即便,維爾福他們是世上心地最好的七個人,我一樣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取走他們性命——只要我想。”
帕蘭笑了一聲,她搖了搖頭,“但如果是這樣,你就得不到艾娃的幫助了——”
“那我換個場景——如果是艾娃想殺他們呢?”
帕蘭一怔。
赫斯塔接著道,“如果是艾娃來做這件事,她一定會有更好的辦法——風險會更低,退路會更多…因為她更加‘可以’。”
“不…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
簡。”
“真的嗎?這會不會是一種幸存者偏差?”
“這不是,
因為一切犯罪都會留下痕跡——”
“我知道,但有痕跡又怎么樣,有痕跡就會有人追究嗎?如果我當初沒有進宜居地,如果修道院被襲擊的時候千葉小姐沒有來,如果我不是因為能力特殊而一直隱姓埋名地作戰,或者說我從來沒有看到過費爾南的那份咨詢記錄…那維爾福他們現在應該還活在蜜罐里吧?”
赫斯塔半睜著眼睛。
“我這幾天就一直在想,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世界上其實充滿了完美犯罪,而被發現的犯罪只是其中相當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如果是這樣,那么那些大聲宣稱‘沒有完美犯罪’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反復重申這一點?”
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帕蘭仰頭想了想,“…你會和艾娃討論這個問題嗎?”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赫斯塔輕聲道,“但這個問題其實無關緊要,我主要還是想和她談談我未來的幾個計劃,我需要她給我一些建議。”
“我已經開始期待你們的見面了…”帕蘭搓了搓手,她站起身,“我會告訴她這一點,希望她能勻給你更多時間。”
“謝謝你。”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該走了。”帕蘭微笑,“你繼續享受你的清閑時光吧,不要忘了盡早給我你的車票信息。”
“好。”
在驅車離開公寓之前,帕蘭又抬頭望向赫斯塔居住的那間房間,墨綠色的窗簾正順著敞開的窗戶在外漂蕩。
——不錯,又是一個獨特的人類樣本。
這天下午,司雷出席了殺人攝影及其相關案件的記者會。
這次記者會的主要焦點聚集在羅昂宮出現的十一具骸骨上,經過初步的 比對,警方已經能確定其中三人為十六年前從荒原移居譚伊的第三區公民。十二年前,她們從第三區的不同城市同時失蹤,目前,警方已經聯系受害人家屬前來譚伊領取遺骸。
余下的七具骸骨身份不明,警方推測其為十二年前被費爾南援外組織帶入宜居地的非法人口。目前案件還在調查當中,接下來,警方會進一步整理骸骨信息,并向荒原地區征集線索。
記者會很順利,但在一些細節上,司雷始終還是有些疑慮——比方說遺骸數量。
十一并不是一個聽起來很有說服力的數字,十人、十二人、十三人…似乎都比十一人要合理,尤其之前里希還強調過,“十二是一個特別的數字”。
出于這個考量,在密室發現了十一具骸骨后,司雷一直讓人在羅昂宮附近尋找可能存在的第十二具尸骨,不過并沒有新發現——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一個好消息,少一個受害者比什么都強。
也許是她多想了,刺殺者總是寄來十二張照片,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案子距今剛好十二年吧。
:古典語,勛章格言,意為“沒有人可以肆無忌憚地激怒我”,也可以譯為“犯我者必受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