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感知不到命運線,那么那些魔修遇到的類人生物可能就不是生命。
或許是因為某種現象而產生的幻覺也說不定。
阮幸便讓洗罪下去,找個巖石降落。
洗罪在這種方面還是很遵守他之前所說一切聽從阮幸吩咐的承諾的。
剛一落地,他落腳處附近的巖漿便滾起小泡來,咕嚕咕嚕的就像是沸騰的開水。
這一幕看上去十分的不可思議,因為巖漿本就是粘稠且滾燙的緩慢流動著,本不會產生這么劇烈的反應。
那上面橙紅色的光逐漸加深變成了血紅色,一只細長的爪子從冒泡的巖漿中伸出,扒上了洗罪落腳的地面。
霎時間,無數只小手都冒了出來,朝著洗罪的方向攀爬,它們的身子也緩緩露出,黏在身體上的巖漿慢慢流淌滴落,下面是暗紅色干枯的皮膚。
它們的身子十分細長,仿佛只有一層骨骼外面包裹了皮膚,中間一點肌肉脂肪和內臟都沒有。
頭顱像是倒三角的不規則球體,上面坑坑洼洼的構陷,但卻沒有眼睛嘴巴之類的功能性器官。
拋開其他不談,阮幸決定暫且叫這些暗紅色的生物血尸。
因為它們渾身干瘦干瘦的,身體和四肢像是竹竿,整體都是干涸的血液顏色,暗紅色。
那這些東西爬上來是想干什么呢?
總不能是想吃了洗罪吧…他們都沒有可以吃東西的地方。
完了,被謝逢影響的,現在看到什么東西第一反應就是吃。
阮幸忍不住白了謝逢一眼。
洗罪的雙手已經變為利爪,開始攻擊離他越來越近的血尸。
出乎意料的是,血尸的身體十分脆弱,被洗罪輕輕劃過,身體就分了家,落在巖漿里,很快融化進去消失不見。
然而還有更多源源不斷地血尸涌上來。
一個血尸被洗罪分尸的時候,它的一根指頭還沒落地就開始融化了,直接掉在了洗罪的衣袍下擺上,頓時綻放出一道耀眼的火花,將洗罪的衣袍燒了一個大洞,并且還在不斷的往上繼續燃燒,洗罪一驚,直接脫下外袍丟進巖漿里。
衣服頓時被巖漿融燒殆盡。
洗罪不再與這些血尸纏斗,血尸仿佛源源不盡,他的法力消耗在這里沒有意義。
于是飛上半空回到了阮幸身邊。
血尸們不會飛,似乎也沒有腦子,四肢著地在剛剛的那一小片陸地上爬行摸索了一陣,便又安靜下來,回到了巖漿中。
洗罪微微喘了一口氣,擦了一下自己臉上熱出的汗和沾染的火山灰,“剛剛那件衣服,是承歡魔君煉制的一件上品法衣,能夠隔熱避火,我知道秘境內的環境后,就特意穿了那件來,沒想到…這巖漿的威力這么大。”
能夠避火的上品法衣就算是穿上在火海里三進三出也是毫發無傷,一般的地火,比如阮幸最開始煉丹使用的那一簇低品地火,也無法對上品法衣造成什么傷害。
而火山這種東西,修仙界內也有,許多煉丹煉器的地心火都是從火山中心地底取的貨。
洗罪本以為既然是火山,那么這些巖漿最多也就只有上品地火的品質,沒想到身上的上品法衣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還好發現的早,否則等他身上沾染了這巖漿異火祛除不掉的時候,就只能提前離開秘境了。
洗罪心有余悸的想著。
阮幸沉吟片刻道:“我看不出這些血尸是什么來路,還是按照我之前的想法,先去看看那幾座我神識無法探入的活火山吧。”
血尸沒有命運線,似乎完全就是由巖漿生成,之后又融化進巖漿里。
確切的說,每一個血尸都是同一個物體。
如果它真的有生命,或許命運線也只有一條,就隱藏在某一處的巖漿中。
“好。”洗罪點頭附和道,他也毫無異議的接受了阮幸給它們賦予的血尸這個名字,“這些血尸并不難殺,剛剛我也沒有發現它們有什么特別的攻擊手段,只是數量太多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原本嶙峋的皮和鋒利的爪子都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略有些蒼老和淡紋的手上,沒有一丁點痕跡。
“破開它們身體的時候,我不覺得它們的身體是滾燙灼熱的,但它們的身體快速融化后,竟然有這樣的溫度…”
洗罪百思不得其解。
“嗯,先不用想這些了,等下找機會進入火山中心內部探查一下。”阮幸道。
她其實也很苦惱,煩躁于這些血尸為什么沒有命運線。
可惡啊…如果有命運線的話,她就可以直接控制血尸,讓它們當她的眼睛,去看看地下到底有什么了。
可沒有命運線,阮幸也沒辦法控制。
更不可能把血尸抓起來,通過幽冥鬼錄中的方法煉制成傀儡,因為它們大概率沒有魂魄,且還會融化。
她準備的那些避火符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場。
三人便朝著最近的一處火山口飛了過去。
這座活火山目前沒有在噴發的狀態,洞口一片漆黑,但靠近卻能感覺到一片熱浪翻涌。
阮幸在儲物袋內翻翻找找,有些不太滿意的拿出一具傀儡來。
是她目前境界最高的一具傀儡了,名叫奧斯卡。
可惜奧斯卡第一次登場就要殺青。
阮幸嘆了口氣,在奧斯卡身上貼滿了避火符,讓他進入了活火山的洞口中。
洗罪的目光中有著驚奇和忌憚,他問道:“這,是鬼道術法造物?”
奧斯卡的身上沒有她施加的幻形術,洗罪畢竟也活了幾千年,稍微有些見識,一下子便認了出來。
這是魔修的術法,風靈月影宗的仙修使者怎么會?
他的目光微微偏移到了謝逢的身上。
但他仍然心有疑慮,他略微知道一些謝逢的事情,和圣魔君是舊友,似乎師出同門,看起來應該也是吞噬之道的魔修。
或許回去后,他要向圣魔君稟報一聲,風靈月影宗不止控制了一個魔修,還有一個疑似鬼道修士的魔修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阮幸不以為意的答應了一聲,“對啊,讓他下去探查,就當是我的眼睛,這巖漿異火如此厲害,總不能讓我們親自下去探查吧?”
洗罪沉默不語。
“我不是,我不是…隱宗…”
莫辭君混沌的意識恢復了一絲清明,他有些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入目便是一張黑色的面具,莫辭君心里一咯噔,嚇了一跳。
確認他醒了以后,川砮微微直起身,丟掉了手中的丹藥瓶,伸手示意莫辭君起來跟他走。
莫辭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
非常差,甚至比一些筑基金丹的低階修士還不如。
但情況又比前幾天好了那么一些。
至少這個魔修肯給他喂了丹藥讓他醒過來。
因為前幾天的時候,他以為圣魔君已經放棄了逼問他,要讓他在這牢籠里自生自滅了。
穿透了他身體的藤曼‘啵’的一下,收了回去,只留下他肩膀上兩個血淋淋的洞口。
莫辭君疼的臉上發白,額頭冒出冷汗,可他沒有多余的靈力去恢復治療自己的傷口,只能搭上川砮的手,踉蹌的站起身。
川砮便扶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出牢籠。
牢籠距離謝姚的住處只有幾個洞口的距離,算來不過一二里路,卻讓莫辭君走了足足半個時辰。
腳下的每一步路都牽動著傷口。
川砮也沒有出聲催促,只是扶著他,靜靜等待他邁出下一步。
若不是曾經聽過川砮說話,他都以為對方是個啞巴了。
“圣魔君已經很久沒有見我了,她還不相信,我并非隱宗之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莫辭君短促的笑了一下,輕咳出一口黑色的鮮血。
川砮依舊沉默著,等他把血吐完,拿出一塊黑色的領巾擦掉他臉上殘余的血污。
莫辭君又問道:“這次,我會死了嗎?”
等了很久,終于等到了川砮的回答,在一處沒有被藤曼覆蓋的墻壁旁邊,川砮沙礫般低啞的聲音說道:“不會。”
“那我就相信你吧。”莫辭君輕聲道,“你真奇怪,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不會騙人的魔修。”
撥開珠簾,川砮把莫辭君送到了謝姚的面前。
幾根藤曼扭動著,在薄紗的后面組成了一個座椅。
“請坐吧。”謝姚淡淡道。
對謝姚說話的態度,莫辭君有些受寵若驚,但看到那不斷顫動的藤曼,他又膽戰心驚。
“不必了,我還是站著吧。”莫辭君拒絕了謝姚的好意。
川砮扶著他的手一松,莫辭君慣性向前差點撲倒在地,卻被藤曼拉住了胳膊,向后倒在了座椅上。
謝姚微微抬眼,川砮頓時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
“你不用緊張,這次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謝姚淡淡道,“我要跟你做一筆生意。”
莫辭君驚訝道:“北境地宮從未與萬寶樓做過生意,圣魔君竟改變了主意不成?”
“是啊,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如今萬寶樓已經在仙元大陸上名存實亡,四州境內的店鋪全線閉樓休業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如果再不放你回去,你的身份,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謝姚道。
莫辭君臉色微微一變。
他被關在北境地宮已經近一年的時間。
之前他曾經說過,如果他回不去,那萬寶樓三個月內就會瀕臨崩潰。
因為大樓主和二樓主都不怎么管事,他是唯一一個全權包攬的干活的人,且他還年輕,他沒有給自己培養過任何一個接班人。
但萬寶樓畢竟是大樓主從前的心血。
大樓主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它消失呢?
就算會陷入一段時間的低谷,也不至于取締萬寶樓。
他眸中神色變化一陣,忽然問道:“那不知圣魔君想和我談的生意是什么呢?”
謝姚把他強扣在這里折磨他,說他心里沒有一點怨懟和恨意是不可能的。
但從小接受到的觀念和他的理智都在告訴他。
第一,對待客戶要平易近人。
第二,活著回去才會有其他可能。
于是他面帶微笑的等待謝姚的回答。
謝姚挑了挑眉,掃去疲憊感的眼神中多了一分銳利的光芒,“我會放你回去,作為報酬,你回去以后要替我向萬寶樓真正的執事人傳話,告訴他,我要天道令。”
傳話給大樓主?
雖然莫辭君并不知道天道令是什么,但應該是是什么十分珍貴的物品,否則不會吸引謝姚這種已經歸墟期的人物。
傳一句話還是沒什么問題的,她又沒有要求必須用天道令換他的命。
如果要用天道令換,以莫辭君的生意頭腦來想,他覺得自己這寥寥殘軀不值得來換。
他知道自己回去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的靈骨已經損毀到了無法用任何方法修復的地步。
“只有這些嗎?”
謝姚美眸輕掃,“當然不止,還有第二件事。”
“本座的領地附近發現了一處未經探索的秘境,本座的人在里面發現了大量的靈礦,我想要將這個秘境賣給仙宗。”
莫辭君想了一下,開始考慮謝姚所說的可能性。
魔修不喜歡探索秘境,沒有這個習慣,謝姚想把秘境賣了是情有可原。
但這秘境的位置過于尷尬了。
誰會愿意在一個魔君的眼皮子底下進秘境開采靈礦啊?
看出了莫辭君的顧慮,謝姚繼續加碼,“這個秘境基本判斷價值在四五百萬之間,只要你能賣出去,價格可以再商議,本座也歡迎仙宗派人來考察估量秘境的價值,甚至于,本座可以單獨把那塊地方圈起來,不允許任何魔修進入,只給仙宗之人往來。”
相當于這片地方割讓給仙修了。
本來魔修的生存空間就非常狹小,只有北境這么一片地方,養蠱似的擠在一起。
再割讓出去一塊,就更狹小了。
但謝姚不在乎,把這塊地方割讓出去以后,雖然底層魔修會對她有怨言,但沒有人敢說他一個字。
強者為尊,弱者是沒有發言權的。
且這樣一來,她在侵襲中州的時候,也會有更多活不下去的底層魔修被挾裹而來。
于她的計劃更加有利。
聽起來謝姚的誠意很足,莫辭君低頭沉思片刻,說道:“我會盡力,但不敢保證。”
“以莫三樓主的能力,我不相信你賣不出去,況且,我又沒有要求價格。”見莫辭君妥協,謝姚便不再口稱本座用氣勢壓人,微微勾起唇角,“莫三樓主休息一兩日,把傷養養,我讓川砮送你回去。”
于是,莫辭君終于住上除了牢房以外的房間。
除了少了藤曼網和蠶食靈力的陣法以外,石桌石凳也沒什么不同。
反正大家都是住在地宮洞穴內的。
川砮過來扶他。
“有勞,多謝你這些時日的照顧。”莫辭君微笑道。
他的眸中泛著一絲冷意。
感謝秋大花兒的