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無煙煤

　　昌城，南鑼院。

　　“師爺，這女東家是在煎豆腐嘛，真香。”

　　“你小子趕緊干活，人家東家弄什么我們吃什么。你現在不是手藝也還行了嘛，等會用這邊角料去做一個小板凳出來。”

　　在干活的李師傅對著徒孫說道，別看他徒孫年輕，其實十來歲就開始學徒，如果不是有些精致的家具還沒學到家，都可以出師了，普通的桌子凳子他們都會做。

　　現在已經是弄飯的時候了，周靈瑩自然也要弄飯，她一個人的話早點晚點無所謂。但家里有幾個干活的木匠師傅在呢。

　　天熱，豆腐不弄了也不經放。但一塊豆腐有四兩，總共有四塊也不能一天吃了。一塊豆腐切成片能煎一盤，再用一塊燉魚。

　　一個煎豆腐，一個豆腐燉魚，算是很不錯的菜了。魚也不會一次燉了，好幾斤呢，燉半條就夠了。除了這兩個菜，周靈瑩還會炒一個大白菜，這一天的菜也就這樣了。

　　上午周靈瑩把換洗的衣服洗了晾曬了，然后跟院子里的鄰居閑聊了一會。

　　像周靈瑩這種嫁的好，但自身條件不好的女人，很快就混入了大院的情報組織中。雖然剛來這院子，就已經知道了幾戶家里的情況了。某個人是表面是什么樣的，背后又是如何的。

　　當然了，周靈瑩忙的時候，她也是被人背后議論的對象。

　　說周靈瑩是一個條件不好的女人，不是說她長相，而是她的身份。在城里，在大家眼里，周靈瑩知青的身份其實連農村女人都不如。

　　周靈瑩嫁給江成，是可以以夫妻的身份住到城里來。如果是農村女人嫁到城里，最多是沒定量吃，但其實還能在街道辦接點散活干，掙點錢貼補家用。

　　比如縫鞋墊，做布鞋，給一些單位洗衣服什么的。

　　但實際上周靈瑩目前只是脫離了知青團那邊的管理，并沒有脫離知青的身份。如果依靠嫁一個城里的男人就可以脫離身份，那全國各地就不會有那么多女知青了。

　　有這知青的身份在，其實連一些散活都接不了，能在街道辦接散活貼補家用的話。那就違背了讓大家下鄉最初的定義了。

　　所以周靈瑩目前是在院子里條件最不好的女人，注定一切都只能依靠男人。但又是院子里條件最好的女人，嫁了一個開大汽車的男人，吃喝不愁。

　　這一邊看不起一個人，又一邊羨慕這個人，這院子里也就唯獨周靈瑩一個了。

　　豆腐煎的很香，這年頭大家對食物的香味很敏感，前院煎豆腐，后院都能聞到。搞的很多人想改善伙食，去買點好的，可又舍不得。

　　這次周靈瑩就煮了一鍋米飯，但今天這鍋米飯比昨天一鍋量多一些。起碼大口碗盛飯，一人有一碗滿的大米飯。

　　想加米飯就不用想了，昨天是江成在家，周靈瑩是擔心他不夠吃才多煮的。江成不在家，她也不是完全不會過日子的人，可能沒別人節約，但多少也有點算計。

　　“李師傅，還有兩位師傅，吃飯了。”

　　“東家，馬上來。”

　　飯菜弄好后，周靈瑩招呼幾位師傅吃飯。李師傅是立刻回應，然后讓兩個徒孫去洗手吃飯。

　　在雇主家，男雇主不在，也可以喊雇主媳婦為東家的。如果兩人都在，在解放之前，大戶人家得喊夫人。現在不流行夫人那套，可以喊東家媳婦。

　　這次吃飯沒有去借凳子了，李師傅和兩個徒孫一人端一碗大米飯，然后夾了一些菜在碗里蹲在門口吃。

　　李師傅倒是吃飯還有點姿態，不能說細嚼慢咽，起碼比帶來的兩個徒孫跟餓死鬼投胎那樣扒飯要強。

　　兩個徒孫一人一碗大米飯很快就吃完了，但東家沒開口招呼說鍋里有飯盛，說明就是沒了。哪怕是再怎么意猶未盡，也別去主動開口去問還有沒有米飯。

　　大口碗一碗滿的米飯，已經夠了，在其他地方干活，粗糧都不一定有這樣多招待。而且煎豆腐和豆腐燉魚這樣香，有什么不知足的。

　　反正沒有一粒米飯是浪費的，菜的話也留了足夠晚上再吃的。

　　這吃完飯，中午熱，李師傅和兩個徒孫都是隨意在屋外陰涼地方往什么地方一靠就準備睡覺了。

　　等睡醒就接著干，今天不但要把床弄出來，還打算用拆下來的舊材料在明天上午之前先弄張桌子出來。這飯菜放竹床上也不好。

　　而周靈瑩也要打算休息會，等會她跟院子里一個今天認識的女鄰居出門去買東西，她是要去買棒子面。下午給師傅們做窩窩頭吃，菜市場要是有咸菜也去買點回來。

　　中午兩點多，豐城煤炭廠。

　　“劉哥，這合適嘛。”江成看著自己車上一車的煤炭詢問道。

　　“有什么不合適的，說起來還是我們廠占你便宜了。不過你在前面路口注意一點，前面有扒煤的小孩。”劉勇笑著說道。

　　二十多公里的路，江成是硬生生硬鋼絲繩牽引著劉勇開的解放車回的豐城煤廠。

　　劉勇回到廠里后，向煤礦廠后勤部匯報了情況。人家煤廠也是很感激江成的，就算最簡單的辦法，煤廠這本安排人開車送油泵過去維修，時間上得耽誤不少。安排一輛車來回跑一趟，油耗最少也要將近一塊錢了。

　　現在江成的車上裝滿了煤塊，這當然不是送給他的。而是煤廠委托他幫忙送去樟城那邊發電廠的，但江成后車廂煤塊底下有四麻袋裝好的好煤。

　　四麻袋煤差不多有六百斤左右，都是無煙煤。無煙煤可不是蜂窩煤，一斤要七厘。蜂窩煤一般都是煤沫子加黃土混合壓制生產的，所以居民買的蜂窩煤才兩厘五一斤。

　　這無煙煤是很多領導家里才使用的，也是很多家庭經濟條件還可以，冬天用來取暖的。至于一些大領導家里，無煙煤還是不夠資格用來取暖，人家是用木炭了。

　　四袋無煙煤，在市場上得四塊錢了，并且沒有票一般人買不到這樣好的煤。但江成得順路幫人家廠里送一趟煤去樟城，跑這一趟的話，煤廠這本還真不虧。

　　首先煤廠這邊是有運輸隊，專門給一些發電廠供應煤用于火力發電，不過用于發電的煤，不需要質量太好就是。

　　但司機的工資加補貼一個月最少六十左右，因為都是送附近城市發電站，一般都能一天跑兩趟。可煤廠的運輸車都是解放卡車，跟江成的黃河車比不了，黃河車一趟就當兩趟了。

　　所以江成幫跑一趟，就可以給煤廠節省兩塊錢工資。

　　另外就是煤廠自己的車去跑兩趟，得按照來回路程算，油錢也是錢呀。

　　最后還有一點，無煙煤七厘的價格是市場價格，是包含了各自運輸成本的價格。有些合作單位派車來自提的，價格可沒有七厘。

　　因此這次幫忙，并不存在誰占了誰多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