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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齊大司馬

  偽齊,南譙州,譙郡。

  大雪壓城,沿街兩旁破敗的房屋里透露出惡臭味來。

  士卒們持推車,走在路上。

  道路不是很干凈,他們走著走著,忽停下來,從一旁的積雪里抓住一個胳膊,往外一拉,手臂就斷開了,卻沒多少血液流出來,他們將這手臂丟進車里,嘴里罵了幾句,而后繼續挖掘。

  很快,一個尸體就被他們挖出來,他們將尸體抓起來丟進車里,而后繼續往前。

  城內各處的道路,都有士卒在前進。

  而推車載著滿滿當當的尸體,正往城外運去。

  每年寒冬,總是如此,很多人都熬不過寒冬,死在屋內,或者死在道路上,城內的老爺們心善,生怕這些尸體會引發疾病,就會暖心的派人來收尸。

  有些時候,士卒們也會進院子收尸,為尸體清理下身體,帶走能帶走的。

  有些時候進院見不到尸體,那他們也會幫著將對方變成尸體,而后幫他善后。

  刺史官署內。

  段韶手持滾燙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

  段韶披著甲胄,兩旁站著很多的甲士。

  刺史慕容子颙跪在了一旁,眼含熱淚,一副感動的模樣。

  “多虧大司馬及時到來,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抵抗劉賊和陳賊。”

  “先前盧潛讓我領兵去援助,我領著大軍剛剛靠近揚州,就得知他被俘虜了,我遇到了敵人的先鋒大軍,斬殺了五千余人,敵人不敢追擊,我這才返回了譙州。”

  段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原來如此。”

  “你跟黃法氍打了一仗?”

  “不錯,正是黃法氍的人馬!”

  “你帶了多少人?”

  “我帶了萬余人。”

  “那黃法氍有多少人?”

  “這,好像也是差不多的人數,不過,南人都是不堪一擊的,我跟黃法氍遭遇之后,直接下令猛攻,黃法氍丟下了一半的尸體,掉頭就跑.”

  段韶又吃了幾口茶,沒有回答。

  慕容子颙有些尷尬,他又看了看周圍那些站立著的甲士們,咽了咽口水,看向了段韶。

  “大司馬,我對廟堂忠心耿耿.”

  段韶終于放下了手里的茶盞,“既然忠心耿耿,我下令讓各州刺史派人來金墉城,為什么你不愿意前來?我的使者呢?”

  “啊,我在此處,不曾看到您的使者啊,大司馬,您真的是誤會了,誤會了。”

  “我是真的沒見到什么使者,我都不知道您來了,直到麾下的人說您到了州內,我才知道這件事,趕忙下令開城門來迎接!”

  “大司馬,若是我有異心,怎么會出城迎接呢?”

  慕容子颙說的很誠懇,他含淚說道:“當初我的父親遭受劉桃子誣陷,我被貶為白身,多虧了武成皇帝,我才得以出任刺史,又豈敢不忠呢?”

  看著落淚的年輕人,段韶冷笑了起來。

  “我著實不明白,我在金墉城下達命令,派遣使者前往稟告,各地的州刺史都愿意歸順,就你這里,許久都沒有下文,我的使者都沒了蹤影。”

  “如今我領兵前來,你卻說自己是忠臣,你這忠心,莫非是只有遇到軍隊的時候才會彰顯出來嗎??”

  慕容刺史被嚇了一跳,急忙搖頭,嘀咕著想要解釋。

  “噗嗤”

  段韶手快,不知何時拔出了刀,只看到刀光一閃而過。

  慕容刺史還是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忽然,脖頸處噴射出血來,直接飛濺在面前的茶,乃至段韶的身上。

  慕容刺史不可置信的倒在了地上。

  段韶瞥了眼對方。

  在他來到南邊之后,靠著自己的威望,迅速開始收拾亂局,安穩江山,這個慕容刺史殺了自己的使臣,還有自立的想法,段韶正好殺過來。

  一方面是此處位置重要,可以從這里去討伐南人,段韶需要完全控制這個地方,另外一方面,殺掉慕容刺史,也正好讓其余人知道,反對廟堂是個什么樣的下場。

  段韶看了眼面前的茶。

  “可惜了好茶。”

  “帶出去,宣告眾人,這就是違抗詔令的下場!”

  “讓其余州郡早些派人去拜見皇帝!!”

  “唯!!”

  甲士低頭,隨后砍下了地上的人頭,大步離開了屋子。

  段韶擦了擦面前的案,而后從懷里掏出了一份輿圖,放了下來,開始認真觀看。

  輿圖之上,早已是被段韶畫出的無數痕跡。

  這些都是段韶所想的收復圖。

  齊國的河水以北,向來是政治中心,最精銳的士卒,將軍,大臣們幾乎都是出自河北,而河水以南,也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糟糕,此處的人口,錢糧,土地都是大于河北的。

  他先前假裝跟周人合作,給周人上了一課。

  他確信,周人短期內是再也不會出兵了,哪怕金墉城變成了空城,他們都不會出兵了。

  宇文護慘敗之后,他們好不容易咬著牙弄出些軍隊,還被自己給打沒了,如今說不好鬧成了什么模樣。

  而劉桃子這里,段韶同樣不擔心。

  劉桃子國內要處理的事情一大堆,別的不說,就晉陽的問題,他想要處理好,就得半年不止。

  他現在唯一要對付的就是南人。

  陳國人趁著北邊混戰的時候,趁機搶走了兩淮地區而兩淮地區富裕,是不能輕易交給別人的。

  好在陳人跟劉桃子糾纏了很久,大軍也耗不起了,又是寒冬,他們不敢不撤。

  最多也就是留下一個悍將來斷后而已。

  只要不是面臨十萬二十萬的陳人大軍,那段韶就沒什么好怕的,至于陳人的將軍段韶覺得自己還能應對。

  就在段韶思考著出兵策略的時候,院落里響起了嘹亮的馬蹄聲。

  片刻之后,那馬蹄聲又變成了腳步聲。

  “報!!”

  一位風塵仆仆的士卒沖進了屋內,一頭拜在了段韶的面前。

  段韶輕聲問道:“劉桃子那邊有什么異樣?”

  “是檄文,劉賊令人寫了檄文,宣告,宣告天下.”

  “檄文的內容從光青往其余地方擴散,已經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這士卒明顯是已經看過了檄文,此刻臉色蒼白,渾身都在哆嗦。

  段韶卻不以為然。

  段韶在晉陽宣讀了討賊檄文,公布了劉桃子的諸多罪行,罷免了他,又回到了南邊。

  劉桃子若是沒有任何應對,那段韶才會感到奇怪。

  他早就想到了劉桃子會發布檄文來反駁自己,甚至可能會立新君來與自己抗衡。

  他笑呵呵的說道:“無礙,且將檄文拿來與我看看。”

  士卒從懷里掏出了文書,哆嗦著遞給了對方。

  段韶拿起來,笑著說道:“劉桃子反應慢了些,我還以為他很早就會公布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文章。

  下一刻,段韶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他甚至不敢去讀手里的文章,他就像是忽然碰到了什么洪荒猛獸般,下意識的將那文書給丟了出去。

  士卒急忙跪在地上,不敢開口。

  段韶就這么僵硬的呆在原地,過了片刻,他才將東西撿起來,繼續觀看。

  他越看,臉色就越是難看。

  反反復復的看了很多遍,段韶的呼吸聲加重,臉色通紅,雙手也開始同樣哆嗦。

  “反賊!!”

  “狗膽包天!!”

  段韶憤怒的丟出了手里的文書,站起身來,猛地拔劍。

  他想過劉桃子會辱罵自己,辱罵高儼,否定新朝廷。

  但是他怎么都沒想到劉桃子會直接否認大齊,他這檄文討伐的竟然是齊國的皇帝!!

  段韶踉蹌了幾步,憤怒直沖腦門,頭痛欲裂!

  這廝瘋了不成?

  他自己就是齊臣出身,敢做這樣的事情?

  過了許久,段韶才勉強穩定了心態。

  他嚴肅的看向了面前的幾個士卒,“劉賊公然反叛,再次證實了我當初的檄文。”

  “派人去告知各州郡,嚴格禁止劉桃子的這篇檄文,任何人不得觀看,不得傳誦,更不許私藏!!”

  “違者斬!!”

  “唯。”

  等到眾人出去,段韶癱坐在了位置上,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文書,眼里的怒火也開始一點點消散,最后卻又變得極為復雜。

  這跟他所預料的事情完全不同。

  在自己搶走皇帝和玉璽,先一步公布自己的正統性,等著與劉桃子爭辯誰是正統的時候,劉桃子卻是迎面給了他一棍,段韶最重視的那些東西,在劉桃子這里竟然是分文不值,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不在意別人的評價,甚至都不在意任何禮法和任何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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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韶忽然間變得警覺起來。

  若是這次的判斷出現了錯誤,那往后的戰略也得做出相應的調整。

  劉桃子明顯不是要走安撫路線,那他處理國內的事情,肯定也會同樣走動手路線,如此一來,他處理好國內事情的速度應該會更快,那自己就得更早的去擊敗南人,至少不靠江水的郡縣得在自己手里。

  要做的事情還有許多.

  段韶努力的想著往后要做的事情,只是,越想越亂,卻沒有了先前的鎮定。

  就在此時,有人推開而入。

  “大司馬!”

  段韶抬起頭來,站在他面前的,乃是獨孤永業的兒子,獨孤須達。

  獨孤須達長相酷似其父,不過,他并非是武夫,儒雅隨和,跟那些漢人文士一樣的打扮。

  他文質彬彬的朝著段韶行了禮。

  “大將軍,聽聞您處死了刺史?”

  “殺我使者,妄圖自立,豈能不殺?”

  獨孤須達點點頭“是該殺,該殺,不過,這譙州乃是大州,距離敵人又很近,這刺史的位置,是不是要考慮周全?”

  “怎么?你想來當這個刺史?”

  “豈敢,豈敢。”

  獨孤須達趕忙低頭,“我沒什么才能,不敢奢望能擔任刺史之位,不過,我倒是愿意為您舉薦一個人。”

  “將軍平子敬,功勞顯著,能善待軍民,知道戰事,若是能以他來擔任此地刺史,我想是再合適不過了。”

  獨孤須達開始賣力的吹噓起了這個人,說起他過去的戰績。

  段韶卻瞇起了雙眼,“平子敬?故司空平文公之子?”

  獨孤須達很開心,“是啊,正是他,平文公可是天下能臣,他還活著的時候,擔任刺史,百姓們都感懷他的恩德,賢名為天下所知。”

  “我知道他。”

  “就是那個平文公逝世的時候想強行奸淫父妾的平子敬?”

  獨孤須達臉色一頓,“許多都是謠傳,都是不能相信的,平子敬為人豁達,以仁義著稱.”

  段韶大手一揮,不悅的說道:“這些時日里,你父親舉薦的刺史已經夠多了。”

  “這個譙州刺史,就不需要你再來舉薦了。”

  “該讓誰來擔任,我心里有數!”

  或是方才的檄文弄得段韶不開心,他就這么將獨孤須達給送了出去。

  獨孤須達走出了門,臉色漆黑,他剛剛走出了院,一個矮小的后生笑呵呵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后生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眼里閃爍著光芒,賊眉鼠眼的。

  “世子,怎么說的?”

  “我現在是譙州刺史了嗎?”

  此人正是平子敬。

  他投奔獨孤永業也有段時日了,一直都在他的麾下效力。

  獨孤須達搖了搖頭,不悅的回頭看了官署一眼。

  “竟將我轟了出去。”

  “什么?!”

  平子敬臉色大變,他惱怒的說道:“當初段韶被劉桃子的人追擊,像狗一樣跑到河洛的時候,是我們收留了他,將金墉城讓出來,讓他住在了過去將軍所居住的府邸里!”

  “如今他竟然敢對世子無禮?!”

  他卷起了衣袖,握著劍柄就要往里走。

  獨孤須達急忙拉住了他,瞇起雙眼,低聲說道:“不可魯莽。”

  “世子,何以懼怕?”

  “這出來的將士們,哪個不是我們的人?”

  獨孤須達再次搖頭,“無礙,這些時日里,有了段韶相助,我們成事很快,眨眼之間,已經有好多州郡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了,父親所委任的那些刺史郡守,也在為我們操練軍隊,囤積糧草!”

  “他還是有用的,不能對他出手。”

  “可這譙州.”

  獨孤須達再次笑了起來,“怕什么,當初廟堂也不想讓我阿爺擔任刺史,最后不還是乖乖的進行任命嗎?”

  “這里的事情,可不是他說了算,他想安排新刺史,那咱就讓他的新刺史過不下去,最后這位置還是我們的。”

  “不必管他!”

  “我們走!!”

  兩人迅速消失在門口。

  而在屋內,原譙州的長史正在一臉為難的勸諫段韶。

  這位長史的父親曾跟段韶有舊,也是他將刺史殺人的事情泄露給段韶,又哄刺史開城門迎接段韶的。

  長史滿臉憂愁的說道:“大司馬,您實在不該這樣對待獨孤須達。”

  “這父子倆人,看似豁達,實則心胸狹隘。”

  “本來這些話我不該多說,但是獨孤永業這個人,大司馬不可輕信,他當初為了能待在河洛,特意吩咐自己的麾下,要在他離開之后在地方作亂,裹挾百姓,讓他們詐降周人,逼迫廟堂對他放權可見此人是野心勃勃之輩!!”

  “當下大司馬想依靠這樣的人來成就大事,我以為不妥。”

  “他只是利用大司馬來擴大自己的權勢而已,若是大司馬就這么放任,遲早他會做出跟劉賊同樣的事情來!”

  “我聽說,他在私下里正在商議為自己改姓的事情。”

  “這便是他懷有異心的證明了。”

  聽著長史的勸說,段韶卻一點都不驚訝。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國內的這些將軍們,包括獨孤永業,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很早就知道了。

  “這些事情,你勿要對外說起,往后你就安心做事,任何事都不要參與。”

  “獨孤永業那邊,我自有辦法。”

  “唯!!”

  段韶收起了面前的輿圖,站起身來,快步走出了屋子。

  走到院落里,許多甲士們都守在此處,等待著他的命令。

  段韶看向了這些人,他領兵外出,所帶出來的都是獨孤永業的人,百保反而是留在了金墉城。

  獨孤永業對此很是開心,也樂意將軍隊借給段韶來用。

  段韶也是在出征的過程中漸漸熟悉了上下的將士們,跟他們有了交流和交談從他們口中還得知了不少的事情。

  “大司馬!!”

  眾人紛紛低頭行禮。

  段韶滿臉的笑容,“諸位,此番又拿下譙州,可謂是大功一件啊。”

  “再往前,便要跟南人接觸了,聽聞南人擊退了劉賊,弄得好大名聲。”

  “可愿意跟隨我去破賊立功啊?!”

  “愿與大司馬破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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