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在劍光中起舞,肢體隨意彎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總能在劍光臨身時有驚無險地擦著劍氣閃過。
她隨手還擊,轉眼間揮出了三千余劍,既有驚鴻一現的絕艷神劍,亦有簡陋古樸的平凡招數。她放開心懷,隨心所欲,將各式各態的劍技盡數傾灑而出,若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那柄凌厲的飛劍雖然氣勢洶洶,卻始終無法傷到她衣角,一次次徒勞的進攻,反倒像是在給她伴舞。
隨著一連串的劍技揮出,林曦胸中一種感覺愈來愈盛,漸漸形成一股不吐不快的欲念。
她學過林家的落櫻神劍,也見識過江晨的枯木劍法的返璞歸真,還有蘇蕓清「游龍劍」的靈動飄逸、胡丹「周天星斗劍訣」的大氣堂皇、凌霄「無翳劍訣」的兇狠凌厲......那些都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劍術,漸漸與她在劍道上的 感悟融于一體,在她胸中衍生出一個圓,圓融內斂之圓,攻防一體,生生不息、無懈可擊之圓。
她嬌喝一聲,手中長劍像是感應到主人的心境,也發出清悅的鳳鳴聲。她漸覺掙脫了桎梏,像從水中沖回岸上一般,徹底脫離了空氣的束縛,也從飛劍編織的那片華麗劍網中沖了出來。
窈窕的身軀穿出劍網,徹底擺脫那個牢籠,林曦腳步不停,輕盈一動,飄然躍至江晨身前,素手揮轉,劍華如月,萬點粼光浩淼相隨。
她并不滿足于防守,既然沖出牢籠,就要轉守為攻。
江晨急忙躲開,林曦緊追不舍。
劍的影子在寒氣中來回撕割,兩人身形時分時合,如演奏一段優美的舞蹈。
江晨被逼得節節敗退,一直退到摘星樓邊緣,后背抵上了欄桿,才抬手以掌心擋住了劍尖。
武圣之軀,非凡間兵器可破。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決!”江晨贊嘆。
林曦素手一轉,收劍歸鞘,揚起如玉俏臉,沖江晨嫣然一笑:“怎么樣,我進步很大吧”
江晨豎起大拇指:“進步太大了!四大劍圣已經比不過你了!”
“又是長生鎮四大劍圣”
“路要一步步走,你先要打敗長生鎮四大劍圣,才能去挑戰我們云夢世界的四大劍圣。”
“嘻嘻,能跟你過過招,我就很滿足了。”林曦面上蕩漾著動人的笑意,美艷不可方物。
江晨也暗暗吐出一口氣。
跟林曦過招,比跟真正的高架累多了,生怕不一小心傷到她。還得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每次又恰到好處地被她格開或者閃過,若是她出劍偏離了一點,江晨還得不露痕跡地給她補上。
如果說林曦是臺上的舞者,江晨則是臺下的導演,這一段讓人嘆為觀止的華麗雙人舞,缺了任何一人,都不可能編排得如此精妙酣暢。
在江晨的掌控下,林曦展現出的實力簡直堪與劍圣相比。
如果臺下有觀眾的話,也會覺得林小姐才貌雙絕,劍法驚世,以她的武技居然排不進《英杰榜》和《傲世榜》,一定是有黑幕。
江晨左手攬起林曦的纖腰,右手隨意動了動,空中的三柄刀劍各自落下。
雖然被林曦打了個岔,但江晨也大概測出了自己御劍的修為水平。
「以念御劍」的起步,就是「以氣馭劍」的巔峰。
無需溫養劍意,十丈之內,他能隨意奪取別人的兵器,最多能夠同時御使三劍。
百丈之內,飛劍瞬息可至,如臂指使,施展精妙劍術,仿佛自己親身使劍。
再遠,便不能像親手使劍那樣靈巧,但也能令飛劍直來直往地擊中靜止目標,具備一定威力。
目前的極限是三里左右,能以鐵劍擊穿鐵甲。
這只是一開始。
御劍修為積累上,江晨不如衛流纓。
御劍境界上,江晨卻已經超過衛流纓,鑄就了一顆返璞歸真的劍心。
接下來,前路再無阻礙,只剩下日積月累的水磨工夫了。
終有一天,他將能像古代傳奇中的劍仙一樣,千里之外取人首級。
目前來看,他修煉御劍真訣的目的已經算是達成了,結合「空間漣漪」和「空之痕」,便能夠解決「天外一劍」“最后一公里”打不準的問題。
此時才算是真正具備了對十階強者的超遠距離打擊能力。以后只要是無天廟所在的地方,無論誰來了,都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天外一劍」的襲擊。
江晨只需要坐鎮浩氣城,然后在各大城市修建無天魔祖廟,仿照玄黃天下的“神網”,將香火愿力編織成網,以「空間漣漪,聯通各大城市,就能威懾四方,守護數千里地盤。
魔祖廟便是飛劍發射的道標。
沒有魔祖廟的地方,就需要江晨的陽神親自跑一趟。
這便是江晨構想中的防御網和威懾網。
東風快遞,使命必達。
下次如果衛擎蒼、衛傾萍還敢過來偷襲,露頭就打,定讓那兩位人仙有來無回!
接下來,各地魔祖廟的修建,也該提上日程了。
江晨忽然想起一事,微微皺眉。
防御網的構建,需要以香火力作為基礎,而信徒香火的管理和維護,平時都是吳柳樹在處理,江晨可沒有精力去管理這些瑣碎的雜務。
但現在吳柳樹已經勞累成疾,承受不住億萬兆民的祈愿反噬,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恐怕還要再選一個附屬從神,幫吳柳樹分擔一部分工作。
誰比較適合呢 五大使徒中的另外四個,「黑皇帝」楚嵐風有這個能力,但他作為大楚皇帝,每天處理政務直到深夜,已經很勞累了,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回應信徒的禱告。
可惜楚嵐風是血肉之軀,不能像吳柳樹一樣不分晝夜地連軸轉......
「血皇后」阿錦已經被香火污染,病情比吳柳樹還重,再這樣下去快要變成呂后,武則天了,這么關鍵的任務絕不能交給她。
阿桶,他作為江湖魁首,而且還要準備出征東海的事宜,同樣也是日理萬機。
貌似只剩下紫涵了。
紫涵與東方紫衣依舊在偏僻小鎮傳播「寶月如來」的信仰,但被「無天魔祖」打得落花流水,一時很難有起色,干脆先讓她停下來,解決吳柳樹的燃眉之急吧。
江晨把這事跟紫涵說了。
紫涵并沒有馬上答應,幽幽嘆息道:“老祖,是我沒用,讓你失望了。”
江嫣擺手道:“萬事開頭難,寶月如來的事我們從長計議,等待一個時機,我們現在得幫吳柳樹一把………”
紫涵面露憂色,搖了搖頭:“阿,你不能自暴自棄!”
“我沒自暴自棄啊!只不過事有輕重緩急,眼下吳柳樹快撐不住了,我們要幫他。”
“在阿紫看來,沒有比「寶月如來」更重要的事情!「無天魔祖」那邊的香火稍受一點挫折,反而是好事!這樣更有利于平衡......”
“阿紫,你錯了!”江嫣語重心長,“「寶月如來」和「無天魔祖」都是我,們都很重要!我知道你擔心我被香火污染,想要快些幫我樹立「寶月如來」,但做事要講究方法,不能一味蠻干。潛龍在淵,以待天時也!那個天 時我已經看見了......”
“是什么時候”紫涵急切地追問。
“等到阿桶討伐東海,降伏那些島民,你就能順勢傳教,讓「寶月如來」取代「海龍王」,成為他們新的信仰。”
“什么時候出征我也跟趙教主一起去!”
江嫣搖頭道:“阿紫,你的任務不是打打殺殺,你還能發揮更重要的作用。吳柳樹那邊更需要你。”
紫涵冷靜下來,點了點頭:“嗯,我聽你的。”
江晨心里其實還想到了另一個人選,也能為吳柳樹分擔一二。
希寧。
這家伙有一個心魔,她可以自己白天處理希寧城政務,晚上讓心魔來處理信眾禱告,夜以繼日,簡直完美。
不過,這家伙敏感得很,又跟江有仇,說不定會從中搗鬼。
萬一被她發現了江的真實身份,仇上加仇......算了,還是不招惹她了。
江晨的腦袋枕在林曦膝上,輕輕吐出一口氣。
“事情辦完了”林曦的手掌按在江晨臉上,輕柔地為他撫平眉頭。
“嗯”
“你好像很累的樣子,睡一會兒吧。”
“好。”
林曦的纖纖玉手溫柔地撫摸江晨的臉頰,為他做放松按摩。
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林曦轉頭望去,看到了衛的身影。
衛姬遠遠瞧見江晨枕在林曦膝上,急忙停住了腳步。
“什么事”林曦的聲音在衛姬心頭響起。
衛姬在原地行了一禮,用心聲稟報道:“全城都搜遍了,沒有找到刺客。刺客很可能已經逃出城去了。”
林曦微微頷首:“知道了,我會轉告夫君的。”
“小姐,現在要不要解除全城高級戒備狀態”
“解除吧。
“是!衛姬告退!”
紗幔低垂,四壁以錦緞相隔,溫暖又溫馨。
云母屏后,鴛鴦榻上,懸以繡錦圍帳,芳香撲鼻。
圍帳內,兩條人影交織。
等到驟雨初歇,江晨才從屏風后轉出來,踩著軟綿綿的地毯,望著榻上人影,微笑道:“幾日不見,丁姑娘氣色越來越好了。”
隔著圍帳,丁晴只顯出一個朦朧又曼妙的剪影,慵懶地回答:“江公子無事不登門,這次又有何指教”
江晨道:“我這次來,是為了答謝丁姑娘的贈書之恩。”
丁晴先是一愣,繼而顯出幾分詫異:“你…..…練成了”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的衛流。
她原本以為,普天之下,除了衛流纓之外,再不可能有第二人能夠練成「以念御劍」。
江晨微笑道:“這要感謝丁姑娘,給我的那篇真訣,沒有在里面搞鬼。”
“你真的......找到了天門”丁晴的嗓音微微發顫,“天門究竟在哪里”
即便心如死灰之時,“天門”這兩個字也能帶給她莫大的震動。
她花了一輩子來尋找天門,本以為那是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傳說,除了衛流纓這般的天命之子能夠機緣巧合地找到那一抹百年難遇的契機,百年之內,不會有第二人還能有此際遇。
“你無法找到天門,只能是天門來找你。”苦尋不獲后,這句話已經成為了她與柯無眉的共識。
連衛流纓本人也覺得這句話沒錯。
然而!這才過去了幾天,江晨就跑過來跟她說,他已經找到了天門!
丁晴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好像崩塌了。
原來天門是真的能找到的嗎原來百年之內,還有第二個人能夠看見天門那么我這么多年來的修行,究竟是修到哪里去了 “天門就在你心里。”江晨坦然相告。
“天門………”丁晴重復咀嚼著這句話,眉頭緊緊皺起,連身邊的衛流纓什么時候消失了都沒注意到。
“這個答案你可以慢慢去琢磨。今天我來找你,是要告訴你,你自由了!”
“自由”丁晴失魂落魄,仍沒有回過神來。
“你的心,應該已經活過來了吧那就不必再關在這囚籠里,從今天起,去你想去的地方!”江晨揮了揮手,“白露城就不留你了!”
丁晴無法反駁。
這幾日衛流纓的陪伴,讓她一顆死寂的心重新煥發出活力。
而剛才所聽的天門的消息,更是如當頭棒喝,將她從頹廢萎靡中敲醒。
她的心已經狂躁起來,無法再安于現狀了。
“走吧,別再回來,別當我的敵人,希望咱們江湖不見。”
江晨的身影如泡沫般消散。
“慢著”丁晴焦急地伸出一只手,卻抓了個空。
周圍的紗幔、錦緞、云母屏,都一片片消融在搖曳的燭光中。
直到一切都了無痕跡,盡歸虛無。
丁晴意識一沉,猛然向下墜去。
她睜開眼睛,翻身從冰冷的石榻上坐起。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地打量四周,發現自己睡在地牢里,只不過手腳的鐐銬都被解開了。
牢房的門大開,守衛也都撤走了,周圍靜悄悄的。
只要她想走,隨時都可以走。
這是江晨給她的報酬。
“不是夢。
丁晴想起夢中所見,心頭失落又狂躁,不知不覺地走出牢籠,拾級而上,一直走出地牢外。
一路無人阻攔,門口的守衛也對她視而不見。
陽光灑在丁晴身上,蒼白的肌膚感受到久違的暖意。
這是真實的陽光,真實的溫暖。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丁晴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然而再厲害的夢境,也無法比擬陽光灑在臉上的真實。
之前所有經歷的一切,那八名男子,還有衛流纓,還有天門......都是假的么 丁晴悵然若失,一路走出城外。
“除了公子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找到天門。”她這樣對自己說,不敢回頭再看來時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