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憐了!”一旁的青瑤也倒抽一口涼氣,“她還活著嗎”
“活著。”朱雀抱著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檢查她的心跳和脈搏,“心跳很平穩......她的生命力很強。”
江晨一時無言。
遭受了這么慘烈的虐待,那女子仍然倔強地生存著,不得不贊嘆一聲生命的頑強。
就像路邊的野草一般。
青瑤不忿地道:“是杏花村的人干的吧那群豬狗不如的禽獸,難怪會招惹蜘蛛精上門呢,原來是遭天譴啊!”
她看向旁邊的六個昏迷的村民,往其中一人身上狠狠踢了一腳,“就該讓這些人被蜘蛛精吃掉!”
“那位姑娘好可憐啊,嗚嗚嗚......”阿秀在心頭抹眼淚,“哪個天殺的混賬,對這樣的美女也忍心下毒手………”
“某些人的愛好就是很扭曲很惡心的......咦”江晨仔細打量地上女子的面容,忽然生出一種熟悉之感。
這張臉,似曾相識 二十多歲年紀,鵝蛋臉,皮膚白皙細嫩,眉梢眼角帶著一絲盎然春意,別具一股撩人風情。
這樣妖嬈俏麗的少婦,如果四肢完好的話,走起路來一定會搖曳著纖細柔軟的腰肢,引得無數路人注目。
江晨曾經在暗紅沙丘上見過她,還同行過一段路。
“雪荼靡”
江晨眉峰一挑,想不到會在這里遇到熟人。
更想不到曾經婀娜多姿的美艷女子,如今已落得如此凄慘的模樣。
“姐姐認識她”朱雀和青瑤同時側目朝江晨看來。
“認識。”江晨的語氣有些復雜。
他不知道自己跟雪荼靡算是敵人還是朋友。
一開始算是敵人,后來同行一程,有了幾分交情,但與血帝尊一戰之后,雪荼靡竟趁著江晨重傷虛弱之時偷襲,然后逃之夭夭,不知所蹤。
按理說,江晨是應該恨雪荼靡的。
不過他又隱約察覺到,雪荼靡之所以會刺那一刀,可能是身不由己,也許是受了浮屠教禿驢的控制。
再看到雪荼靡如此悲慘的模樣,江晨也提不起什么報復的興致。
既然老天已經懲罰過她了,本公子就不罰了。
“她醒了。”朱雀叫道。
江晨和青瑤都看過去。
雪荼靡眼皮顫了顫,悠悠醒轉。
她眼神迷茫,視線在三人臉上轉了轉,問道:“這是......在哪”
“杏花村。”朱雀回答,“你被蜘蛛精抓住了,裹在了繭子里,還記得嗎”
雪荼靡回想了一陣,露出后怕之色:“好像是這么回事。”
江晨問道:“你不是在暗紅沙丘嗎來杏花村做什么”
他注意到雪荼靡的一只眼睛也瞎了,雖然熠熠生輝,卻不夠靈動,焦點虛無地凝聚在前方,應該是用某種寶石代替了眼珠子。
雪荼靡詫異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來自沙丘”
江晨想起自己還頂著阿秀的面孔,雪荼靡根本不認識自己,便道:“我聽說暗紅沙丘上盛產迷人的寡婦,像你這樣的身材,只有沙丘上才有......”
他話沒說完,就被朱雀按下了腦袋。
“我姐姐又在胡說八道了,你別聽她的。”朱雀向雪荼靡露出友善的笑容,“你身上的這些傷,不要緊吧”
“都是陳年舊傷了,不礙事。”雪荼靡說著,又朝江晨望來,“這位姑娘怎么知道我是寡婦”
江晨揮開朱雀的手掌,笑道:“我會看相。像你的這張臉,一看就克夫。”
雪荼靡臉色微變,嘴唇蠕動幾下,沒說出聲。
朱雀嘆了口氣:“姐姐,人家姑娘大難不死,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江晨道:“我說的是事實。你看人家自己都沒反駁。”
雪荼靡神色有些黯淡,低聲道:“你說得很對。我親手殺死了第一任丈夫,又險些害死了第二任......如果不是他命硬的話,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聽說他現在過得很好,已經名揚天下,我也就放心了………”
江晨心中一動。這家伙嘴巴里說出來的那第二個倒霉鬼,不會是我吧我可不敢跟你這種黑寡婦扯上什么關系!求放過,謝謝!
雪荼靡回過神來,見眼前三人面色都毫無異樣,反而覺得詫異。
“你們不問我殺人原因嗎”
一般人聽說她殺死自己丈夫的事跡,都唯恐避之不及,這三人怎么就好像聽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好歹來個嬌軀一震,花容失色吧 朱雀拍了拍她的肩膀:“殺得好!有些男人就是該殺!”
青瑤點點頭:“男人這種東西,完全不需要。早殺早解脫。”
江晨問道:“話說回來,你這身傷是怎么搞的”
朱雀道:“肯定是那個殺千刀的混蛋吧希望他死得不要太痛快!”
“不是他。”雪荼靡搖搖頭。
“是活著的那個”朱雀氣憤不已,“太過分了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么能這樣折磨你你不去找他報仇”
“也不是他。”
“是杏花村的這些人”青瑤指著地上的村民。
“不是。”雪荼靡搖頭。
“難道是那些蜘蛛精它們還會折磨人”
“都不是。那個人......我不敢提她的名字。”雪荼靡露出恐懼之色,“她是我的主人,是天底下最強大、最冷酷、最兇狠、最惡毒的女人………”
“主人怎么都喜歡玩這種調調!”江晨嘶地吸了一口氣,想起赤眉那對主仆,感覺有些牙疼,“不會又是鐘水月吧”
“你別怕!”朱雀用力拍了拍雪荼靡的肩膀,“現在有姑奶奶罩著你,管她什么人,都叫她有來無回!你只管告訴我,她叫什么名字,我幫你討個公道!”
雪荼靡打了個哆嗦,面色無比蒼白,手腳都蜷縮起來,顫聲道:“我不能說,我不能說......主人的名字,怎么能從我這種骯臟的嘴巴里說出來......我不能褻瀆主人………”
“你怕什么!”朱雀恨鐵不成鋼,“你現在都逃出來了,那個狗屁主人還能拿你怎么樣我告訴你,她就是個狗屁!”
她每罵一句,雪荼靡就顫抖一下,隨著朱雀越罵越兇,雪荼靡整個人癱軟在地,打著擺子,口吐白沫。
“行了行了,你別罵了,再罵她就死了。”江晨一把拉住朱雀,“別刺激她了,先給她治治傷。”
朱雀悻悻地將雪荼靡拉起來,幫她擦拭臉頰,安撫了一陣,等雪荼靡情緒逐漸平穩了,又問:“你的那個主人,把你傷得這么重,就把你丟在這個杏花村里不管了嗎”
“不是………”雪荼靡搖搖頭,面帶幾分驚懼之色,道,“主人沒有拋棄我們,我們是私自逃出來的………”
“你們‘”朱雀咬重了第二個字,“除了你,還有誰是那些村民嗎”
雪荼靡往左右張望了幾眼,道:“沒,她們沒在這里面,也是跟我一樣被蜘蛛精抓住了......”
“那應該是沒了。”朱雀與江晨交換了一個眼神,“活下來的人都在這里了。’
雪荼靡并沒有露出太多傷心的神色,只是長長嘆了口氣。
“這就是命。”
“所以你們是為了逃避主人的追殺,才來到杏花村的”江晨追問,“那頭蜘蛛精不會也是你主人弄來的吧”
“我不知道。”雪荼靡搖頭,發絲隨之搖擺,語氣中掩不住恐懼,“主人神通廣大,如果她想殺一個人,那個人一定會在三天內死去。任何東西都有可能變成死因,路邊的石頭,屋檐的瓦片,樹林里的竹竿,草叢的毒蛇......”
江晨道:“你主人看過《死神來了》”
雪荼靡雖然聽不懂江晨的調侃,但也大概理解他的意思:“主人不是死神,但她比死神更可怕!更惡毒!更殘暴!她不會讓人痛快地死去,而是會讓人遭受無法忍受的折磨,在無窮無盡的絕望中哀求著去死………”
她越說越驚懼,語速也越來越快,指著自己的眼睛道,“我的這顆眼珠子,就是在主人的強逼下親手挖出來的,主人又給我鑲上了一顆寶石,說這樣比原來更漂亮………”
朱雀看著她的斷腿和滿身的血色花紋,氣得渾身發抖,攥著拳頭道:“這樣的惡魔,應該天打雷劈!”
江晨道:“這世上惡魔太多了,你們一個個都要雷公來劈,雷公也忙不過來。不像我,我只會心疼雷公。”
朱雀拍了拍雪荼靡的肩膀,安慰道:“還好還好,你已經逃出了那個魔窟,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就能安穩過日子了......”
“不可能的。”雪荼靡臉色蒼白,右眼里閃爍著淚花,“主人不可能饒恕我們這些叛徒......沒有人能逃出主人的手掌心………”
朱雀不忿道:“你這么怕她,干脆就乖乖被她玩弄折磨好了,那還逃什么”
雪荼靡眼神躲閃:“不是我要逃的,是她們......她們非要拉上我一起......”
“就是你的那些同伴”
雪荼靡顫聲道:“她們都死了......這就是主人給她們的懲罰!我如果不回去,肯定也會死......”
“你還想回去糊涂蛋!蠢貨!”朱雀豎起眉毛,恨不得給雪荼靡臉上來上一巴掌,但看她的可憐樣又不忍心下手,只能按著雪荼靡的肩膀,用力搖晃她的腦袋,“你醒醒吧!仔細想想回去之后是什么下場你還能忍受那樣的 折磨嗎”
雪荼靡被她搖晃得發絲散亂,流著眼淚道:“我如果不回去,只會生不如死………”
江晨插嘴道:“不如我現在就殺了你,也算給你一個痛快,免得你再受苦,好不好”
朱雀詫異地轉過臉:“姐姐別急,我再勸勸她,她可能還有救。”
“沒得救了。”江晨搖頭,“這種人已經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離不開她的主人了。”
“斯、斯什么病”朱雀睜大眼睛。
江晨解釋:“你可以理解為一種受虐狂病。她主人越是虐待折磨她,她就越愉快,甚至還會依戀、感激、崇拜她主人。
“這么變態”朱雀大開眼界。
江晨點點頭:“就是這么變態。”
“阿秀仙子懂得真多啊!”旁邊的青瑤一臉崇拜,小聲道,“我也想要仙女姐姐這么一個主人,被仙女姐姐支配 朱雀看向雪荼靡,不甘心地道:“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江晨道:“要么現在就殺了她,賜予她解脫,要么放她回去找她那個主人。讓她自己選吧。”
江晨淡淡地道:“她自己選的路,她自己走。我們不是她的父母,沒法替她做決定。”
朱雀十分不甘,幾次握拳又松開,最后無奈地吐了一口氣:“好吧。”
這時,旁邊的幾個村民也陸續醒轉,看到周圍的情景,慌忙磕頭道謝。
朱雀將村民們一一攙扶起來,詢問了一些身體情況,見村民們都好奇地盯著雪荼靡,便問他們:“你們見過這位姑娘嗎”
村民們有的搖頭說沒見過,有的點頭說見過。
“這位姑娘來的時候披著一件大氅,全身遮得很嚴實,看起來走路也正常,沒想到她原來是個瘸子!”
“她們一共五位姑娘,說是路過這里,想要借宿一晚。”
“就是李老根變成蜘蛛吃人的那天!”
“我們一看都是漂亮姑娘,當然滿口答應了,沒想到卻惹來了災禍!她們都是災星!”
“也不能這么說人家姑娘,李老根是村里的老人了,跟別人姑娘有什么關系她們也是被李老根害慘了!”
“你糊涂啊,只顧貪圖美色,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蜘蛛精就是她們招來的!不然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跟她們一起來了我看她們就是蜘蛛精變的,專門來害人的!”
“你別冤枉好人!”
“你還不相信你看她身上的那些流血花紋,像不像蜘蛛扒開她衣服看看就知道了!”
“人家好端端一個姑娘家,憑什么讓你扒衣服”
“不扒也行,看我一鋤頭打死她,保證讓她現出原形!”
村民們你一嘴我一嘴地爭吵起來,還有的想對雪荼靡動手,被旁人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