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澤外圍,一把門板大小的玄鐵利劍,正離地三尺,晃晃悠悠的飛行而過。
劍身之上,身受重創的沈清歌側臥躺倒,高挑的身形勾勒出令人心碎的弧度,面無血色,俏臉煞白,淡雅的眉梢微微皺起,仿佛訴說著雷擊之后的難耐痛苦。
劃過長空的飛劍,也吸引了不少妖獸的注意。地面上,一群電光鼠,正跟在飛劍后方快速爬過,尋找著優質食物的蹤跡。
忽然,飛劍一顫,一頭向著地面栽倒,靈力不支的沈清歌,也從劍身上翻落在地,一襲皎潔如皓月的仙袍,也染上泥地的塵埃。
望著后方追來的電光鼠,沈清歌薄唇緊咬,神色落寞,以她昔日四階巔峰的修為,消滅這一群二階初期的電光鼠,壓根不費吹灰之力。
如今身受重創,提不起一絲靈力的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妖獸圍了過來,而她也即將成為妖獸果腹的盤中餐。
危難之際,卻見數道漆黑大箭射向鼠群,凡是被漆黑大箭射中的電光鼠,全都痛不欲生,滿地打滾。
同伴的異狀,也嚇壞了本就膽小的電光鼠,見前方等待的不是什么美餐,反而是致命的險境,電光鼠們一哄而散,消失無蹤。
“你…”
電光鼠散去后,沈清歌也見到了緩步行來的瘦高黑影,嗓音一顫道:“你想要怎么樣?”
葉桀在她十步之外站定:“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
“事到如今,你還在說這個?”沈清歌不信,清冷的俏臉泛起幾分懷疑。
葉桀道出實情:“伱的徒弟和我的徒弟,都被困在了九幽定魂罩中,是李飛蛾讓我來找你,確認你平安與否的。”
沈清歌側過頭去:“跟她說,‘蒼鷺’。”
葉桀不解:“‘蒼鷺’?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和弟子約定好的暗號,意思是我已經平安脫困,聽到暗號后,她會相信你的…”
沈清歌試著擺手,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勢,痛苦難耐,嘴角淌下一縷鮮血,顫抖的身軀透著幾分無助。
見葉桀走了過來,她任命般闔上雙目,卻聽葉桀道:“看你的狀態,怕是連走路都困難。夔牛的全力一擊,令你身負重傷,你需要有人照顧休養,才能恢復體力,這里可不是歇腳的地方。”
沈清歌一愣,清麗的雙目中泛起幾分愕然,狐疑道:“你不殺我嗎?我本來也是歷代玄女傳人中,天賦最差的一個,身上只有五項天賦神通。”
葉桀搖頭道:“我只殺作惡之人。你們不是壞人,你們只是沒搞清楚狀況,就腦袋一熱的正派子弟,除了魯莽了點,傲慢了點,至少那份想要懲奸除惡,斬妖除魔的心,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你在說什么…”沈清歌一臉訝然,明眸中泛起幾分難以置信,壓根沒想到能從一介鬼差口中聽到這番評價。
話音未落,便見葉桀俯下身來,不由分說地將她抱起。
“你…”
傷勢被葉桀牽動,劇痛令沈清歌嗓中擠出一絲低吟,更令她心慌的,卻是另有其事。
好在,那份失重感并未持續太久,沈清歌很快便被放了下來,她柔弱的身軀,正躺在門板大小的玄鐵利劍上。
沈清歌側目望去,原來是那位鬼差,擔心一路的顛簸,讓本就重傷的自己更加難受,索性將寬大的利劍當成擔架,將自己平放其上,又費力將利劍抬起,向遠處走去。
“為什么…”躺下的沈清歌側過臉,柔順的青絲沿著利劍邊緣落下,無助的高挑身軀微微蜷起。
葉桀看了她一眼:“我不是說了嗎?你罪不至死…”
沈清歌打斷了他的話:“我問的不是這個。既然你不想趁人之危,為何要用殘忍的手段,殺害那些兵卒?”
“這個問題的答案啊,就算我說了,你多半也不會相信的…”
葉桀頗有些無奈,他倒是多次想解釋,只是無論是李飛蛾,又或是沈清歌,都并不相信他的辯解。
沈清歌不再多問,秀麗的面龐又恢復往日的清冷,只是那份紊亂的心緒,卻是久久無法平靜。
作為玄女派上一代的傳人,沈清歌修行數十載,從未遇過今日的情況,不光身負重傷,差點葬身于一群實力遠不如自己的妖獸之手,就連從未有人觸及的嬌軀,也被葉桀所觸碰。
想起葉桀的舉動,她冰冷的面頰上也泛起幾分微妙的別扭之感,瞥了葉桀幾眼,不知為何,他的面容倒是變得順眼不少。
前方傳來細碎的人聲,令沈清歌抬頭側目,這才發現兩人已經穿過埋骨沙灘,回到了青石鎮中。
附近眾人肉眼凡胎,壓根看不到抬劍的葉桀,只看到一把劍凌空飛來,這可把眾人嚇壞了,紛紛低頭跪拜,不敢沖撞了仙人手段。
來到一間熟悉的房屋前,葉桀敲了敲門,房門開啟,王嬸走了出來,一眼便看到身負重傷的沈清歌,驚訝道:“你是誰?”
“說是夏薇讓你來的。”葉桀提醒道。
“夏薇讓我來這養傷…”沈清歌別無他法,有氣無力道。
王嬸不信,又問:“真的嗎?她還跟你說了什么嗎?”
沈清歌目光瞥向葉桀,在他的指點下回答:“她跟我說過蚌珠、靈石、狂浪分海劍…”
這下王嬸不再懷疑,見沈清歌面色蒼白,嘴角沾染鮮血,忙將她迎進屋內,又將冰冷鐵劍上的她,轉移到柔軟的被褥之中,問道:
“你既是夏薇姑娘的朋友,可曾知曉,夏薇姑娘如今還好嗎?我真的很擔心她…”
沈清歌一愣,還是回答:“她現在性命無恙。”
“那就好…”王嬸拍了拍心口道。
這時,又聽到屋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王嬸過去開門,門外,幾位兵卒質問道:“有人稟告,說剛剛有一位重傷的修行者,御劍來到了你的屋內,快說!那人是不是夏薇?”
不等王嬸回話,兵卒便闖了進來,直到望見氣質冷冽的沈清歌后,這才意識到找錯人了。
“什么夏薇?她是我的遠房表妹,我說過了,我和殘害眾人的夏薇沒有任何關系,你們找錯人了!”
在王嬸的驅趕下,兵卒們這才訕訕離去。待到他們走遠后,王嬸這才擦了擦額頭的虛汗:
“終于走了…不用擔心,既然是夏薇讓你來的,你就留在這安心養傷,別的什么都不用擔心。”
將王嬸的舉動看在眼里,沈清歌微微一怔,又將疑惑的目光望向葉桀,得到的,只有一個請的手勢。
沈清歌提起口氣,拖著因受傷而略顯疲憊的身軀,問道:“青石鎮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夏薇她…不是殘忍殺害了許多兵卒嗎?”
“夏薇姑娘…她,她是為了替我的孩子,還有那些無辜的嬰孩討回公道,這才怒下殺手。”
聽沈清歌提起這件傷心事,王嬸語調哽咽:“不管其他的鎮民,如何詆毀、或是責罵夏薇姑娘,但在我的心里,夏薇姑娘永遠是那位伸張正義,主持公道的大英雄…除了她之外,不會有任何人站出來,替我的孩子說話…”
說到最后,王嬸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泣不成聲,道了聲抱歉,便退出房外。
待到王嬸離去后,沈清歌長嘆一聲,朝葉桀道:“我猜,你特意把我帶到這里,應該不只是讓我安心養傷這么簡單吧?”
葉桀笑了笑:“有些話,我口中說了不算,夏薇口中說了也不算,只有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才能算數。”
聽完王嬸一席話,沈清歌總算相信,這里面另有隱情了。
見葉桀始終都保持著風輕云淡的神色,那副看破紅塵,處變不驚的模樣,也勾起了沈清歌心底的幾分好奇,瞄了葉桀一眼:
“這么說來,那夏薇是你的徒弟?以她的年紀,能夠有這般修為,倒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了,若是好生教導,日后未必不能登臨仙位。”
葉桀也拱手道:“飛蛾姑娘能以三階境界,力挫五階強敵,那份跨越兩個大境界戰斗的傲人天資,才是夏薇應當學習的地方。”
“雷電本就克鬼,這才讓蛾兒小勝一籌,面對真正的五階妖獸,以她目前的境界,怕是壓根就不夠看。倒是夏薇姑娘施展出的蒼龍勁,就連我也眼前一亮。”沈清歌道。
“天仙之道修行起來最為困難,我見飛蛾姑娘不光通曉天仙之道的功法,就連鬼仙之道的功法也有所涉獵,那份天資實在令人羨慕。”葉桀又道。
葉桀與沈清歌相視而笑,明明在不久之前,兩人還是一副仇敵姿態,但當誤會解開后,兩人卻仿佛成為了相識多年的老友,言語間有著一股無形的默契。
如果說兩人間有什么情緒是相通的,那毫無疑問是對徒兒的關切,那份相通的情緒,一下便拉近了距離,令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李飛蛾肩上的紫蝶,其實是她的天賦神通:伴生靈蝶。紫蝶屬于魂魄靈體,凡人是看不見的,搭配冥靈神決,可謂如虎添翼…”
“說那夔牛進集市買鞋,一雙鞋賣八枚銅錢…”
親密的笑語聲,洋溢在不算寬敞的房間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