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憤怒連左鄰右舍與常來往的親友都知道了。
在唐家多名家族中堅力量即將外調,在西北邊軍內部權勢有所衰減的當口,金家前些天態度轉冷淡,就已經足夠令人光火的了。如今他家兒子還鬧出了這樣的丑聞,哪里還有求娶唐家大小姐的誠意?金善本身條件不佳,婚事本就是高攀,連誠意都沒有了,又不可能達到唐家提出的條件,那唐家還有什么理由繼續履行約定?
唐金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金家人忙不迭求上門來,又是賠禮道歉,又是請求更改條件,希望唐家能將金善考得功名的時限往后延。后來他們見唐家油鹽不進,便又把先前唐蕙與金善私會之事重新拿出來說嘴。
然而現在的唐家人,早已冷靜下來了,不用再擔心唐蕙無法嫁入鎮國公府,會影響唐周兩家的盟友關系,更不需要考慮將唐若嫁進京中高門大戶中,為唐家重回京城做鋪墊了。
在唐家的野心和小動作暴露之后,唐周兩家的盟友關系經歷了嚴峻的考驗;而舍棄了教養嬤嬤帶來的京中人脈以后,唐若要再嫁進京城,就只能指望周家的路子了。這些往日所求,如今都無從談起。
眼下的唐家只能靠自家人的真本事苦熬上去,雖然暫時失去了在西北邊軍權力中樞的權勢地位,卻也得到了更大更廣闊的發展空間。如今他們不需要再為了唐蕙姐妹的閨譽名聲考慮,對金家人的厚臉皮糾纏言行忍氣退讓,態度自然便恢復了本來的冷漠無情。
他們直接將金家人掃地出門,指著金大舅的鼻子警告他不要再糾纏不清。而那名嫁進唐家旁支的金家女,則直接被關在家中禁足了。公婆丈夫下達了最后警告,她若再替金家人說話,便帶著休書回家去吧,她的兒女今后也不會再認她這個娘了。那金家女頓時就老實了,再沒有為金善說過一句好話。
而唐家人拿到調令后,也沒有白白丟掉原本的位置。他們推薦了與自家交好的武官做接任人,又與長安其他將門世家進行了利益交換,謀求新任所的政治資源和人脈支持。如此一來,他們人雖然離開了,但留在長安老宅里的家族成員依然還能得到庇護,家族中的小輩依然還能在西北邊軍中得到職位和提拔的機會。
與唐家進行了利益交換的將門世家中,就有金家兄弟的頂頭上司。他們為了表達對唐家的親善態度與支持,迅速對金家兄弟提出了警告。
這跟唐家先前擁有權勢卻無法威脅到金家兄弟在衛所的地位不同,上司的警告是能直接影響到金家所有人的未來前程與生活安穩的。金家人便是心中再不服氣,也只能消停下來。
消停歸消停,金家人心里肯定是不甘心的。
雖然他們家看到唐家人紛紛外調,也有些嫌棄唐家對金家助力大不如前了,正考慮是不是要繼續強求這門婚事,可他們自己選擇放棄是一回事,被嫌棄威逼著不得不放棄,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今金善名聲掃地,哪怕依然還頂著風流才子的名頭,在青樓里跟人爭風吃醋打架斗毆的典型紈绔行徑,也跟“才華橫溢的多情詩人”的形象有些對不上號,以至于掉粉嚴重。他還被出了名無能的紈绔子弟打傷了,不得不放棄科舉考試,這就更顯得無能了。
在唐家人的刻意宣揚下,他如今是個文只懂寫幾句歪詩討青樓女子歡心,武不能勝過任何一個紈绔子弟的廢物。哪怕昔日他才名再響亮,廢物的形象也極大地影響到他在長安婚嫁市場上的身價。
而金善與唐蕙的婚事不成,長安地界上與唐家有交情的將門世家,都不會再考慮他了,不然日后兩家親友來往相見豈不尷尬?
次一等的人家中,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將愛女嫁給風流又無能的男人,就為了圖他長相好、會寫幾句詩的。長安地界上的官宦人家,終究還是尚武的多。雖然也有拗不過女兒的人家,但他們卻未必是金家能看得上眼的高門顯宦,金家又怎么可能樂意讓金善“將就”呢?
金家人仿佛已經能看到金善錯失娶到高門貴女、幫扶整個家族飛升的未來了。
這么一想,全家都心痛不已。
他們開始爭吵,互相甩鍋了。
金大舅責怪兒子金善耐不住寂寞,擅自偷跑去青樓,招惹了花魁,得罪了打人的紈绔子弟,才會引禍上身。他一想到自己的前程受到威脅,便要發火,大聲嚷嚷著取家法來,要把兒子狠狠揍一頓。
金老太太與金大太太哭著撲上來護住金善,一個說孫子有傷在身,萬一打壞了,淪為殘疾,這輩子就真的毀了;一個說兒子常往青樓去,不過是為了與本地的文人結交往來,從不曾招惹妓子,是花魁自己不檢點才連累了無辜的好人,并不是兒子的錯。
金二舅在旁感嘆,金善在家備考才幾日?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要往青樓跑了,白瞎了唐家的好親事。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讓自己的兒子上呢!他兒子雖不會寫詩,但也生得高大壯實,不愛跟青樓女子廝混,也不會打不過紈绔子弟,絕對不會得罪唐家人。
金二太太則哭起了老一套,覺得老太太過于偏心長房了,金家花在金善身上的資源,都夠二房三個兒子分的。既然金善將來沒指望了,老太太不如多花點心思在小孫子身上,也給他們請兩個好先生教導,說不定能教出比金善更出色的才子呢?
金老太太毫不客氣地啐了二兒媳一口。
她抹了淚,正色對憤怒的長子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善哥兒是有才華的,只是時運不濟罷了。錯過了今年的考試,那就明年再下場。他還年輕,有的是機會。眼下還是讓他先專心養傷要緊。等他的傷養好了,又多讀了一兩年的書,到時候他只會考得更好。只要他有了功名,自然就有了前程。哪怕錯過了唐家大小姐,將來還可以再求娶別的名門千金。長安的千金不行,那就去京城找。善哥兒有了出息,你還怕沒有沾兒子光的那一天?”
金大舅漸漸消了氣。他對兒子還是很有信心的,生完氣后,很容易就接受了母親的意見。但他還是惡狠狠地沖著兒子下了嚴令:“日后不許你再上青樓那種地方去!這兩年你都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里讀書!什么時候考中了秀才,你再去跟你那些文人朋友來往!”
金善頓時叫苦不迭,卻被母親捂住了嘴:“我的兒啊!事關你的前程,你就別惹你爹生氣了,老實聽話便是!”
金善不甘不愿地低了頭。
金二舅眼珠子一轉,便湊到母親身邊賠笑道:“娘,既然善哥兒打算要苦讀求功名,將來求娶京城高門大戶的閨秀,那外甥女那邊…您看我那幾個小子怎么樣?這親上加親本就是好事。咱們家本來也沒必要什么好事都想著善哥兒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