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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三天

  城門極為巨大。

  便是讓桃子找個高臺上去,他也摸不到頂。

  在巨大的城門的對比下,人就顯得愈發渺小,哪怕桃子也是一樣。

  城門有一吏,專門負責記錄進出者的過所。

  那人就坐在門口,前頭擺著案,案上有紙和筆。

  此刻,這小吏激動的起身,看著面前的劉桃子。

  這人的頭發微卷,在陽光下有些發黃。

  正是過去縣學里的契胡,姚雄。

  姚雄看到劉桃子,就像是遇到了親人那般,激動的難以言語。

  “桃子哥,我.....”

  他剛開口,眼眶忽然泛紅,眼淚滑落。

  路去病格外驚詫。

  這人在縣學時不安分,領著眾人欺辱新來的,跟桃子的關系也頗為惡劣。

  怎么今日看到桃子,似是看到娘家人的妾,這般委屈悲傷呢?

  劉桃子沒有言語,他的眼神迅速掃過對方的身體。

  姚雄手臂上露出肉的部分,能看到陣陣青紅條痕,那是挨了鞭的痕跡。

  “你們都還好嗎?”

  劉桃子開口問道。

  姚雄神色糾結,只是點頭,“還好,我們都通過了應試,如今各領了差事......”

  “桃子哥何時應試啊?”

  姚雄趕忙問道,他的眼里充滿了期待。

  “十日之后。”

  姚雄笑了起來。

  “好,我們等著桃子哥。”

  他沒有再多攀談,重新坐下來,準備工作,鎮守的鮮卑人查看了他們兩人的過所,丟給姚雄來記錄。

  等到記錄完成,劉桃子跟路去病一同離開此處。

  姚雄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們遠去,眼里帶著某種神色。

  “ñaqañ!!”

  鮮卑人大罵了一聲,姚雄渾身一顫,低下了頭,慌亂的拿起筆。

  ...........

  劉桃子走在城外。

  他像是個老練的安城外野人,步伐大開大合,鷹隼般的眼神巡視著遠處,警惕著一切危險。

  道路上再沒遇到什么盜賊或者亡民,可騎士卻明顯多了起來。

  騎士狂奔而過,甚至都無暇理會沿路的人頭。

  這定是出了大事。

  烏云從遠處蓋了過來,遮擋住了熾熱的光,散發著熱浪的世界忽然又變得真實,就像是被加了一道冷色彩的濾鏡。

  兩人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桃林。

  桃子家的桃林長勢確實不錯。

  路去病很喜歡這樣的景觀。

  可兩人靠近房的時候,隱隱約約的哭聲從院落那邊傳來。

  路去病一愣,轉頭剛看向桃子,桃子便飛了起來。

  他一腳跳出,確實如飛起來一般,他狂奔起來,整個人恍如沖鋒的戰馬,呼嘯而過,地面上的枯枝爛葉飛起,他迅速消失在路去病的視野里。

  “桃子兄!”

  路去病高呼了一聲,趕忙丟下了包裹,跑著追上去。

  “嘭!!”

  木門被撞開,劉桃子勉強停住身。

  似是一陣狂風襲來。

  院內方才還在哭泣的眾人猶如被掐住了脖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劉張氏站在院內,幾個婦人站在她身邊,臉上滿是淚痕。

  劉張氏對兒子的到來并沒有感到太意外,她示意了下內屋,“桃子來了....你先進屋休息會。”

  “桃子兄!!!”

  路去病氣喘吁吁的跑進來,一個踉蹌,站在桃子的身邊,張開嘴,用力的呼吸著。

  這段路跑來,他只覺得嗓子似乎都著了火,腹部也疼的厲害。

  他抬起頭來,看到眾人,又趕忙行禮。

  桃子皺起眉頭,“出了什么事?”

  劉張氏滿臉的無奈,“張成的事情。”

  她又看向了路去病,“路令史,鄉有喪事,招待不周,令史可先與我兒進屋休息。”

  聽到這句話,那幾個婦人似乎又活了過來,再次抽泣了起來。

  看著她們哭的如此傷心,路去病長嘆了一聲,行禮說道:“節哀。”

  桃子拉著他走進了屋里。

  路去病聽著外頭的哭聲,問道:“這位張公,是什么人啊?”

  “是一個惡人,當地大戶,里吏,平日里橫行鄉野,無惡不作。”

  聽到桃子的話,路去病瞪圓了雙眼,“惡人???”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外頭,“那些是他的家眷?”

  “不是,就是先前被他所欺辱的佃戶從眾。”

  “那....那她們為何如此傷心??”

  路去病滿臉的茫然。

  “她們皆沒有戶籍,為張成耕作,不在縣衙名冊,官吏要來,張成就藏好她們,不必服徭役.....張成也不會看著她們餓死,給她們勉強能站起來的糧食。”

  “現在張成死了。”

  路去病頓時沉默。

  外頭的哭聲持續了許久,終于,那些人離開了。

  劉桃子跟路去病走了出來,劉張氏滿臉的憔悴與無奈。

  看到兒子,她的臉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桃子.....”

  “方才頗為忙碌,還不曾做好飯菜....我這就去準備....”

  “媽,不必,我們來時已吃過。”

  路去病也是趕忙點頭。

  劉張氏卻笑了起來,“是否吃過,我還看不出來嗎?你們先聊.....”

  “小武呢?”

  “他去摘柴火了,很快就回來。”

  劉桃子跟路去病坐在院落里,路去病忽然開口問道:“村里應當還有人能當里吏吧?”

  “沒了,除了我,倒是還有幾個認字的,只是已經無法起身。”

  “那就是要縣衙委派....若是委派,或許就是我們律學室之人啊!”

  “既是同窗,定然會多照看你的鄉人!”

  路去病的心情忽然又好了不少。

  他覺得這新任的里吏大概率就是上一批去參與應試的那些人。

  他正喋喋不休的說著自己的想法,小武吃力的走進了院里。

  “媽!你看!我在桃林里撿了一大堆東西!!”

  看著他拖來的大小包裹,路去病臉一紅,“方才一丟,卻是忘了拿了。”

  這些都是路去病帶給劉張氏和劉大的禮物。

  第二次登門拜訪,他覺得應當帶點什么。

  劉張氏也并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劉張氏接過了這些,又讓小武幫忙做飯。

  “不是讓你在附近撿柴火嗎?怎么去了這么久?”

  “村里很是熱鬧,聽聞來了個新吏,正在記人名呢,保不準稍后就要過來....”

  聽到小武的話,路去病一愣,趕忙起身。

  可看到桃子依舊坐著,他又緩緩坐下來。

  “我們不去看看嗎?”

  “或許便是我們的熟人呢?”

  桃子不說話,路去病也只好繼續坐在這里,劉張氏很快就為他們做好了飯,其實也只是簡單的肉湯。

  捧著肉湯,路去病便不再啰嗦了,專心致志的吃著飯,將干餅掰碎,丟進肉湯,泡上會,再撿起來吃,那滋味著實不同。

  路去病吃的津津有味,桃子也是連著吃了兩大碗。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叫聲。

  “可有人在??”

  聽到這個聲音,路去病一愣,放下了手里的碗。

  小武上前開門,門外站著一個魁梧壯漢,淺綠色的眼眸,神色憔悴。

  路去病驚呆了。

  “乞樓難君?!”

  出現在門外的人,桃子也認識,就是那日將路去病帶走的官吏。

  此刻的他,全然沒了先前的闊氣,邋遢不堪。

  乞樓難或看到路去病,同樣驚訝。

  “路君??你怎么會在這里?”

  兩人趕忙相見,路去病為劉桃子介紹道:“這是我從前的同僚,乞樓難君,是縣衙里的賊捕掾.....”

  他又指著劉桃子說道:“這是我在縣學里的好友劉君,目前還在縣學求學,他家便在這里。”

  乞樓難苦澀的朝著桃子行禮相見。

  “路君可勿要再說什么賊捕掾了。”

  “我現在就只是張家村的里吏.....”

  路去病一愣,“這是怎么回事?”

  “抓賊不利....您勿要擔心,我這還是好的。”

  “衙內丞,主簿,錄事史,主記室史,門下書佐,干,游徼,議生,功曹史就沒一個躲開的,都被裝進囚車押往鄴城了。”

  “就連縣令,都被罷免,抓回鄴城去了。”

  “步大汗公被罷免了?”

  聽到路去病的話,乞樓難或瞥了他一眼,“步大汗公早就死了....路君還不知道?前幾日來了個新縣令,郭公。”

  “他剛上任三天,就出了這樣的事,被罷免了。”

  “才三天啊......”

  “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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