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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少春潛力

第二百零八章  曹大宗將食指放進嘴里舔了舔,接著俯身趴在車廂中以口水作畫:

  “他家與隔壁離得很近。”

  他畫了郭家與鄰居的布線圖。

  郭家的正門前是鄰居家修的房子,房屋離得很近,曹大宗道:

  “我去走訪過,兩家之間的距離最多不到半丈。”

  “半丈?”也就是郭家與鄰居的間隔只有一米五不到。

  “是,他鄰居房子正對郭家大門,將他家房屋的光線擋了個嚴實,據說早年鄰居修葺房子時,兩家打斗過。”

  在鄉下,房屋正門被人屋子擋了,便好似財氣、旺氣都一并被人阻了,這是十分嚴重的事。

  郭家雖說是老實人,一開始也是不能忍的,雙方暴發過嚴重的口角沖突。

  曹大宗指了指地面的畫:

  “只是鄰居家生了四五個兒子,各個都膀大腰圓,據說與山中匪徒還有瓜葛,相較之下,郭家人丁單薄,日子越過越差,面對這樣的惡事,最終便只能忍下這口惡氣,這房屋之爭就不了了之了。”

  “也就是說,雙方有前隙在,鄰居家與他交惡,不會替他作偽證。”趙福生聽出了曹大宗言外之意。

  曹大宗點頭:

  “大人英明。”

  這老頭兒真是拍馬屁的好手,一會兒功夫,已經說了好幾句‘大人英明’了。

  武少春直翻白眼,曹大宗露出尷尬而又畏縮的笑容。

  “事后也問了鄰居家,他鄰居姓張,當時只有老父母在家中,說事發前幾天沒有聽到過隔壁打斗。”

  兩家離得這樣近,彼此家里有什么動靜壓根兒瞞不住。

  雙方又有仇怨在前,鄰居不可能替郭家遮丑,也就是說,鄰居的證詞是可信的。

  郭家沒有發生過案件,幾天之內,郭威的妻子、父親卻都離奇失蹤,家里沒有地道通外界,官差又一直在十二個時辰監控,那郭家的這對翁媳去哪了?

  趙福生正皺眉思索間,武少春鬼使神差的道:

  “大人,是不是鬧鬼了?”

  “什么?!”

  曹大宗一聽這話,嚇得渾身一抖。

  趕車的差役本來一直默默驅趕馬車,只是安靜的傾聽車內對話沒有出聲,此時聽到‘鬼案’二字,險些從車上栽了下來。

  “鬼案?不可能吧!就是尋常失蹤案——”

  對普通人來說,寧愿郭家是翁媳不和,繼而鬧出了人命,也比出現了鬼案簡單。

  畢竟如果是命案,死也就死郭威的老子與老婆,但如果出了鬼案,封門村都會受到牽涉…

  趙福生看了焦躁難安的曹大宗一眼:

  “不排除厲鬼作祟的可能,但我還沒有到封門村,此時說這些話為時尚早,是人是鬼作亂,到時一看便知。”

  若是有人裝神弄鬼,她此來就是為了解決匪患;

  而要是真有厲鬼橫行,那么正好這是鎮魔司的事,她這一趟也不算白來。

  說完之后,她又問趕車的差役:

  “照你估計,我們到達長條鎮還有多長時間?若要到封門村,則要多遠?”

  “回大人的話,我們未時三刻出發,一路疾行,約在戌時中就能到達長條鎮。”那趕車的差役戰戰兢兢的答道:

  “長條鎮距離封門村無法驅車,那邊路爛不好走,只能半車半步行,一去往返,至少要兩個時辰的時間。”

  曹大宗就勸道:

  “大人,我們到了鎮上天色已晚。”

  入冬之后白天時間短,夜晚來得快,“朝廷有宵禁,夜里也不好出行,不如到了鎮上之后大人先洗漱一番,孔老爺定會為大人接風洗塵,諸位大人們歇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出發,前往封門村——”

  趙福生抬了一下手,將曹大宗的話打斷:

  “我們不進鎮,直接前往封門村。”

  郭家的這樁案子經由曹大宗的口中說出前因后果后,已經顯出撲朔迷離之態。

  官差不可能在自己面前替郭威隱瞞,不過趙福生還沒有到達長條鎮,也沒見過郭威,并沒有將這一條猜測完全掐斷。

  但假設曹大宗說的話句句屬實,那么郭威父親與妻子失蹤之事就顯得很離奇了。

  趕車的差役聽她這話,有些害怕,但卻沒有勇氣反駁,只好語氣沮喪的應了一聲:

  “是。”

  趙福生轉頭看向哭喪著臉的曹大宗:

  “郭威前來推辭做官府的中間人時,你說他講的緣由是妻子失蹤。”

  “是、是的,大人,當時去了他家,問及他父親,他才知道父親也失蹤了。”曹大宗心中忐忑,但見趙福生問話,深怕她認為自己年邁不堪大用,便強打精神應道。

  “也就是說,他并不知道他爹事先也消失了,對他爹格外忽視。”趙福生在腦海里將目前已知的線索再三串連,同時提出疑問,以求獲得更多的訊息:

  “孔佑德當時懷疑他撒謊,派遣了差役前往郭家搜查,搜查過程中發現他妻子確實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他的父親。”

  趙福生一心二用:

  “經過搜索他家,沒有發現翁媳影蹤,通過訊問鄰居張家人,得知這翁媳兩人在案發前幾天,沒有過吵架打斗的響動。”

  “是,是的。”

  她總結得全面,曹大宗無話補充,只好點了點頭。

  “郭家貧困,據你所說連飯都吃不上,郭威為人懦弱,郭妻性格內向——”

  曹大宗又點了點頭。

  趙福生細細品味這些曹大宗提起郭家時的形容詞,雖說半個字沒說郭家‘不好’,但又處處透露出郭家的窘迫。

  “郭家人應該瘦弱矮小吧?”趙福生推測。

  “大人明察秋——”曹大宗正欲夸攢,但話沒說完,便見到一旁武少春,連忙又道:

  “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武少春這一次沒有翻他白眼,而是聽了雙方對話后,提出猜測:

  “郭妻瘦矮無力,郭父年邁體弱,反倒是郭威本人,再是矮小瘦弱,始終是成年人,有沒有可能是這一家人平日積怨頗多,他一怒之下殺父、殺妻,最后藏尸家中?”

  他曾與黃崗村的人打過交道,對封門村的人印象也不太好。

  這兩個村出了不少匪盜,村民大多性情兇惡,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不在話下,殺父、殺妻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對惡人來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武少春說這話時,趙福生的目光轉向了曹大宗。

  這老公差聽聞武少春的話,有些不贊同的努了努嘴,但身體卻很誠意的附和道:

  “這位大人說得對——”

  趙福生看到這里,就知道武少春的猜測不正確。

  不過武少春的表現卻給了她驚喜。

  原本收他進入鎮魔司,純粹是當時狗頭村鬼案后,武少春性命垂危,情急之下的選擇。

  但之后武少春表現卻頗出色。

  作為沒有馭鬼的普通人,又經歷過鬼禍,好不容易揀回一條小命,但他并沒有因此而畏縮。

  蒯良村鬼案是他第一次參與辦案,雖說沒有亮眼表現,但他在整個案件參與的過程中,卻十分鎮定,沒有給趙福生拖過后腿,這已經讓趙福生很滿意了。

  且他對參與辦鬼案并不害怕,反倒頗為積極,此時雖說猜測不準確,可他卻能積極思考,實在很有前途。

  趙福生已經在考慮先給他打個門神烙印,為他加個護持了。

  “看來少春猜錯了。”趙福生笑瞇瞇的說道。

  武少春愣了一愣。

  但他并不傻,聽了趙福生這話,下意識的轉頭去看曹大宗。

  曹大宗有些尷尬,聳著肩膀縮著腦袋,屁股坐在腳后跟上,一雙手合十,插在大腿中間,陪著笑容。

  他這樣的表現,令武少春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大人,我——”

  “你說得很好。”

  趙福生笑容不變,“一切皆有可能,任何猜測都不能放過。”

  她看出武少春潛力,也有意教導他:

  “這樁案子目前雖說不一定是與鬼相關,但我們鎮魔司本來就是以辦鬼案為主,辦鬼案的過程千萬不能疏忽大意,稍有疏忽,興許賠上的就是自己的命了。”

  她這樣一說后,武少春心中的尷尬頓時消彌,連連點頭。

  “厲鬼復蘇之后,本身就是集世間最大的惡。”

  鬼物沒有理智、情感,殺人全憑本能。

  如果心慈手軟,性情軟弱,以人的思維代入厲鬼,那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而且辦鬼案最忌一言堂。”

  趙福生說道:

  “人的思維畢竟是有局限的,大家集思廣益,提出的可能性越多,出現差漏的情況越少。”

  這樣一來,辦案過程生存機率也要大很多。

  “相反,如果眾人只知附和,那么三五人辦案與一人辦案也沒什么區別,最多也就是多幾個跑腿的雜役,這樣的令使太多,當著也沒什么前途。”

  趙福生說完這些話,武少春就明白她確實是在真心實意的夸獎自己,不由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一旁蒯滿周聽她說完,玩手指頭的動作一頓,仰頭看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所以少春說得真的很好。”趙福生對于看得順眼的人,也不吝于給予鼓勵。

  她說完后,又道:

  “等封門村的事辦完后,回了鎮魔司,少春要是考慮將來多辦鬼案,我可以先替你打個門神烙印——”

  趙福生還沒來得及問武少春是否愿意,只見武少春興奮地站了起身:

  “多謝大人,那可太好了!”

  他歡喜之情溢于言表,顯然是確實有意要好好辦鬼案的。

  趙福生笑了笑,示意他有話坐下再說。

  武少春興高彩烈的坐下。

  曹大宗心中有些好奇,不知這‘門神烙印’是什么,卻又不敢多問,只好老實呆在原處。

  有了這一番小插曲,武少春受了表揚,興致更加高昂,且自信心明顯足了許多,這會兒趁著氣氛不錯,他大膽的問道:

  “大人,你覺得這郭家——”

  眾人一路說話,幾個時辰時間不知不覺一晃而過。

  天色逐漸黑暗,馬車在傍晚前到達長條鎮,但并沒有入鎮,而是按照趙福生原本的吩咐,直接駛向了封門村。

  在途經長條鎮前,曹大宗見到入鎮的人,拿出自己差使的令使,使他們向鎮中孔佑德報了一聲口信。

  隨著天色一暗,車內的氣氛逐漸沉默了。

  大漢朝有夜里不出行的宵禁習俗。

  這一項規則從制定到執行都格外嚴格,無論是州府還是鄉鎮,幾百年來,大漢朝的百姓早就習慣了夜里不出門了。

  趙福生猜測,這應該是朝廷為了防止百姓夜里出行撞鬼的緣故。

  百姓不明內里,只知道這樣違反法則。

  車上曹大宗及趕車的雜役都很害怕,天色越黑,二人竟然都開始瑟瑟發抖。

  趙福生轉頭吩咐武少春:

  “少春,你將燈籠點上,掛到車子前頭。”

  長條鎮并不富裕,治下的村鎮大多飽受匪患之苦,許多房屋十室九空,不少房子坍塌,無人居住。

  天色一黑后,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雜草,許多田地荒蕪,馬車行走顛簸間看不到燈光,四周又黑又靜,偶爾能見著一些墳包,看起來嚇人極了。

  她話音一落,曹大宗及那趕車的差役頓時松了口氣。

  隨著武少春一答應,燈光亮起,車里瞬間明亮,兩個普通人的駭怕之情頓時緩解了許多。

  “對了。”

  關于郭家的談話暫告一段落,趙福生看著曹大宗:

  “你說你今年已經56了。”

  “是,今年七月十三滿的。”曹大宗挪動了一下盤坐得發麻的雙腿,不著痕跡的揉了揉腰側。

  這一趟馬車行程較遠,中途趙福生就讓他坐在地上,沒有再讓他繼續跪坐。

  “你是長條鎮本地人,對封門村熟嗎?”

  趙福生問。

  “熟。”

  曹大宗聞言一下就笑起來了:

  “不瞞大人說,我爺、老子都在長條鎮上當差,當差的平日也沒什么事兒,下鄉催繳稅賦是年年都要做的。”

  他與趙福生相處了半天,對她脾氣性格也有了大概了解,覺得這位大人脾性溫和,不是苛刻難相處的人,此時說話都要自然隨意許多。

  “有時一趟收不齊,還要跑好幾趟,我從小跟著我爹走,對封門村這些地方都是走熟了的。”

  也正因為他對封門村熟,所以這一次與郭威相關的事,才由他來找縣里回報消息。

  趙福生點了點頭,說道:

  “我聽龐知縣提到過,封門村43年前發生過一樁鬼案,你聽到過這個事兒沒有?”

  她說完之后,笑瞇瞇的盯著曹大宗看。

  趙福生的這幾句問話,一下就讓武少春品出其中的味來了。

  她先問曹大宗年紀,又問他對封門村熟不熟,這兩個疑問得到曹大宗肯定的答復后,再問起幾十年前的鬼案,曹大宗哪有敢不答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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