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爺立刻丟下劉黑跑向潘筠,但因為馬車摔到田埂里,他往上跑時不小心被雜草絆了一下,摔了兩次才爬到路上。
“三竹道長,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請原諒則個,我,我愿意花五百兩買那神器,您…”
潘筠沖他微微一笑,“沒有了。”
劉老爺撲騰一聲跪在地上,大哭道:“三竹道長,您救救我劉家上下和全體鎮民吧,我們鎮上有八百多人啊”
潘筠伸出五根手指,輕輕一笑道:“五千兩。”
劉老爺的哭聲“嘎”的一下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潘筠看著他的表情,轉身就走。
劉老爺猛地反應過來,他知道,潘筠不是會心軟的人,再糾纏,怕是五千兩都買不到了。
劉老爺幾乎都要放棄了,五千兩啊,整整比五百兩高出十倍來。
如果他今天下午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
悔意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但他還是很快清醒了,命和錢之中選一條,雖然錢也很重要,但劉老爺還是選擇了命。
他撲上去一把扯住潘筠的褲腿,大聲喊道:“五千兩,我買!”
潘筠沒好氣的用拂塵拍掉他的手,問道:“你出錢,還是鎮民出錢?”
劉老爺抖著聲音道:“我,我出,我出!”
五千兩,鎮民們也出不起啊,他要是敢叫他們出這筆錢,他們就敢反了他。
五百兩還能試一試。
壓力小時,他們總會想忍一忍就過去了,壓力猛的給這么大,他們可能就不忍了。
劉老爺這點聰明勁還是有的。
得到答案,潘筠就道:“劉老爺回去等著吧,我現在沒有現成的陣旗和陣盤,等做好了,自會上門尋你。”
“那要多久啊?”
潘筠低頭靜靜地看他。
劉老爺心中一怯,不敢再糾纏,坐在地上呆呆地目送潘筠走遠。
鄭老爺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扶他,“劉老爺快起來吧。”
劉老爺臉色有些不好看,推開他的手起身。
鄭老爺也不介意,溫和的笑了笑,將手背在身后的時候在衣角上擦了擦,“劉老爺,天要黑了,在村里留宿一晚,用個飯?”
劉老爺拒絕了,雖然他想和潘筠更親近一點,卻也知道此時上去是火上澆油,對緩解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有一點好處。
劉老爺忍痛轉身,讓人把馬和車分開,將車抬到路上來。
劉黑已經決定不干了,自也不管他,踩著濕漉漉的鞋子爬到路上,踢著腿就走了。
氣得劉老爺又站在路邊罵了他好一會兒。
潘筠也沒在鄭家村停留,將陣盤交給鄭老爺后便道:“我另有要事,這就告辭了。”
鄭老爺挽留不了,只能再次作揖鄭重道謝,“老朽知道,三竹道長是不忍見我等落難,這才來提醒,這是您的善心,善心不該被辜負,鄭某代鄭家村村民謝過三竹道長了。”
潘筠伸手扶住他的手,道:“鄭老爺,只有千里捉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這是我大明的疆土,是屬于你們的土地,沒的還被一群隔著大海的外來海盜逼得戰戰兢兢。”
“唯有剿滅倭寇、海盜,讓他們永遠不可能登陸才能一勞永逸。”
鄭老爺苦笑道:“財帛動人心,他們一日貧苦,便會一日上岸劫掠,這怎么能擋得住呢?”
“水師足夠強大,來一個打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將防線建在島上,倭寇再要進來就得經過一條條防線,當然可以防得住。”
鄭老爺咋舌道:“花費太過巨大,不僅朝廷,怕是百姓也不愿啊。”
打仗是要錢的,強大水師需要的錢更多,老百姓抗擊倭寇是為了活下去,把日子過好;
可要是在強兵這個階段百姓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結果不還是一樣嗎?
潘筠沉聲道:“鄭老爺應該知道海貿有多賺錢,若海貿的收入能收歸國有,用于養兵呢?”
鄭老爺笑了,目光掃過潘筠鬢間的霜白,慨嘆道:“沒想到三竹道長如此年紀還如此天真,誰都知道海貿賺錢,但那塊餅就只有這么大,誰會愿意把吃到嘴里的餅吐出來?”
“浙閩兩地的豪族不愿意,當今皇帝更不會愿意,這些人,誰能看得到海灘上練兵的士卒?惶惶不可終日的我們?”
潘筠目光沉沉的看著他道:“鄭老爺不試,怎么就知道這塊餅撕不下來呢?何況,誰說餅只有那么大?我們大可以加上面粉和水,把它做得更大一點。”
鄭老爺搖頭,“我老了,身后還有一大家子人,不敢試,不敢試啊。”
潘筠笑了笑,抱拳告辭。
鄭老爺也只將她們送到門口。
潘筠沒有從村口出去,劉老爺還在那里弄他的馬車呢。
三人直接從村側用輕功飛出去,繞過劉老爺上主路。
只有她們三個人的時候,潘筠就把妙真懷里的長劍收起來,拎起潘小黑就丟到地上讓它自己跑。
妙真甩了甩有點麻的手,問道:“小師叔,我們回去找三師叔他們嗎?”
潘筠“嗯”了一聲。
“劉老爺的這門生意還做嗎?”
“做呀,五千兩呢,為何不做?”潘筠道:“讓四師姐去賺這份錢,我把這套組合陣教給她。”
妙真:“我也想學。”
潘筠:“那就學,不過以你現在的修為,估計夠嗆能畫出來。”
妙真:“管他呢,學了再說。”
潘筠就喜歡她這股勁兒,當即應下,“晚上我一起教你們。”
妙和知道自己學不會,所以決定不去湊這個熱鬧,“我晚上想泡澡睡覺。”
她很長時間沒泡澡,也沒有睡一個好覺了。
潘筠和妙真一起扭頭,羨慕且嫉妒的看著她。
三人腳程快,很快就追上了罵罵咧咧的劉黑。
三人走在他身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背后被抽出來的血痕。
潘筠皺了皺眉,加快了腳步去追他,“嘿,呆子。”
劉黑回頭,看見三人眼睛便是一亮,立即雙手合十,“道長。”
潘筠見他合十行禮,不由一樂,也不介意,丟了一罐藥給他,“這是擦臉上的。”
說罷拿出另一瓶藥和一卷紗布,示意他背過身去,“這一路風塵仆仆,要是不包扎,本來不嚴重,現在也要變得嚴重了。”
劉黑一愣,連忙道謝,背過身去。
妙和妙真就拿出剪刀和水,將傷口附近被打壞的衣裳剪去一點,用鑷子將一些沾在上面的碎布屑清理掉,用水清洗掉臟污的地方,又用棉布將水按干,這才給他上藥。
三人動作很快,又協作得當,很快就把他背上的傷處理包扎好。
劉黑心里酸酸脹脹的,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潘筠見他哭了,就問道:“很疼嗎?”
劉黑搖頭。
潘筠就挑起話題,轉開他的注意力,“辭工之后你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劉黑道:“我家還有兩畝地,不種地就去城里找活干吧,我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扛包也能活。”
潘筠一愣,“你沒家人了嗎?”
“沒了,”劉黑道:“我娘前幾年病死了,我爹去地里干活的時候遇到海盜上岸,他扛著鋤頭就跑,結果海盜沒追他,他自己跌進水溝里摔死了,我家就剩我一個了。”
“族里看我一個人不會過日子,就讓劉泰給我找個活干,我就去給他看門,每個月不餓死就行。”
他頓了頓后道:“但我覺著我不該是這樣的,我又不吃酒,也不賭錢,也沒女人,兢兢業業的,怎么一年到頭,我還是沒有錢?”
潘筠:“為什么呢?”
劉黑一拍大腿道:“因為他發給我的錢不對。”
他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劉泰摳得很,他對外人摳,對我們這些族親也摳,凡是給他干活的,他都摳。”
“人家跟他借糧食,他卻要人家還錢,還是按照他定的糧價來還,還回去的錢都能買兩三倍的糧食了。”
劉黑:“所以凡是跟他借糧的人,不管多努力,都越過越窮。”
“我覺著不對,不能再跟他這么過下去了。”
潘筠就嘆息道:“他克你們所有人的財運啊。”
劉黑瞪大了雙眼,“三竹道長,你也覺得他克我們是吧?”
潘筠點頭。
劉黑一拍大腿道:“我就說沒感覺錯嘛。”
說完又嘆氣,“可惜知道了又怎么樣呢,很多人還是離不了他。”
潘筠也嘆氣。
劉黑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三竹道長,有沒有什么辦法讓他克不著我們?”
有什么辦法呢?
劉老爺是天生心黑,又掌握權勢資源,并不是他有多聰明,可以算計人,而是因為他站在高位,只要稍稍一抬手就可以奪去普通人努力得來的資源。
這樣的人本也不長久,最多不超過三代,其家必敗。
可劉黑和現在的鎮民顯然是等不到那個時候的。
倒也有一個法子…
潘筠直接搖頭道:“沒有辦法,只有你等遠離他,在你們的運勢不及他時,遠離他。”
壞人運氣是與天道作對,而且這樣的方法也太過陰損,還不如用聰明才智打敗對方呢。
劉黑泄氣,“怎么知道我們的運勢強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