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更,此章1W2。
法雷爾家族的宅邸,位于銘耐加爾城圣月大道。
這條街,是銘耐加爾城的娛樂中心,坐落著王都、乃至于整個大陸最宏偉的劇院,最優秀的浴場。
本就熱鬧的圣月大道,今日尤其熱鬧。
因為所有人都聽說,一場盛大的酒會即將召開,而帝國的戰爭英雄、獨自覆滅了艾沃爾公國的雷文男爵也將參與其中。
大多數貴族,是收不到酒會請柬的,甚至連法雷爾家族的大門都摸不到,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聚集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男人們昂首挺胸,女人們花枝招展,互相遭遇時還會暗自品評、比較一下彼此的妝容。
誰都想和雷文男爵進行一場“偶遇”,那將是此后長久可以用到的談資。
可讓他們失望的是,即便腳上血泡磨破了絲襪,卻還是沒人見到雷文的蹤影。
“多米伯爵的考慮還真是周道。”一條無人的巷子里,雷文低聲道:“若不是派人來迎接,我恐怕要要被圍觀好一陣子了。”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引路的仆人恭順地笑著:
“雷文大人您滿意就好。”
多米伯爵的法雷爾家族,迎來送往都是各種頂級貴族,很多時候不方便在公共場合露面,自然有一套避人耳目的方式。
而雷文,也見識到了什么才叫“財力”。
走過無人小巷,迎來一片寬闊廣場,坐落著一座帶著大片花園的城堡。
即便是冬天,花園里依舊溫暖如春,草色濃翠,空氣清新而迷人。
來到城堡門口,沉重大門打開,優雅又不失歡快的音樂聲伴隨著一種淡雅的香味兒流淌出來。
雷文正了正衣領,在侍從的指引下走入了大廳。
“尊敬的各位女士和紳士們,看看誰來了!”多米伯爵時刻注意著大廳中的動向,見雷文到來立即抬高了聲音:
“是我們今天的主角,雷文男爵!”
“請讓我們對于這位保衛了我們如今平靜生活的年輕人,致以最熱烈的掌聲!”
雷文這名字雖然熟悉,但形象對大多數人來說都非常陌生,在洋溢的掌聲中,各種視線便落在了雷文身上。
“一直聽說雷文男爵年輕,沒想到竟然還這么帥氣。”
“不愧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貴族,氣質就是不一樣,我敢打賭,他最少有六塊腹肌!”
“功勞大是功勞大,他帥在哪了,我怎么沒看出來?”
“要我說,有功勞,那多半也都是吹噓出來的。”
“哦?是嗎,那你上去試試他的斤兩?”
各種各樣的評判,有夸贊有嫉妒,但每個人的臉上都維持著優雅笑容,倒讓雷文見識到了王都貴族們的社交禮儀。
“歡迎來參加我的酒會。”多米伯爵熱情迎了上來,和雷文輕輕擁抱一下:“雷文男爵,請盡情享受這場酒會,有什么需要盡管提,我還要處理一些其它事情。”
雷文笑著道:“您去忙吧,我想以您的周道,不需要我提什么要求。”
多米點頭離開,作為主辦者,他的確還有很多事要做。
不過真正急著離開的原因,是他知道,這場酒會只是借了他的名頭和場地而已。
有很多大人物都對雷文感興趣,要詳談,輪不到他。
如今只需要給雷文留下點印象,要結交還是疏遠,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果然,他這邊剛剛離開,就有人招呼起來。
“雷文,這邊!”安東尼侯爵沖著雷文招手。
沒有大部隊拖累,雖然安東尼是在大約半年前才出發離開艾沃爾,但卻比雷文早了足足3個月回到王都。
“安東尼侯爵。”雷文來到安東尼面前,舉起酒杯。
安東尼臉上帶著微笑,以一種介紹自家晚輩的語氣道:
“我就說吧,雷文是個很有規矩和禮貌的貴族。”
“來,雷文,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都是王都的大人物,也是我的舊識。這位是瓦拉克叔叔,帝國伯爵,財務部的高級文官;這位是康奈爾叔叔,帝國侯爵,軍務部軍械署的署長…”
“雷文啊,你還年輕,雖然作戰有力,但很多地方還有很多不足,還是要謙虛向長輩們學習才行。”
“多謝安東尼侯爵教誨。”雷文舉起手中酒杯,語氣雖然說不上疏遠,但和親昵也是毫不相關:
“今天能夠見到諸位,真是有幸,不過我已經約了人,不方便多陪,等改日有時間,我再單獨宴請諸位。”
說完,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空杯子放在侍從托盤上,轉身離開。
安東尼臉上陰翳一閃而逝。
別看安東尼是個侯爵,但加上“宮廷”二字,含金量就沒那么高了。
在諾德行省,他作為國王陛下的特使,自然可以凌駕于眾人之上,但在王都這個權貴云集之處,他可就算不上頂尖了。
所以,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他,回到王都后,還要靠雷文來抬高自己的身價。
自從回到王都,安東尼就沒少在各種場合吹噓他和雷文之間的關系,今天當然也并不例外。
在他口中,雷文突襲艾沃爾就是出自他的授意,之后每一步戰略,也是他在“暗中指點”。
這在真正了解整場戰爭細節的人看來,當然是一種笑話,但卻足以唬弄大多數不知真相的貴族。
“呵呵,年輕人總是要忙一些。”安東尼舉起酒杯,對其他人道:
“我這一杯,就算是代雷文賠罪了。”
酒水入喉,卻有點發苦。
雷文此番表現,不能說失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想要表達什么。
那就是雷文和安東尼——真不熟!
從前安東尼利用雷文為自己編織出的光環,算是徹底碎掉了。
雷文倒是全然沒有坑了安東尼的自覺,他離開后,也沒有距離安東尼太遠,只是尋了一張空桌坐下,對湊上來的侍女道:
“一杯清水,謝謝。”
侍女微微有些詫異,但貴族們的要求總是五花八門,因此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安東尼只是個開始,接下來雷文得保持一個清晰的頭腦。
雖然對安東尼有所成見,但雷文倒不是因為這個就非要離場。
貴族的社交,總是講究一個有效。
安東尼的社交圈子,多是帝國中樞的各級官僚,這種人要說有能量,當然是有,但對于雷文來說,卻沒有意義。
他們的輻射能力,就只限于王都、最多也就是直轄行省,向上觸碰不到國王陛下,向下又影響不到各個行省。
而雷文未來卻還是要在諾德行省扎根的。
當然,和他們交流一下、混個臉熟,落一步閑子未嘗不可。
但形勢之下不得不親近是政治,知道人家不把自己當回事,還要硬往上湊,那就是犯賤了。
“您要的清水到了。”
女仆的聲音將雷文喚醒,伸手接過杯子,雷文頓時一愣。
此前一直在專注于應對安東尼,如今雷文才發現,這位服侍自己的侍女,竟然有著一雙毛茸茸的獸耳。
臉型嬌俏,鼻頭粉潤,臉頰上還帶著幾縷細長的胡須。
一看就帶有“黠腳族”獸人、也就是狐人的血統。
“大人,您還有什么要求嗎?”這位侍女被雷文盯得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了,下去吧。”雷文移開目光。
原來整場宴會的侍女,竟然是如此五花八門。
除了混血獸人外,還有精靈和卓爾——這對不共戴天的死敵,竟然能夠和諧融洽地相處在一起。
而當雷文品嘗了餐桌上的食物,又發現了隱藏在簡單表面下的奢華。
看似是一只烤雞,實際上卻用的是獅鷲幼崽;果凍般顫顫巍巍的烤肉,是腹巖駝鹿的駝峰;串起來烤得剛好的肉串,是大地之熊的腹腩。
都是哪怕有錢都買不到的佳肴。
忽然,周圍的議論聲強烈了許多,越來越多的目光聚集過來,雷文起身,看到了一個大約40出頭的中年貴族正向自己走來。
不遠處,安東尼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因為那人是奎瑟蘭家族當代家主、帝國公爵,塞拉菲奴。
奎瑟蘭的人和雷文的人起了沖突,這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而奎瑟蘭,可是帝國如今聲勢最顯赫的8大公爵家族之一。
嘴角勾起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安東尼心道:
要有好戲看了!
塞拉菲奴走到雷文面前,張開雙臂,給了雷文一個擁抱。
雖然不習慣和男人摟摟抱抱,但雷文還是完成了一個無可挑剔的貼面禮,這才分開。
“初次見面,雷文男爵。”塞拉菲奴露出了微笑:
“來王都這幾天,過得還習慣嗎?”
“王都繁華,要說過得不習慣,那就實在是太不應當了。”雷文道。
“那就好,我還擔心,雷文男爵會因為那幾個蠢材壞了心情呢。”塞拉菲奴道:
“那三個家伙,已經被我調去礦坑做苦役,如果您還不解氣,我可以把他們交給您,隨您處置。”
語氣平淡,聲音也不大,但傳開之后,卻在周圍貴族心中炸開了一團驚雷。
這句話當然不是討好,身為實權公爵的塞拉菲奴也沒有討好雷文的理由。
但其中拉攏、示好的味道卻是遮掩都遮掩不住。
雷文心中也有些驚訝,他本以為塞拉菲奴就算不興師問罪,也該是把這件事情輕輕揭過,怎么就會有如此做派?
心中起疑,嘴上當然也越發謹慎:“公爵大人太客氣了,只不過是手下人一點小誤會,說開了也就算了,談不到什么處置不處置。”
“那就好,雷文男爵心胸當真寬廣啊。”塞拉菲奴贊許地點點頭:
“但有些貴族,就未必有您這樣的胸懷了。”
“您可聽說過,帝國8大公爵的說法?”
雷文心頭恍然:“聽過一些。”
所謂帝國8大公爵,指的是如今聲勢最為隆重的8個公爵家族,分別是:
坐鎮史利黑格行省的古斯塔夫家族;
掌控有威納第行省的貝侖海姆家族;
繼承了因賽邑行省的梵多利亞家族;
被封于茫泰恩行省的哈因霍茨家族;
繁衍棲身西戍衛行省的奎瑟蘭家族;
領地在南戍衛行省的伊瑞馮德家族;
防守著東戍衛行省的梅洛迪安家族;
起源自甘維爾行省的洛森維爾家族。
這并非是帝國僅有的公爵,但卻是近年來風頭最勁的公爵。
其中,古斯塔夫家族,其家主漢密爾頓公爵,擔任著帝國首相一職,通常并不與其他家族并列。
洛森維爾家族也極為特殊,是帝國中唯一明確倒向了光明教會的頂級貴族。
其家主莫倫佐,更是在光明教會中擔任12位樞機主教之一,也是光明教會在帝國的代表。
“既然雷文男爵了解,那我就不多費唇舌了。”塞拉菲奴點點頭:
“古斯塔夫和洛森維爾不論,你可知道,其他6大家族,有何不同?”
敏銳地察覺到塞拉菲奴平靜語氣下的暗流,雷文道:
“公爵大人這倒是問住我了,我遠在諾德,這些實在是不清楚。”
塞拉菲奴倒是一副好為人師的姿態:
“其實,從封地上就看得出來,我們奎瑟蘭、伊瑞馮德和梅洛迪安,與其他公爵的不同。”
雷文眼皮微微抽搐。
當然不同。
戍衛行省,名為戍衛,向來也是由王室直接管轄,雖然也有分封貴族,但最多也就是子爵、男爵。
這三大家族,雖然爵位早已有之,但直到凱恩斯十六世上位,將戍衛行省一拆為四,其中三份,分封給了這三個家族,他們這才踏入了帝國的權力核心。
“我們這3家,日子可不好過啊。”塞拉菲奴一聲嘆息:
“本來不該將你牽扯進來,可是如今正是帝國關鍵時刻,像雷文男爵這樣有能力的人,若是不能參與進帝國大事,那才真是一種浪費。”
“前幾日,擁王者廣場上,雷文男爵你遭遇的事,就是我們這幾家這些年來的縮影。”
“那些老牌貴族,一個個滿口家族的歷史、榮譽,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我們要做事,他們就處處阻撓;而偏偏,他們做起事來,又是全無能力!”
雷文臉皮緊繃,表情沒有變化,只是舉杯喝了口水。
心中卻是在暗罵塞拉菲奴不仗義,不就是茱莉婭他們揍了你們的人嗎,要點金幣不行,就非得把我拽進王都這深不見底的漩渦?
可是到這一步,想走就有點太晚了,而且雷文也不是沒有自保的方法。
來都來了,那就聽聽他究竟要說什么吧。
雷文露出了適時的驚訝:“竟然還有這種事?”
“那是當然。”奎瑟蘭臉上帶著明顯的怒意:“比如說貝侖海姆,第二王朝的功勛家族。”
“明明軍力強橫,但在此前帝國與因薩的戰爭中,竟然死抓著所謂的‘規矩’不放,布拉德行省都淪陷一半了,他們卻死活不肯出兵!”
“還有哈因霍茨家族,如果說貝侖海姆是‘死板’,哈因霍茨簡直就是慳吝。”
“雷文男爵你來時也經過了他們的茫泰恩行省,知道那里有多富庶,但戰爭一開,哈因霍茨卻連加稅都不肯,除了本該繳納的稅負,多一分都不拿!”
“最為可氣的,還是梵多利亞家族。”
說到這里,塞拉菲奴壓低了聲音:“他們的家主裴迪南公爵,就是此前帝國與因薩戰爭的指揮者,戰前吹得好聽,結果一上戰場就全都漏了底。”
“從黑水行省,一路被推回到布拉德,喪權辱國,要不是雷文男爵你攻陷了艾沃爾,恐怕早已經被人打到王都了!”
“雷文男爵,你說,跟著這種貴族,如何才能將帝國治理好?”
如果雷文是熱血青年,說不定還真會被他煽動得上了賊船。
可惜雷文不是。
這么多年貴族生涯下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雷文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想不犯錯,就要不做事。
做得越多、錯得越多。
別看塞拉菲奴一直在挑毛病,但能挑出來,恰恰說明人家就是在做事。
貝侖海姆掌控的威納第行省,鄰接著波多米徹王國,南部隔著一小段領土,便是獸人帝國。
如果貿然調開兵力,一旦波多米徹或者獸人王國有所動作,帝國會更加被動。
哈因霍茨的茫泰恩行省,富庶是富庶,但那更多是基于商業而非工農。
戰爭對經濟帶來的影響,雷文是深有體會的,戰略物資、尤其是糧食緊缺的情況下,各種商品的物價也會隨之暴漲,民眾們則會選擇降低消費,只購買生活必需品。
這種情況下,茫泰恩行省賦稅降低5成、乃至于7成雷文都不會意外,還能夠定額繳稅,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至于裴迪南公爵——現在回頭去看,帝國當時的軍隊就是戰斗力不如人家,也就是脾氣沉穩的裴迪南,雖然一直在敗,但損失卻相對有限。
真要換一個人,結果可能會更糟。
但當著塞拉菲奴的面,這些話當然是不能說更不會去說的:
“塞拉菲奴公爵憂國憂民,雷文將這些話記下了。”
“只是,我區區邊地貴族,對于帝國大勢實在是不甚了解,回去之后,我會好好思考,一定給公爵大人一個滿意的答復。”
塞拉菲奴神情一僵,隨后露出笑容來,看向雷文的目光柔和了幾分。
這一次和雷文對話,他的目的,當然是代表其他兩大家族,過來拉攏雷文,將他拽到自己的陣營。
現在看,他無疑是失敗了。
雷文的價值不言自明,且不說他本人超出規格的戰斗力,其麾下雄鷹軍也是帝國難得的勁旅。
不過真正的漁夫,從來都懂得放長線、釣大魚。
塞拉菲奴相信,只要雷文還在王都,總有一天會看清形勢,投入他們這一派的懷抱。
“那我就不耽誤雷文男爵的時間了,請您好好享受這次酒會吧。”說著,塞拉菲奴便轉身離開。
安東尼的目光還是落在雷文身上,眉頭緊皺。
剛剛雷文和塞拉菲奴交談他全看在眼里,從神態上看,可謂是賓主盡歡。
難道雷文,是故意讓手下與奎瑟蘭家族的人產生摩擦,以此來拉近關系?
他竟然剛剛來到王都,就已經找好了要抱的大腿嗎?
怪不得,不把我這個侯爵放在眼里!
正想著接下來該如何給雷文點教訓,安東尼臉色忽然一僵,因為他發現,雷文竟然主動邁開了腳步,向著裴迪南公爵走去!
他瘋了?
眾所周知,裴迪南此前在前線可是大敗虧輸。
而偏偏,雷文在艾沃爾戰場又取得了巨大的勝利。
這兩年,輿論明里暗里可是沒少拿雷文和裴迪南做對比,裴迪南公爵雖然穩重、大度,但也不是個泥做的,對雷文的不滿早已積壓許久。
要不然,此前就裴迪南沒有鼓掌,后來喝酒都是背對著雷文呢!
更何況,雷文剛剛還和塞拉菲奴相談甚歡。
雷文這家伙去做什么,不是真要投靠塞拉菲奴他們,去挑釁裴迪南吧?
不僅僅是安東尼,所有貴族的目光這時候都落在了雷文身上。
有人疑惑,有人擔憂,有人戲謔。
“裴迪南公爵,初次見面,鄙人雷文,雷文·奧塔·格里菲斯。”雷文笑著湊了上去。
“哦。”裴迪南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然后就不再說話,只是盯著自己的酒杯。
對于這個態度,雷文早已經有所準備,并不著急:“公爵大人,其實在來的路上,我就研究過此前帝國與因薩戰爭的戰報,也做過沙盤推演。”
“說實話,您的許多決策,其實并不夠完善。”
“比如銀松行省的‘白漫平原’一戰,就表露出了公爵大人您許多問題。”
“利用敵人平原不可能設伏的思維盲區,先是親自帶隊誘敵深入,隨后利用銀松河冬季枯水的特點、在河套里埋伏下2萬大軍,給了因薩一記迎頭痛擊。”
“整體決策,固然堪稱精彩,但您過于求穩,伏兵的數量還是太少,以至于雖然獲勝,但沒能夠殲滅因薩主力,也因此沒能達到拖延對方腳步的戰略目標。”
“哈。”裴迪南眉頭緊皺,心頭越發窩火。
這小子想干什么?他難道看不出來我不想搭理他嗎?
打了幾場勝仗,就敢在我面前指指點點了!
正想著直接開口把人趕走,可雷文下一句話就死死抓住了裴迪南的注意力。
“…不過,您在‘沼林盆地’的戰術指揮,卻是足以列入帝國戰爭教材的經典案例!”
“你說什么?”裴迪南花白的眉毛舒展開來,表情有些怪異。
沼林盆地戰役,是裴迪南的一塊心病。
帝國7萬精銳,被因薩15萬精英以優勢兵力包圍,雖然最后突圍而出,但卻損失了一半人手。
帝國特級軍團“血怒軍團”更是在那一戰中,全軍覆滅,軍團長茨賓塞伯爵以身殉國。
裴迪南也是因為這一戰,遭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譴責。
這時候提起沼林盆地戰役,雷文是要夸他,還是來繞著彎子罵他?
雷文繼續道:“帝國上下,人云亦云的人,還是太多了。”
“在因薩腹地,對方熟悉地形、又是全員騎兵,時間還是在冬季,沒能夠發現對方軍隊部署,本身就并不是您的失策。”
“而最被詬病的、讓血怒軍團留下殿后的決策,則是這場戰役真正的妙筆!”
裴迪南忘了發火,連連點頭,已經完全聽進去了。
雷文趁熱打鐵:
“如果把戰爭看成一局兵棋,士兵就是棋子,而雙方可用棋子數量其實都是有限的。”
“血怒軍團,就是因薩最想吃掉的一顆棋子。”
“而血怒軍團戰力雖然強橫,可畢竟是步兵部隊,根本就逃不脫因薩的追擊,如果帶著血怒軍團突圍,那恐怕當時就不是損耗一半部隊,而是全軍覆沒了!”
裴迪南的眼神在雷文身上上下打量,眼中帶著好奇:
“你真的這么覺得?”
“可是還有人說我率先突圍,是貪生怕死、枉顧部下性命呢。”
“那都是根本不懂作戰的蠢貨!”雷文斬釘截鐵地道:“戰爭的勝負,除了軍隊本身,就取決于主帥!”
“如果主帥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要說能打勝仗,那才是笑話!”
裴迪南心頭頓時塊壘盡去,微笑贊嘆:“不愧是帝國名將,雷文男爵這眼光,果然獨到!”
“此前,還有人和我說,年輕人傲氣、不懂尊老,不好相處,看來也是不可信啊。”
“其實啊,我也看過你在艾沃爾的戰報,當真精彩!不過有些細節,你還是需要注意…”
雷文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討教姿態。
要說老將畢竟是老將,見識的確不凡,給雷文指出了很多細節上的瑕疵。
比如風王部隊,既然空中力量優勢,那就該充分發揮,多多襲擾敵軍——哪怕是抓著幾塊石頭,從高空扔下去也好啊!
這還是裴迪南與因薩交手后總結的經驗。
因薩就是仗著騎兵優勢,總是會在晚上派一隊人馬反復騷擾,讓裴迪南的部隊不堪其擾。
士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論,士兵們要是得不到充分休息,上了戰場可是真會腿軟的。
兩人越說越是開心,交杯換盞之間,簡直成了多年老友。
忽然,裴迪南問道:“雷文,此前塞拉菲奴去找你,沒少說我們這些老家伙的壞話吧?”
雷文并沒有被這突然一問打亂節奏:“沒有,只是交流了一些看法而已,大多數時候,是塞拉菲奴公爵指點我,在王都該如何自處。”
“呵呵。”裴迪南公爵顯然不信,但也并不戳破:“格里菲斯家族的底蘊,可以說比在場所有貴族都要深厚,也是他們口中‘冥頑不靈’的老東西。”
“前幾天,杰弗里那句話說得也許不好聽,但卻也是事實,只有我們這種和帝國休戚與共、共同生活到現在的家族,才是帝國的根基。”
“既然如此,就更該互幫互助、共同把帝國維護好才是。”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拉攏,但雷文卻還是裝作一副沒有聽懂的樣子:
“當然,無論什么身份,身為帝國的一員,自然都要為帝國的利益考慮。”
很多東西,強迫是強迫不來的,裴迪南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做糾結。
看到這一幕的安東尼,心中越發感到驚訝。
自從回到王都,他可沒看到老友裴迪南如此輕松過。
雷文到底耍了什么花招?
帝國8大公爵,除了古斯塔夫和洛森維爾兩家外,其余6家,大致分為了兩個陣營。
其一,就是以奎瑟蘭家族的塞拉菲奴公爵為首的革新派,也被稱為“國王派”,是國王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班底。
其二,則是以貝侖海姆的埃吉哈德公爵為首的守舊派,也被稱為“貴族派”,代表著帝國老牌貴族們的利益。
而雷文,竟然能夠同時與這兩派打好關系,和哪一方都相談甚歡,這可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
至少安東尼自己就做不到。
他雖然和裴迪南私交不錯,但身為國王陛下的心腹,融不進老牌貴族們的圈子;而他偏偏又是貨真價實的老牌貴族出身,不被新派貴族們接納。
要不然,也不會遠離王都,去窮鄉僻壤的諾德行省任職。
“還是太小看這個小子了。”安東尼暗暗道:
“這家伙,簡直就是個天生的政客!”
酒會從白天持續到了深夜,雷文又在法雷爾家族侍衛的護送下,回到了翡翠殿堂。
“兄長大人!”等了一天的維斯冬迎了上來:“今天可惜您不在,天使之耀賣得…”
“先別說這個。”雷文打斷了他的話:“,跟我進來,正好今天給你上堂課。”
帶著維斯冬回到房間,雷文開始講述自己今天的所見所聞。
讓維斯冬失望的是,雷文沒怎么提宴會的奢華,重點放在了拆解新老兩派貴族的關系,以及與新老兩派貴族的具體交際上。
“兄長大人真是厲害,竟然能同時被兩派的人拉攏。”維斯冬真心實意地贊嘆:
“那,兄長大人,您準備站在哪一邊?”
雷文笑了:“你猜。”
“是…老派貴族?”
雷文搖頭。
“那就是新派貴族!”
雷文還是搖頭,看到維斯冬一臉困惑,笑著道:
“哪一邊,都不能站!”
維斯冬越發疑惑了:“可是…為什么?多一點盟友不好嗎?”
雷文一字一句地道:
“政治,最忌諱的就是站隊。”
“我不需要你現在理解,但你必須給我牢牢記住。”
維斯冬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然后忍不住問道:
“那黠腳族的混血,有多好看啊?”
幾天后。
王權高庭。
凱恩斯十六世赤身裸體泡在溫泉中,享受著侍女的溫柔服侍。
蒸汽升騰,凱恩斯十六世伸出白嫩手臂,在臉上抹了一把:
“庇勒。”
“在,陛下!”庇勒站在不遠處的池邊,低著頭,畢恭畢敬。
“前幾天酒會上的事,你聽說了吧?”
“略有耳聞。”
“雷文你也親自見過了,你覺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庇勒神色一僵。
身為宮廷小丑,他深知凱恩斯十六世的脾氣,這位陛下從來是最痛恨宮廷中人插手政治的,更別說去點評一位未來的伯爵了。
但陛下問了,不能不答,只好硬著頭皮道:
“雷文男爵,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年輕、聰明又勇敢,作戰得力,是帝國近些年來,難得的名將。”
“而且,為人處事,也是熱情大度。”
“呵…”凱恩斯十六世不置可否:
“我聽說,你在和雷文一起做生意?”
庇勒頓時汗出如漿,砰一聲跪在地上:“就…就只是小打小鬧而已,陛下要是覺得不妥,我、我這就把那幾張天使之耀退回去!”
“不必如此,又不是貪污受賄,我身邊的人,賺點錢怎么了?”凱恩斯十六世伸了個懶腰:
“不過嘛,你投資的眼光好像不太好。”
“恐怕,馬上就要陪光咯!”
庇勒滿臉疑惑:“…啊?”
“看來你還不知道啊。”凱恩斯十六世以調侃的語氣道:“雷文這次可是玩砸咯。”
“快去看看吧,不然萬一雷文跑了,我可不想看著我的人窮得飯都吃不起!”
庇勒抬頭,確認了凱恩斯十六世并不是在開玩笑,趕忙起身,恭敬告退后,一路向翡翠殿堂趕去。
路上通過簡單打聽,也了解到究竟發生了什么。
原來就在今天早上,忽然有人放出消息,說實際上,雷文來的時候,帶來了整整80輛大車,其中拉進城的20輛,有10輛都裝著天使之耀,最少也得有個500件!
這東西,根本不像雷文說得那么稀有。
雷文限量出售天使之耀,就是為了刻意哄抬價格。
于是價格一落千丈,許多買在高點的貴族直接沖到了翡翠殿堂,要去找雷文要一個說法。
庇勒這個心啊,那叫一個涼。
他一共入手了6件天使之耀,那就是將近6萬枚金幣,這可是他的全部身家了,這要是砸在手里,他就只能去吃土了!
趕到翡翠殿堂跳下馬車,庇勒眼前一黑。
只見外頭圍滿了人,比搶購時候還多,那隊伍都要擠到街道另外一頭了!
“讓開,都給我讓開!”庇勒跳著腳地叫。
作為王都名人,大多數人也都認識庇勒,因此紛紛讓開了道路。
一路沖到雷文的住所,用力踹開房門,庇勒小小的身軀中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聲浪:
“雷文!!!!”
頓時,七八個腦袋轉過了頭。
庇勒認識他們,都是城中有頭有臉的貴族,夠不上八大家族,但也頗為富貴。
這些人看到庇勒,都是一愣,然后就七嘴八舌說開了。
“庇勒大人,您這是來退貨的還是買貨的?”
“退貨好啊,退貨的話,直接賣給我,我出3萬4500金幣!”
“真是沒有紳士風度,今天早上的謠言,就是你放出來的吧?現在誤會已經澄清,誰都知道天使之耀一共就只有80面,你這點錢就想收?”
“說得對,庇勒大人,您要是賣,那我出4萬金幣!”
“我出4萬2千!”
庇勒撓了撓太陽穴。
啊?我又落伍了?
現在不是退貨,改成搶貨了?雷文沒玩砸?
那我過來干什么!
雷文笑了下,問道:“庇勒先生,你這是干什么來了?”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啊!
庇勒眼珠子一轉,腳下用力,忽然高高躍起,在空中翻了3圈半,雙手落地、然后猛一翻身站了起來:
“這不是我給陛下研究了一個新節目,你看看,怎么樣?”
“好!!!”
貴族們齊齊鼓起了掌。
他們也不知道好在哪,但國王陛下喜歡庇勒,他們也不敢不喜歡。
雷文意味深長地看著庇勒,看得庇勒臉蛋通紅,但也沒有究根問底:“我手上天使之耀的確就這么多了,大家還是商量一下,如何分配吧。”
一群貴族又再度吵嚷起來。
最終定下了3萬9999金幣一面的價格,將僅剩的14面天使之耀分割一空。
這一下,即便是見慣了錢的庇勒,也不得不震驚于雷文的斂財能力。
14面天使之耀,即便以9999金幣的成本算,那利潤也高達42萬金幣。
此前的天使之耀,雖然賣不到這么高的價格,有一個向上走的曲線,但總計60面,均價恐怕也不會低于3萬金幣。
這樣一算,光是這批天使之淚,刨去成本,雷文就賺到了至少120萬金幣。
120萬!
就算是在王都,也足以買下1幢國王大道邊上的豪宅,或者在王都附近買下一座大型莊園了。
庇勒雖然羨慕,但并不嫉妒,畢竟雷文吃肉,他也喝到了湯。
囤積的6面天使之耀,趁勢轉手5面,狠狠賺了15萬金幣,可說是大發財源!
“走,今天可就不能去水晶宮了,咱們去‘后花園’轉轉。”庇勒神秘兮兮地道:“那里的廚師,可都是王宮的御廚,用的也都是王宮特供的材料,大多數貴族都一輩子嘗不到一口!”
雷文當然不會推辭,他還要趁此機會,打聽一下自己冊封儀式的具體時間呢。
站起身來正要走,大門忽然被撞開。
鬣狗等護衛,倒退著走進門來,每個人手中都已抓住了武器。
隨后,便有一群全盔全甲的士兵涌進了屋中。
還能聽到“包圍這里!”“別讓人跑了!”等呼喊聲。
“黑羽禁衛?”庇勒眉頭一皺。
黑羽禁衛是王都的精銳護衛,一共也只有200名,但每一個護衛,至少都是1階超凡。
“怎么回事,不知道雷文男爵住在這里嗎?”庇勒高聲道:
“今天是誰帶隊,讓他過來見我!”
開玩笑,在王都,庇勒還能讓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負了不成?
“我勸你還是別多管閑事,庇勒先生。”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身穿全套附魔鎧甲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不到50歲,胸前掛有代表黑羽禁衛的黑色翎毛,翎毛旁邊,是一枚金黃色的紋章。
靛青色波浪花紋中,一條金色的三桅大船正乘風破浪。
這是8大公爵之一,新派貴族的一員,伊瑞馮德家族的紋章!
“威圖司公爵,久疏問候了。”雷文點頭致意:“不知公爵大人率軍前來,所為何事?”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威圖司公爵冷著臉說道:“我這一次,就是奉帝國貴族理事會命令,來逮捕你的。”
說著,他便揚起了一份蓋有貴族理事會印章的文書抖落開來。
雷文上前一步。
锃一聲。
威圖司公爵已經拔出了腰間長劍,對準了雷文:
“雷文,你不要輕舉妄動!”
“今天,我帶來了黑羽禁衛全部200人,各個都是超凡!”
“我自身雖然只有5階,但各大隊長,還有4個4階,不是好對付的。”
握著劍柄的手掌青筋暴露,威圖司又回想起了雷文的可怕戰績。
一對一之下,以4階對5階,在對方主場,斬殺了一位轉生天使!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色厲內荏地道:
“束手就擒吧。”
“就算你能把我們都殺了,也逃不出王都!”
雷文無奈一笑,他只是想確認一下文書上的內容罷了,沒想到就把一位公爵嚇成了這樣。
“大人…”鬣狗轉頭,請示著雷文的意見,只要雷文點頭,他現在就會立刻發起攻擊。
雷文搖了搖頭:“既然是貴族理事會的命令,那么我當然沒有違抗的道理。”
說著,他施施然伸出雙手:“走吧。”
威圖司給旁邊的黑羽禁衛使了個眼色,那人拿著一副封魔鋼手銬走到了雷文面前。
咔噠一聲,手銬合攏,威圖司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帶走!”
那給雷文戴了鐐銬的黑羽禁衛上來就要推搡,卻被雷文一記冷眼定在了原地。
“我自己會走。”
雷文被團團圍著,帶上了黑羽禁衛的馬車,在眾多貴族的圍觀中駛離。
當晚。
翡翠殿堂,雷文居所大廳。
鬣狗扯下了自己的頭盔,焦躁地來回踱步,頭上那條不生毛發的猙獰傷疤充斥鮮血,讓他看著尤為可怖。
“該死、這算是什么事!?不明不白,大人就被帶走了!”
“王都,王都,卻連最基本的法律都沒有嗎!?”
越說越急,他一把抓起頭盔向門外走去。
一直垂頭喪氣的托爾猛地抬頭:“你干什么?”
鬣狗大聲道:“干什么?我是大人的親衛,現在大人被抓了,我當然要去救他!”
“對面人多,咱們的人也不少,我這就把那500弟兄帶進來,滅了那群黑羽禁衛!”
“你瘋了?這里可是王都,王都你懂不懂!?”托爾站起身來,踮起腳沖著鬣狗大吼:
“沒有命令、帶兵入城,你要叛國嗎!?”
“那不然呢?就這么干坐著?!”
“那也比你發瘋要強!你真的帶兵入城,大人本來沒事,也會被你害死!”
“我看你就是自己貪生怕死!”
“我…”
兩人越吵聲音越大,簡直就要把房頂掀翻,斗氣鼓動之間,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夠了,都別吵了!”
本來在默默垂淚的茱莉婭一聲尖叫,站起身來。
哭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再一次,茱莉婭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和無力。
就是因為她沒有保護好南茜夫人,所以南茜才會身死;如今,她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雷文被那些該死的家伙帶走!
“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鬣狗,你想把大人救出來的心情我能理解,大家都想這么做,可現在首要的目標,不是內訌,而是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大人到底犯了什么罪名,我們不知道;大人被關在哪里,我們還是不知道!”
“這種情況下,怎么救人?!”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只有虛掩著的窗戶中傳來嗚嗚風聲,以及幾人粗重的喘息。
鬣狗將頭盔摔在桌上,鐵塔一樣的身體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癱了下來。
吱呀、吱呀。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直低頭沉默不語的維斯冬抬頭,眼中有了些光芒。
映入眼簾的,是金燦燦的四枚戒指。
正是跟隨雷文征伐艾沃爾,文書官兼自封的歷史學家,胡廈。
他手中捧著一條腰帶:“維斯冬少爺,您要的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些天的收益,一共157萬金幣,還有剩余貨物清點出的禮單,都在這里了。”
維斯冬站起身來,雙手接過腰帶,套在了自己腰間:“辛苦你了。”
說完,又回過頭來,對眾人道:“都不要輕舉妄動,我去拜訪一下庇勒,他是國王陛下面前的紅人,肯定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茱莉婭恍然,她之前還在奇怪,為什么維斯冬始終一言不發,原來是已經想到了問題的解決方法。
今天中午太過混亂,誰都沒有注意到庇勒究竟是怎么離開的。
要說誰現在能夠幫助雷文,也就只有他了。
沒想到,維斯冬竟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看來男爵大人言傳身教之下,維斯冬這個紈绔,終于也有了幾分他的影子。
咚咚咚腳步聲,維斯冬離開了。
眾人陷入了漫長的等待——糾結的心情下,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如此煎熬。
稍晚時候,維斯冬回來了。
茱莉婭滿懷希冀迎上去,卻只看到了維斯冬一張死灰般的面孔。
“…庇勒不在。”維斯冬道:“都先休息吧,我會想其它辦法。”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茱莉婭迷迷糊糊地不知過了多久才睡過去,仿佛做了噩夢,天亮醒來時,卻又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想去找維斯冬商量之后的行動,但卻被仆人告知,維斯冬天沒亮時就已離開。
接下來幾天,維斯冬找遍了各大貴族,甚至求到了安東尼頭上,但所有人都是閉門不見。
見了維斯冬一面的阿科瑞欲言又止,只是一聲嘆息。
急病亂投醫之下,維斯冬甚至被騙走了1萬枚金幣。
各種流言騰起。
有人說雷文得罪了裴迪南公爵,有人說雷文得罪了奎瑟蘭家族,有人說雷文其實是因薩帝國安插的間諜,還有人說雷文和死亡之手教團有所勾結。
一日日的煎熬中,終于有了可靠的消息。
光明歷1201年12月14日。
一份以內閣名義下發的公告傳遍王都——
雷文被指控多項重罪,即將開啟“至高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